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一聲尖銳喊叫聲,在寂靜軍營之中延綿而不絕。
大玄新帝朱崇八的宿營地,首尾銜接不知幾裡地。
饒是幾百裡的加急軍報,傳到大玄新帝的宿營中軍大帳時,亦是經過了小半個時辰。
期間各類的繁瑣檢查,可謂是一樣也不能少。
手持軍令牌的負甲將士,步履間沉甸甸的踏進了哪座足足有十餘米直徑的碩大帳篷。
帳篷內,有一男子,中年模樣,端坐在了一張雕刻游龍的金椅之上。
夜剛過半,正是人困馬乏最爲疲敝之時,可那位穿着明惶秀龍長袍的男子卻是精神沸溢,絲毫的不見任何疲態凸顯。
大玄王朝有個自打第一人大帝時代便傳下來的規矩,武將武卒面聖時不必雙膝下跪,單膝即可。
不過先前喊出那個響亮“報”字的軍卒卻是兩腿跪地,不僅僅是他,就連絕大部份九成軍卒面聖亦是雙腿跪地,帝王君主與你客氣客氣,你若是真的客氣上了豈不是離死不遠?
歷史可鑑的那些個恩寵非凡之輩,把這些言語給作真了的,那個會有什麼好下場了?
頭埋帳篷中以極其稀有和柔然獸皮製成的地毯,久久而不擡頭。
巨大帳篷內的最前方,龍椅之上男子右手執一雙清玩物件,不斷的把玩着。
跪於前方地面之上的軍卒,斗大汗珠直冒,接連不斷的由額頭匯聚於下顎處。
靜謐的可怕。
“說。”端坐最高處的男子終於是發了話。
跪地軍卒卻是汗珠冒的更厲害了,簡直就是直若小水流,軍卒有種感覺,就算是他獨自面臨着千軍萬馬,也比此時來的更加痛快一些。
一個是明知道必死,一個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不會死的漫長等待。
軍卒聲音又些微顫道:“城,城破了。”
大帳之中響起一片微微譁然聲,端坐龍椅之上的那位更是久久而不言。
龍椅側,那位第一個發現大玄先帝薨了的小太監,小安子,如今已然是內侍之首的魏安,本來抱着必死心的小安子如今可謂算是一步而登天。
魏安扭頭看了龍椅之上的那位一眼後,便扯着尖銳嗓音道了聲,“肅靜。”
於是大帳之內又是重歸於寂靜。
跪地軍卒此時的心境陡然間轉變,先前恐恐嚇嚇,如今心一橫,就當自己個是死了。
“嗯,知道了。”最前方的那個男子終於是發言,聲音不大,但絕對是大帳之中的每一個人都聽進了耳朵中,心口上。
隨即魏安便又是扯着嗓子道了聲,“退。”
跪地軍卒如獲重釋一般,行完禮後,拖着疲憊步伐退離了大帳內,一步一個腳印便是一步一個水印。
大帳內的七八個被連夜叫我的玄骨之臣,此時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恭恭敬敬行完禮後便極爲識趣的退後。
今夜,怕是除了那個完全稱的上是死裡逃生的軍卒能睡個安穩覺之外,大帳內的衆人,怕是無人能眠。
魏安瞅着身旁那位九五至尊,自家主人面龐之上其實是又些高興的,就像是等了很久的消息終於是來了。
若是就連這點眼力見沒有,他魏安憑什麼就能從一個殉葬的必死之身爬到現在這個可謂是一人下、萬人上的位置,機緣運道與他小安子的手段,必不可少。
所以小安子,如今的新任內侍大總管魏安知道,帝駕行伍其實是走的慢了,而這個慢便是聲旁這位,故意而爲之。
其目的便是在等,等一個就是今日這般的消息,魏安心底更是猜測,這個消息大有可能更是自己這位主子一手所促成的。
只不過這些懷測想法他魏安一輩子都不會泄漏一絲半毫,甚至於過了今夜,他都需要去刻意忘卻。
聲旁這位,魏安是能感覺其身軀之下抑制不住的高興的。
今夜燈火通明,明日便是御風急馳。
據瘴山,亂象峰上。
鹿割兒瞅着自己個肩膀之上越發大勁的手爪,忍不住的轉頭朝着駝背老嫗道:“姓褒的你姓了啊,老子這一條腿已經沒了,咋滴,還想要老子這一條手也報廢不成?”
其實鹿割兒並不是因爲肩膀之上那點子疼痛發聲,他可是這拒瘴山獨獨的七境武修,這點疼,就跟撓癢癢沒什麼區別。
而是見着了那人之後,又些沒話找話,總不能就是這樣的乾巴巴站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若是這樣還不急死他鹿割兒了。
肩膀右側上的手掌確實依舊沒有拿開,鹿割兒甚至於都能感覺力道更甚了三分,鹿割兒卻是沒在言語其拿開。
身着漿洗泛灰白衫的目盲年輕人無聲言語,右手間憑空出現了一罐子尤沾泥痕的黑陶酒罐子。
晃了一晃,酒液微蕩。
擱在鹿割兒的耳邊,那簡直就是天籟之音。
但一剎那間回過神來的鹿割兒卻是如何的也不能淡定。
一個輕抖肩膀,脫離了那隻手掌,又是一個猛跺腳,頃刻間消失於原地。
茅草屋的屋檐后角落,隨即便是傳來了鹿割兒暴躁如雷的吼聲,:“姓劉的你他孃的忒不仁義。”
又是一個猛跺腳,鹿割兒再次來到了茅草屋前,那位目盲年輕人對面。
一轉頭,又是從屋裡搬來了一張四四方方竹桌子,不過只是搬來了一張竹板凳。
不論是竹桌子還是竹板凳,都與那竹躺椅一般,皆是大有年頭的物件,所以微微受到一點壓力,便是“咯吱咯吱”直作響。
鹿割兒伸手朝着已然靜置於竹桌之上的黑陶酒罐,朝着三個泛着極爲誘人的黑陶光斗大酒盞中挨個倒去,一邊倒一邊言語道:“咋的?你姓劉的成了這看門老大,就還得老子我貼心伺候你,白喝老子的酒不說,還得讓老子給你端個墩不成,喝的舒坦?”
隨即鹿割兒再次擡起頭,駝背老嫗褒欒鴛已然走進了茅屋之內,單手捻出了兩張低矮竹凳子。
待三人落座,鹿割兒居中,目盲年輕人居左,駝背老嫗居右。
鹿割兒率先拿起一盞酒碗,不言語,深嗅一口酒香氣,便是仰首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