夜色深濃,奢華暗調的房車平穩行駛在道路上,不急不緩。
後車座的男人姿態依舊,聽着餘謙的話,陸湛緊闔着眸子,緘默着,半響沒有發言。
就在餘謙以爲他不會迴應自己的時候,車廂裡幽幽傳來了陸湛低沉壓抑的嗓音,他沒有迴應餘謙的問題,轉而開口道:“餘謙,調頭,回醫院。”
“啊?”餘謙一時反應不及,驀地張大了嘴巴,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
他們不是剛從醫院出來嗎?怎麼現在又要回去?
陸湛掀開眼簾,黑色的眸,濃得如墨,聲音沉冷,“怎麼,需要我再重複一次?”
餘謙面色一凝,趕緊合上嘴巴,堪堪恢復過來,轉頭立即吩咐司機調頭回醫院。
原本餘謙以爲陸湛趕回醫院,是要去探望鬱桐的,可他料錯了,陸湛是去處理自己背上和手臂上的傷口,有驚無險,都是皮外之傷,消毒,敷上藥,便完事了。
回到酒店,時間已有些晚了。
酒店房間玄關處亮着一盞燈,暈亮這一隅,光線拉得並不遠,勉強映照裡間的客廳,此時,那裡已經熄了燈,只有窗外透進來的清冷月華。
陸湛輕輕關上門,擡腳往裡走進,偏頭看了看,一側臥室門扉緊閉,顯然歐倩怡已經睡下了。
她現在是孕婦,平常女強人的作息時間也不得不調適過來,畢竟孩子最大。
陸湛甩脫早已不再平整的西服外套,將身體放倒入柔軟的沙發裡,黑暗之中,只有自己的呼吸聲,微不可聞,這樣的輕,可他分明聽得清,自己心臟跳動的頻率,是完全失了平常的秩序。
清冷的月華,靜靜倘洋在他的身後,仿若布上一層幽暗的輕紗,他英俊深遂的面容映在其中,份外寂寥,那一份孤寂,完全與平日那一個高高在上的首席身份大相徑庭。
萬籟俱寂的夜,就連心底那一絲淺淺的懊悔都無處可逃。
當時,他爲什麼要去救她?是衝動嗎?還是……陸湛甩甩頭,拒絕深究,迴避那一個已經浮出水面的答案,他眉宇輕蹙,煩燥在心底隱隱展露而出,修長的指尖忍不住揉着額際,眉宇之間的神色,疲憊之感彰顯無疑。
身體無力向後靠,張開雙臂,仰躺
在同樣柔軟的沙發背上,墨黑的眸子失焦的盯着頭頂奢華的吊燈,久久不動。
一切都靜止下來,就連時間,似乎都被凝固住。
打破這一份令人窒息的平靜的是,燈擎開關“啪嗒”一聲,輕微的響動,明亮的光線,剎那充盈滿室,同時,亦將沙發上呆坐着的男人,展露無遺。
陸湛雖然是睜着眼,可這突如其來的光線,似乎都未能驚動他半分,他依舊保持同樣的姿勢,依舊眼睛盯着奢華的天花板,一眨不眨。
對於爲什麼突然會亮燈,又是什麼人到來,完全不感興趣,提不起半分慾望。
俊臉上的神色,沉晦得令人寒毛豎起,隱隱心驚,倒像是旁人驚擾到了這位大人物了。
“怎麼不開燈啊。”歐倩怡身着質料柔軟的睡裙,雙手抱臂斜倚的房門邊,悠哉的睨着沙發上的陸湛,嘴角揚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對於兩個人來說,似乎都是這般的平靜,彷彿誰都沒有嚇到誰似的,兩個人的眸光,不曾有半分的波瀾掀動。
陸湛身體一動未動,對着天花板,答非所問道:“你不是睡了嗎?怎麼起來了。”
兩人這會像是各說各話,各演其色。
歐倩怡扯了下嘴角,懶懶回了一句“口渴。”邊擡起腳步走向餐桌,給自己倒了杯溫水,端着印有可愛圖案的馬克杯往沙發走過去,在陸湛對面坐了下來,慢條斯理的喝着水,邊盯着陸湛看,眼中似是流露些許興趣來,帶着幾分探究意味。
似是被她的目光擾了清靜,陸湛終於有所行動,他坐直了身體,習慣性的想要點起煙,卻忽而想起什麼,瞧了眼對面的歐倩怡,便放棄了這個想法,繼而起身,改而往一側的酒櫃走去。
酒櫃裡藏着琳琅滿目的酒,全是上等的好酒,陸湛隨手挑了支,啓開蓋,咖啡色的酒液,緩緩倒進玻璃杯中,燈光下,泛着高貴孤傲的光澤。
陸湛連灌了三杯,又繼續要往杯裡倒酒。
歐倩怡全程目睹他的一舉一動,挑挑眉梢,嘴角的笑容,依舊淡雅如同百合花般。
“陸湛,我看你心情不是很好啊,怎麼回事?聽說你今晚演了一出英雄救美啊,這是做了好事,應該高興纔對啊。”
她
話中含了幾分調侃意味,很是明顯,陸湛聽罷面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斂着眉目,盯着杯中的酒看,抿緊的薄脣,提示着他並不想談論這個話題。
“看來你精神不錯。”陸湛也學起她的陰陽怪調。
歐倩怡倒不惱,聳聳肩,“聽說你受了傷,我這不是關心你麼。”
“小傷而已,不礙事。”他比她還要薄情。
“哦?既然是小傷,你擺這幅表情作什麼,還喝這麼多酒。”歐倩怡擡手撐起下巴,看着他笑,像個求知慾旺盛的小學生。
“……”陸湛似被人觸到痛腳,臉色微微一抑,若不是極時剎住,想要開口的話,已經要衝出喉嚨口了。
歐倩怡難得欣賞到陸湛吃癟的表情,忍不住輕笑出聲,陸湛一個眼刀飛過來,她立馬捂住了嘴,可肩膀又抑制不住抖了起來。
這個彆扭的男人啊!真是好可愛的啊!
歐倩怡瞭解他的脾氣,不敢再招惹他,只能在心底偷偷揶揄他,整理好表情,她放下水杯,從沙發上起身,來到他的身側,好整以暇的看着他完美的側臉線條。
“她傷得很嚴重?”她忽然沒頭沒腦的蹦出一句。
這個她無需說明,兩人都心知肚明。
陸湛的眼神倏地一黯,把手中的酒一飲而盡,臉色沉沉鬱鬱的,下一瞬,又云淡風輕,彷彿在談論陌生的人一般,“不清楚。”
他把鬱桐送至醫院的行爲,已經夠匪夷所思了,他不能再讓自己失控,所以,他刻制住所有不應有的情緒,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醫院,企圖將一切通通拋諸腦後。
陸湛原以爲眼不見就爲淨,可鬱桐那些流着血受傷的模樣,卻在眼前不停晃動,根本揮之不去,擾亂着他的心。
他以爲他掩飾得很好,可他嗓音裡壓抑的那一份擔憂,又怎麼能逃得過歐倩怡敏感的神經。
歐倩怡眸光掠過幾分複雜,她沉吟半響,還是說出了一句似安慰的話,“她救過我一次,好人自會有好報的。”
只是話出了口,又感覺哪裡不對勁似的,歐倩怡皺了皺眉頭,最後心事重重的嘆了一口大氣,溫聲一句,“早點休息吧。”交待完之後就沒再多待,留陸湛一人,自己便先回房休息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