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淋漓,快意卻上腦門的半大孩童,自然是絲毫沒能發覺自己身側陡然出現,走路無聲的駝背婦人。
被駝背老婦口喚小狗勝的半大孩童猛然一驚嚇,一個踉蹌便要朝着龍涎溪中倒栽蔥般落下。
破音刺耳的“啊~”聲,九轉而不絕。
手腳撲騰半天的半大孩童,發覺並不如自己所意願的栽入溪流中,於是便有些個失望,先前洋裝的喊叫聲亦是戒口不言。
緊緊抿着嘴脣,兩個腮幫子高高鼓起,堵着氣一般。
看着走個下山路都像是能要半條命的駝背婦人,卻像是用柺杖挑起輕飄飄空氣一般的半大孩童。
右手執拐,朝這拒龍涎溪流五步之外的草岸邊而去。
“撲蹬”一聲,結實栽了個狗吃屎。
駝背婦人瞅着眼前鬼精鬼精的小狗勝當真是有些個無奈。
先前怕是早就等這自己這一聲驚嚇,好順勢落入早就被列如禁域地的龍涎溪中,因爲這樣就算是面臨着秋後算帳,那也能把責任一切都朝着駝背婦人身上推。
算盤是打的個乒乓響亮,可她老婦是誰?如何的會落入這小孩子過家家的算盤中。
半大孩童自知計謀不成,連忙的爬起身子,渾然不覺額頭之上的微微紅腫,指着駝背婦人頗有些指點江山的沙場領兵悍將,面對着烏壓麻黑的千軍萬馬直言豪氣道:“那廝,儘管來,小爺不懼爾等。”
只是半大孩童總歸只是個山裡娃小狗勝,而對面卻是絲毫不弱於千軍萬馬的持拐老婦人。
駝背老嫗微擡首,斜眼瞟向了半大孩童小狗勝,小狗勝便有些哆嗦的收回了顫粟胖手指,連忙的跑向身後的還算茂密叢林中。
駝背老嫗多看了一會兒半大孩童撒花般逃竄背影,面龐褶皺微微扯動,像是笑了。
眸眼污濁的駝背老嫗其實眼神極好,看到見密林之中站成一橫排的半大小子,和身上穿着着的花花綠綠鮮豔顏色。
類似於這般無二的自以爲天衣無縫的算計駝背老嫗每隔個一斷時日便能碰上個一兩回,早就是見怪不怪了,處了第一次差點被那個孩子王得逞,其餘的不知多少次,連衣領角都沒碰過龍涎溪水。
駝背老嫗轉身便拄拐朝着下山道而去,但卻是沒有徑直下山,而是挑了一條另外臨近的上山路。
山路方向直指亂象峰。
半大孩童跑向間隙遍佈密林後,彎下腰,雙手撐着腿膝蓋,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沒大會,林子之中響起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半大孩童也顧不得歇息,一雙烏黑大眸轉動個不停,連忙淬了口口水,在自個的右手手指上。
剛剛做好,莫約四、五個有男有女的半大孩童便齊齊上前,圍在了小狗勝身側。
一個穿着大紅色花布單褂的女孩童,跑在了最前面,身後兩個羊角辮子搖晃個不停。
面龐之上尤爲熱切的看向了小狗勝:“怎麼樣怎麼樣?是不是又失敗了啊,我在後面可都看見了,褒婆婆可是沒讓你得逞吶!”
其實本名李守勝的孩童連忙得意的向着紅衣小姑娘顯擺自己的右手手指,還有手指之上的未乾口水痕。
明明得意的不得了,卻是故作惋惜道:“唉,就差那麼一點兒,要不是褒老巫婆又那根棍棒在手,不然你們看到的就是正在龍溪中翻着浪花的李必勝。”
一個長着白淨面龐,長大之後註定脫不掉清秀二字的白淨孩童連忙笑着說:“是那打狗棍吧,打你李狗勝豈不是剛剛好。”
李守勝輕瞟了白淨孩童一眼,輕哼一聲道:“杜白臉,我李守勝就當你是嫉妒了,今天我心情好,就不和你計較了。”
李守勝倒是想計較,最好還是拳拳腳腳的教訓他一頓,可是那個明明看着白淨消瘦的杜白臉,杜柏年,力氣極大,他李守勝沒少在這上面吃虧。
早就學精了,言語上佔點便宜就行了,再者言,指不定杜柏年正等着他李守勝自個找上門去哩。
“好了好了。”一聲雖然稚嫩,卻猶有兩分威嚴的聲音傳出。
幾個半大孩童都齊齊的閉上了嘴。
一個略高衆孩童小半個腦袋的黑衣單褂孩童穩步上前。
李守勝半舉炫耀的手指有些微微顫抖,心底也更是虛的不行。
因爲來者不是旁人,正是他們這羣孩子中公認的孩子王,第一個敢帶領他們這羣孩童親生犯險以示範的林諫行,那可是大半個身子都浸泡在了龍涎溪之中的在這拒瘴山四峰大小孩童之中的風雲人物。
名號那是響噹噹。
林諫行的面容方正有些不苟言笑,先是朝着李守勝點了點頭,得了便宜的李守勝心中,大大的鬆了口氣,不愧於平日之中喊他林諫行一聲老大。
倖幸的放下了方纔高舉手指,面龐之上的得意色卻是絲毫未減。
估摸着這得意笑容和這李必勝稱謂,沒個小半月他李守勝是收不回去了。
亂象山彎彎繞繞尤其多,山路極其難走,所以在此山集聚的修士極少。
待到能遙望不遠處的一座當真是不好看的茅草屋時,駝背老嫗已然是上氣不接下氣。
茅草屋不大,四面牆壁卻不是以隨處可見的裸露岩石鋪就而成,而是爲了省事直接以黃泥砌成,距離茅屋不遠處有一處坑坑窪窪的四方凹口,想來時被人直接崛起以作牆壁。
茅屋前,深淺不一的稀拉草坪上,一張暗黃泛着油光的竹椅錚亮,只是也不知道竹椅被使喚了多少年,隨着竹躺椅之上的那個男子隨便的一挪屁股,便“咯吱咯吱”的響。
像是在無聲抗議一般。
竹躺椅之上躺着的那個男子,一身的暗黃麻布粗衣,剛毅面龐,嘴脣邊鬍鬚猶如旁側雜草般深淺不一,雜亂無章。
想來那個被強抓過來剪鬍鬚的孩童爲了讓男子出糗,故意而爲之。
雙手交疊墊於腦後以爲枕,一條粗壯大腿平攤直放,另一條褲腿管卻是空蕩蕩的渾然無一物。
獨腿男子擡頭瞟了正在大口喘息的老嫗,熟悉的隨手惦起竹椅旁酒罐。
深嘆一口氣,酒罐無酒,實屬無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