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食肆麪館之中,悠然晃動木椅腿腳的李八兩陡然停止。
面色凝重的站起身來,雙手不斷成印,推演着什麼。
好一會兒之後,邁步走向麪館門口,龐大的身軀近乎是橫堵住了大半個麪館木門。
雙手疊負於腰背之後,頭顱微仰,雙眉緊皺,濃密的雙眉好似兩條蟠橫的兩條蚯蚓,滿臉憂愁的遠眺而去。
麪館之內,酣睡木桌之上的李一斤不知是做了個什麼夢,打了個不大響亮的噴嚏,迷迷糊糊的微睜雙眸,朦朦朧朧的看到了負手屹立門口的師傅。
李一斤能預約看到自個師傅的半個側臉,金光普照、灼灼生輝。
半睡半醒間的李一斤恍然覺得這纔是自己的師傅喲!
嘟囔了句“師傅好帥。”隨機未吸納的殘餘酒意上頭,又是昏昏而睡。
躊躇好一陣子的李八兩負手走回木桌前,掌心一翻,一罐黝黑陶酒罈憑空而現。
揭開暗紅布泥封,濃郁酒香撲鼻而出,沁人心肺,沒有動用木桌上的小酒盞,單手緊扣酒口邊緣,咕嚕咕嚕就是兩大口。
擦了擦嘴角餘酒的李八兩咂巴咂巴嘴,有些索然無味,喝慣了更烈的龍涎米酒,在喝上手中這罐同樣是山上修士不可多得的頂級仙家釀卻總覺得像是個軟塌塌的小娘子,差了點那個意識。
不過想到自己轉手換人情的龍涎米酒,李八兩可不認爲自己是虧了,就算是虧了,但這天底下能讓他李八兩甘願吃虧的修士不多,再者言,那個明顯一眼就能看透卻又怎麼看不透的武修,自己怎麼會吃虧呢?
無妄玄空中的威壓可做不得假。
“你果然還是來了啊!”
李八兩一邊大口灌酒,一邊無人自言,酒水無味但勝在澆愁。
陡然間又想起自己曾經歷練他州所結識的一位老友所言,“借酒澆愁愁更愁”。
想着那位比莽夫還莽夫的老友居然能對自己說出這般的大道理,又看了一眼表面沉睡實則在悄然破鏡的雲半凡,李八兩咧嘴大笑又是一口無味山上佳釀,當然沒有笑出聲,畢竟兩個小傢伙可都在關鍵時刻。
直至罐中酒空,未用玄力化解酒勁的李八兩乾脆徑直的躺在了身前木桌,隨機鼾聲如雷,其中又夾雜着幾句是醉未醉的醉話:陳年舊事,都是些爛穀子的陳年舊事吶!
按照原定計劃前行的吳塵卻是突然在原地徘徊了好一段時間。
上前一步仔細的勘查了自己所遺留下的隱晦記號。
記號是莫約半刻鐘前所留,在那時吳塵便隱隱察覺到了不對勁。
儘管自己看似在不斷前行,周遭場景也是在不斷的變換,但其實就是在數裡的範圍之內原地打轉,滯留不前。
不是沒有用神識加一探查,可結果很不妙,尤爲的不妙,不過兩、三裡之地,神識遍止而不前,而且不論自己是如何的變換方向其結果都是這樣,探出的神識都止於三裡之圍,而這三裡之域便是自己的可動範圍。
背靠一顆樹幹,盤腿而坐,不論是如何前行也沒有什麼用處,因爲自己無法走出這個“圈”。
這又與曾經身陷魑魅小狸施展的域境之內有所不同。
完全沒有頭緒,無際無縫可尋。
“難不成是陣法?”吳塵暗之想着,可若是達成如此作用,怕是要上品陣師親手佈置。
且不論北州境域有沒有上品陣師,就算是有,難不成會是吃飽了撐的隨手佈下這陣?
可眼前之景給吳塵的感覺又不像,不像是陣法,倒像是......
有些熟悉可吳塵一時間又有些想不起來,空餘苦惱。
吳塵不是沒有辦法破出身處的阻障,只是那種方法是個滴水穿石、鈍刀子割肉的慢功夫,憑藉着吳塵浩瀚神識一寸一寸的尋匿定會有蛛絲馬跡可堪。
可吳塵如今最缺的便是這時間。
就在吳塵深思苦惱之時,一聲巨響轟隆而起。
紫衣紫發女子五指成爪形,緩緩的從晏朱胸腔正中間抽出。
紫衣女子手中未有一絲一毫血珠沾染。
侏儒婦人晏朱雙眸緊瞪卻是毫無生機,目光所向大致是鰲鱉老人嚴山處,只是未能望去便被紫衣女子斷絕升級。
晏朱洞開的胸腔內毫無血液流淌更無五臟顯露,只有一灘濃稠的黑色糊狀。
“嚴山沒想到這麼多年你還是這個模樣,半點不念舊情,若不是小師妹你以爲老夫甘願冒這個險?”
嚴行怒不可遏的衝着嚴山吼道,身形微顫,動了真怒。
鰲鱉老人倒是一如繼往的一臉寂然,沒有回答嚴行折而輕聲問了個問題,“你知道爲什麼最後我是宗主而你不是?”
嚴行輕哼一聲,不做回覆。
嚴山也未再言語,全身的注意力盡數投入到紫衣女子身上。
至於嚴行口中所言全然爲了晏朱,有那麼百分之一、二都不定,若是全部別說嚴山信不信,估摸着嚴行自個都不相信。
一門三人間若真的是有怎麼藕斷絲連的錯綜關係也不會淪落至此。
至於嚴山所問嚴行的問題,又是一樁爛穀子的舊事,但凡積年老舊宗字號門派總歸是有那麼一兩件,嚴行不僅知曉,還是其中不可或缺的主演之一。
紫衣女子轉過身,看了看自己身前身後的二人,凝脂若玉的面龐之上有些皺眉,倒不是怕了二人而是覺得有些麻煩,或者是有些煩人。
半空之中氣勢陡變,紫衣女子周身彷彿是升起一輪紫日。
嚴行陡然叫道:“姓嚴的,你真的是想死還要拉上我們幾個墊背,這畜牲的現樣就是你口中所言至多不過玄皇巔峰戰力?哈哈哈、哈哈哈。”
儘管嚴山依舊是未有所答覆,但雙眸之中卻是有着些許黯然之色。
沒有理會紫衣女子聲勢浩大的蓄力一擊,擡頭看向了半空之中。
許久都未能沐浴陽光的嚴山此時只覺尤爲舒坦。
“天冠宗吶天冠宗,總歸要亡於我手,可又有什麼辦法呢?誰又能想到他還活着呢。”
無聲而吟的嚴山突然低頭,朝着地面下方看去。
一個半白老人,身着灰白麻袍,像是迷了路的逶迤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