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姬清突地眼眸一凝,電光火石之間便明白了過來。
她眼中閃過一絲極深的驚駭,聲音中含着不敢置信的顫音問道,“阿烈,爲什麼北城這麼幹淨,看不到一具屍體?”
北城被屠城,這裡沒有活人在她的意料之中。
可屍體呢?
爲什麼從上往下看,空蕩蕩的北城之中只能看到一片片乾涸的暗紅色痕跡,卻看不到哪怕一句屍體?
拓跋烈劍眉緊皺,淡淡說道,“先和蒼炎國的人回合,問一問情況再說。”
因爲要時時刻刻看管着北城的動靜,所以蒼炎國派了不少的人過來監察着。從上往下看,能隱約看到距離北城兩公里處紮了幾個營盤,他們可以先去駐地那邊瞭解一下北城現在的具體情況。
“好。”姬清心有餘悸的收回了視線,心跳仍舊不能平靜。
隨着拓跋烈和姬清朝着蒼炎國的軍隊紮營處飛掠,落後兩人一步的蘇言在空中停留了一瞬,收回目光之後也緊跟其後。
姬清等三人在空中的時候,早就引起了蒼炎國人的注意,等到他們朝着軍營飛掠,已經有兩個將軍模樣的人站了出來,在一片顯眼的空地上等候着。
“吳用見過拓跋將軍,姬靈師。”
“趙崗見過拓跋將軍,姬靈師。”
吳用和趙崗分別朝着拓跋烈和姬清行禮,又跟蘇言一一見了禮,神色十分恭謹,看向拓跋烈的眼神之中甚至隱有激動之色。
看樣子,應該是熟人?
姬清有些詫異,轉眸看向拓跋烈。
拓跋烈點頭。
像是察覺到姬清的疑惑一般,吳用笑着開口說道,“姬靈師許是覺得我和趙崗有些激動過頭了,不知道我們爲什麼會如此吧?其實,我和趙崗以前便跟在拓跋將軍的手下,是赤焰軍中的副將,跟着將軍打過好幾年的仗了。這一次又能和將軍並肩作戰,心情不得不說的確有些難以自抑。”
吳用相貌平平,面白無鬚,但是身上卻有一種中年男人經過歲月沉澱的厚重感,看上去還有幾分文人的儒雅,像是一個儒將。
“能和將軍一些衝鋒陷陣,簡直太他孃的爽了!”絡腮鬍子,面容方正的趙崗說話則有些粗糙,但是卻說得十分實在,“雖然進了赤焰軍那一天便不怕舍了這條命,但將軍過來了,我們這裡的人也能少死幾個。”
北城已經死了太多的人,現在能少死一個便少死一個。
趙崗雖然活得粗糙,可他一手帶出來的士兵死一個他都心疼,畢竟都是一起摸打滾打出來的兄弟。
“這裡都是赤焰軍?”拓跋烈卻皺眉。
“是。”吳用知道拓跋烈問話的意思,解釋說道,“不過這一次北城有危,皇上要派人過來,我和趙崗是自請而來的,皇上還勸我們三思。”
赤焰軍當初有十萬人之衆,拓跋烈從軍營之中帶走了三萬人,還有七萬人留在蒼炎國,這一次基本上都在這裡了。
“爲何自請?”拓跋烈問道。
“我赤焰軍還怕死?”趙崗眼睛一睜,頗有些得意。
“不怕死就好。”拓跋烈冷冽的眸光看向兩個身穿重鎧的將軍,眼神中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點了點頭,“北城情況如何?”
“不好。”趙崗搖頭,“我和吳用在這裡守了一月,派了幾批人去北城試探情況,可是都離奇失蹤了。”
“失蹤?沒有傳回任何一點消息?”
“沒有任何一點消息。”趙崗面色凝重,“北城太邪門,我們派去探底的人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至今連根頭髮絲都沒看到。我們赤焰軍倒是不怕死,可是那些請過來的陣法師再沒一個肯去北城的。不是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嗎?老子將老子全部身家都掏出來了,也沒一個人鬆口!”
趙崗忍不住看向北城所在的方向,在他的眼中,沉默的北城就像是一隻吞噬生命的、貪得無厭的巨獸,無論填多少人命進去都是白搭,彷彿永無止境。
陣法師再無一人肯去給北城加固陣法,他又何嘗捨得將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士兵拿去送死?
陣法師的命是命,難道他帶出來的士兵人命就不值錢?
他本想自己闖一闖,可吳用卻勸阻了他,說他萬一再折在裡面,他帶的幾萬赤焰軍羣龍無首纔是真的危險了,他這才剋制了他的暴脾氣。
心裡猛地涌上一股無力感也深感煩躁,趙崗粗糙的大手搓了搓臉,眼睛都快漲紅了。
吳用最能體會趙崗的心情,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出口卻是打趣,“就你那點家底,陣法師能看得上纔怪了。”
“什麼我那點家底?那可是我的老婆本!”趙崗頓時被轉移了話題,大聲吼道,“你一個已經娶妻生子的人沒資格嘲笑我!”
“好了,別讓將軍看了笑話。”
“哎……”趙崗這才沉沉嘆了一口氣,老實了下來。
“我會去了解一下。”拓跋烈開口,“陣法師的事情不用操心,吳用趙崗你們兩人將七萬赤焰軍分成十個批次,讓他們按照批次排隊啓靈。”
陣法師不用操心,不論是姬清覺醒的陣法之力,還是蘇言精湛的陣法造詣,絕對比蒼炎國請來的陣法師要強得多。現在當務之急便是增強七萬赤焰軍的戰力,讓他們對陰靈有着更強的抵抗性,不會輕易被陰靈侵蝕變成殺戮者。
曾經身爲赤焰軍的主將,拓跋烈對赤焰軍的感情可謂是極深的。
赤焰軍如此鐵血不懼生死,多半也是受到他的影響。他很欣慰,也在欣慰之餘想要儘可能的爲赤焰軍做一些什麼。
啓靈,這是當務之急。
“什麼?”拓跋烈話音一落,趙崗便倏地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旋即便是狂喜,“我……我這就去!老子帶的兵個個都是好的,一定能啓靈成功!”
“我替赤焰軍謝過將軍。”雲淡風輕的吳用也忍不住激動起來,雖然比趙崗好一些,可是聲音之中卻帶着藏不住的喜悅,“我這就去安排,還請將軍和夫人先去營帳之中休息一下。”
“不用客氣。”拓跋烈淡淡開口。
吳用擡手虛虛在嘴上打了一記,神情又是放鬆又是瞭然,“赤焰軍當初只有幾千人,是將軍一手將赤焰軍帶成如此規模的。將軍永遠是我們赤焰軍的主將,自家人的確不客氣。”
“是。”拓跋烈湛黑的鳳眸中浮上一絲笑意,面容看上去卻仍舊嚴肅,直接說到,“前方帶路。”
他眼中的一抹笑意也很快消匿不見。
北城是一場硬仗,他只希望赤焰軍能成爲將潮水堵住的巨石……
吳用之前便知道會有人過來北城,但是卻不知道來人會是拓跋烈。拓跋烈一過來,他之前準備的營帳便不夠看,當即便將自己的主帳給騰出來給拓跋烈和姬清居住,之前準備好的營帳剛好可以讓蘇言入住,他自己則住到了較差一些的營帳之中。
在營帳之中收拾了一會兒,拓跋烈和蘇言便打算去北城探一探,看看北城現在的情況。等明日拓跋連雲和北堂越都到了之後,再一起進入北城看一看。
姬清現在則聽從拓跋烈的指揮,先要將七萬赤焰軍都啓靈成功再說。
拓跋烈雖然久不在赤焰軍中,但是赤焰軍卻沿用了他當時治軍的風範,軍紀嚴明,行動力十分的迅捷。又因爲是啓靈這樣的好事,七萬赤焰軍在短短兩柱香時間裡便完成了集合,被吳用和趙崗劃分成爲十個方陣,每個方陣七千人。
十個方針從一到十寫下序號,按照抓鬮的先後順序進行啓靈,非常公平。
這一次爲赤焰軍啓靈,姬清不禁回想到當初在天凰秘境的時候爲三萬赤焰軍啓靈時候的模樣。都是拓跋烈帶領出來的士兵,她對赤焰軍也十分的親近也很敬佩。
不是誰都敢在這個時候守北城,不是誰都能用自己的肉身爲盾組成北城攻破之後的一道防線……
可他們做到了。
他們就是英雄!
懸浮在半空之中,姬清雙手拂動琴絃,清風將她彈奏出來的琴音變得飄渺動聽,猶如行雲流水一般的酣暢淋漓,爲盤膝坐在地上的七千赤焰軍洗髓。
等到洗髓完畢,姬清手中的琴音一轉便變得激越起來。
猶如金戈鐵馬的戰場,宛如鼓錘轟擊在打鼓上的顫音,又像是排山倒海的巨浪。原本纏綿清越又或者清風隨性的古琴,在姬清的手中卻彈出了恢宏的氣勢。
只因爲,她被沉默而堅毅的赤焰軍給感動,也許不是她在彈琴,而是這琴音藉助她的雙手顯露於世間。
久久一曲,啓靈結束。
聽到七千赤焰軍從沉默變得狂喜,姬清臉上也綻開了清麗的笑容。
周而復始。
姬清狀態很好,也沒有休息的打算。她不停不休的將七萬赤焰軍通通啓靈,這才收回了因爲不停撥動琴絃而變得有些發腫的雙手,目露笑意看向歡呼雀躍的七萬赤焰軍。
啓靈,這只是第一步。
剛剛啓靈的修煉者其實和常人並沒有太多的區別,只是身體被靈力改造得更加強壯,靈識也較之普通人更加堅韌罷了。若是想要抵抗陰靈還不夠。
明日,她還有一份大禮要送給赤焰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