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未見,記憶中那個年輕的小夥子已然不復。
此刻的他看起來成熟許多。
在顧秋辭看見於青的那一刻,他也看見了他,而且目不斜視走過來,對着他道;“我們談一談吧!顧總。”
他自從被調職,兩人已經快大半年都沒見過,顧秋辭他也好久沒有這麼叫過他了。
此刻聽到他這麼喊,顧秋辭下意識的點頭。
然後開車帶着於青去了何哲的酒吧!經理看到顧秋辭,急忙迎過來,領着兩人去了顧秋辭經常待的包廂裡。
顧秋辭進去也不問於青,他自顧自的走到吧檯前,拿了一瓶酒,倒了一杯,然後喝起來。
“顧總就這麼坦然,不怕我在你背後搞什麼動作?”於青在他身後問道。
“要說實話嗎?於青,我還沒有把你放在眼裡過。”顧秋辭晃着酒杯道。
“顧總就這麼有自信?”於青並不生氣,反而笑着走過去坐下,不用顧秋辭說,他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不是自信,只是,我親手栽培的人,他有幾分本事,我自然清楚。”顧秋辭慢條斯理道。
“所以你就看着我一人跟跳樑小醜一樣,在那裡亂蹦躂,卻絲毫奈何不了你半分,還讓你看足了笑話。”於青自嘲道。
“我爲什麼要看你笑話?你覺得我很閒,很想看你出醜?”他反問道。
“難道不是嗎?”
顧秋辭卻冷笑道;“我只能說,於青,你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但其實在我心裡,你根本沒那麼重要,我也沒有那個閒心看你的笑話。”
“如果真的不把我當回事,那麼爲什麼把我調走,防着我?”他質問道。
“那麼,你覺得我應該把你放在身邊,時刻堤防你,可惜,我沒那麼多空閒時間。”顧秋辭說完,又猛地灌了一口酒,似乎不想再跟他多廢話,轉移話題道;“你還是說說,到底爲什麼找我,有什麼事?”
“我要離開崇城了,顧總。”於青平復剛剛激動的情緒,輕聲道;“現在顧總你父親死了,那麼我的仇也就報了,我也想離開這裡,去外面轉一轉。”
“所以你這是跟我道別?”顧秋辭難得訝異的看了他一眼。
“就算是吧!像顧總你說的,我好歹是你一手栽培的,能有今天的成就,你功不可沒,但是我們之間的隔閡太深,以後你也不可能再重用我,而我,也想出去轉轉,所以臨走前,想來跟你打個招呼。”於青沉聲道。
他此刻表情無比認真,如果說他這是演的,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顧秋辭也相信他此刻的話是真心實意的,只是他並沒有太多話想對他說,只是客套道;“既然這樣,那祝你一路順風。”
“會的。”於青從高腳椅上下來,整了整衣服的領子,對着顧秋辭道;“顧總,最後再叫你一聲顧總,再見。”
“不。”顧秋辭放下杯子看着他道;“是不見。”
於青聞言,錯愕了下,隨即嘴角似乎苦笑了下道;“好,不見。”
說完,他往包廂外面走出去。
打開門,於青的身影又停下,最後轉頭看着顧秋辭道;“顧總,我可以問一問,當初,你爲什麼不乾脆一點對我下手嗎?”
就像對付蔣家和時家一樣。
可是他爲什麼沒有動他?
“沒那個必要而已,撇除你心裡現在對我的成見,至少之前你真心實意跟着我做事,而憑這一點,我都不會對你怎麼樣。”顧秋辭頭也不回回答。
“爲什麼?”於青不解。
“人生哪有那麼多爲什麼。”顧秋辭淡淡道。
於青也不再問,笑道;“顧總,最後再告訴你一件事,你心心念唸的女人,現在在許思哲那裡,如果你想去找許小。姐,不妨查一查許思哲現在在哪兒。”
伴隨着話音聲落,包廂門重新關上,於青離開了。
殺父之仇了卻以後,他似乎不知道該做什麼好了,他邊走,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個錄音器。
那是許亞希在離開崇城之後,寄給他的東西。
是他父親生前最後留下的唯一一件遺物。
錄音器裡有於師傅對他說的話,還有他勸他放下仇恨,好好生活,不要活在仇恨裡。
而且於師傅還在錄音器裡說他並不怪顧德興,似乎他早就料到顧德興會對他下手,但是他卻沒有退縮,因爲他說他這條命,當初本就是顧德興救回來的。
現在不過是還回去罷了。
於青聽到這些,心裡百感交集,但是他並不後悔他做過的那些。
而他在臨行前來找顧秋辭,也不爲別的,只想跟他道別。
因爲道歉說不出口。
於青離開以後,顧秋辭獨自一人在包廂裡面待了一會兒,何哲就過來了。
“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借酒消愁?要不要找幾個姑娘來陪陪呀?”他本是跟他開玩笑的。
可是顧秋辭卻點頭道;“好。”
於是這下輪到何哲震驚了,他湊過去摸他額頭道;“你不會是腦子燒糊塗了吧?”
居然真的答應他這個提議。
“廢話少說。”顧秋辭一把掀開他的手,很不耐煩。
“怎麼,不是想許亞希了吧?想她就去找她唄!又不是不知道她在哪兒。”何哲毫不留情揭他傷疤道。
“我沒想她。”顧秋辭嘴硬道。
“沒想纔怪。”何哲纔不信他的鬼話咧!
心道,如果他沒想,會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如果他沒想,還一幅借酒消愁的模樣,騙鬼呢!
“誒。”何哲繼續吐槽道;“還是頭一次,看見你這個樣子,爲了個女人,死去活來的,也不敢去找她,你什麼時候也這麼沒種了?”
“閉嘴行嗎?”顧秋辭瞪他一眼。
“你才該閉嘴,這兩個月來,你說說你,你父親去逝都沒見你這麼消沉,卻爲了個女人變的這麼落魄,喜歡又不敢去找她,見她,顧秋辭,你到底在顧慮什麼?”何哲真心不懂他。
“不是顧慮,是我對不起她。”顧秋辭狠狠灌了一杯酒,才慢吞吞回道。
當初是他自願放她離開的,是他沒有保護好她和他們的孩子,讓她失望了。
“對不起個屁啊!孩子的事情又不能全部怪你,而且你既然覺得對不起她,那就更應該讓她待在你的身邊,你好好彌補她,而不是讓她離開,你卻在這裡要死不活。”何哲頭頭是道。
“你不懂。”他和許亞希之間,又豈是這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
“我是不懂,我只知道你現在這樣子,哪還有之前瀟灑不羈,狂妄自大的模樣,你現在純粹就是一沒種的男人,連個喜歡的女人都不能留在自己身邊,你說說,你除了事業上有點能力,你還有什麼本事了?”何哲毫不留情打擊他。
“……”顧秋辭繼續喝酒,也沒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何哲看見他這樣,心裡的火氣繼續升騰,他叉腰對着他吼道;“我說的你到底聽到了沒有啊?”
要不要這樣無視他徹底啊!
“你很煩,何小小。”他扔下這麼一句,放下酒杯,不理會深色鐵青的何哲,出了包廂裡。
顧秋辭出了酒吧,外面大街上天色陰沉的厲害,好像要下雪了。
崇城處於溫帶地方,一年四季氣候都很溫和,還鮮少看見雪,即使有時候會下,也不過是夾雜着雨的小雪而已,但是今天這天氣。
看樣子好像不久之後就會有一場大雪要來臨。
顧秋辭坐進車裡,閉眸假寐了一會兒,等酒氣慢慢驅散了,他纔開着車子,去了顧家老宅。
自從顧德興死後,他便成了這裡的主人。
也沒有再在外面住,一般都是回來這裡。
將車子停在車庫裡,他下車往大廳走去,大雪已經開始在下了,撲簌撲簌掉落下來。
遠處有傭人打傘飛快的走過來給顧秋辭撐着,卻被他接過去道;“我來。”
然後他一個人打着傘,走小路去了後院。
顧家後院很大,裡面全是顧德興在世時,種的一些花草樹木,平時修建的好,所以枝繁葉茂很蔥鬱,即使是這大冬天,也有花朵開放着。
顧秋辭走到一棵看模樣是剛剛種下不久的小松樹前,慢慢蹲下來。
然後用手仔細的拂去松樹上的雪花。
“兒子,爸爸來看你了。”他對着小松樹低聲道;“你冷不冷?爸爸把圍巾給你帶着好嗎?”
他說着,真的解開脖子上灰色的圍巾,放在小松樹旁邊,圍成一個圈子。
自從他搬來老宅,也一同把那個孩子也移到了這裡,並且在他的墳旁,種了一棵小松樹。
才一月時間,小松樹已然鬱鬱蔥蔥的樣子。
顧秋辭眼含寵溺的神色,看着小松樹,聲音低沉道;“媽媽她真的不要爸爸了,你說,我要去把她找回來嗎?或者說,放她自由。”
他似在訴苦,又好像是詢問。
“亞希還怪我嗎?沒保護好我們的孩子,我也很傷心,你又知道嗎?”
然而,始終沒有回答他的聲音。
夜,越來越濃,雪越下越大,小松樹負擔不起雪花的重量,有些微微往一旁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