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叫聲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的時間,卻突地在某一個時候戛然而止。
又過了一陣。
等到蛇羣褪去,出現在姬清眼中的便是一具乾乾淨淨的骷髏,別說內臟,就連骨頭上也不見一絲鮮紅的肉絲。明晃晃的白色的骨架靠着樹,似乎還能隱約見到北堂軒的樣子。
北堂軒,死了。
北堂軒,死了……
姬清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靠着樹坐着的一具白骨,心裡隱隱有些暢快,可是更多的卻是有一種悵然。
曾經糾纏了她許久的仇怨,終於有了落地的一刻。
北堂軒將她鎖在血棺之中七七四十九,在她並沒有死亡的時候只因爲想要奪走她的至尊靈根,便將她毫不留情的殺死,成爲他變得更加強大,通往強者之路上的墊腳石。
呵……
這個男人當真懂得什麼是情,什麼是愛嗎?
不,他不知道。
他不僅不知道,甚至就連浩渺大陸上人人喊打喊殺的暴行,他竟然也能做出來。這樣的人,當真是應該下十八層地獄,將地獄之中的各種刑罰都輪番來一次。
萬蛇嗜身,對他來說還算輕易了。
北堂軒已經死了,蛇羣也褪去。
姬清從拓跋烈的肩頭躍下,慢慢走到了北堂軒的面前,或者說,是北堂軒的骨架面前。
“阿烈,你說我們真的要揭露過去的事情嗎?”姬清輕聲問道。
北堂軒已經只剩下一副骨架了,但是判定一個人曾經有沒有掠奪過別人的靈根,卻就是憑藉骨架和靈魂而言。只要將北堂軒的靈魂鎖在這副骨架之中,以後無論什麼時候,將這副骨架拿出來,便能讓世人知道北堂軒曾經的惡行。
只是,揭露了過去,便意味着柳清的事情會被挑起。
柳清……作爲柳家一個隕落的天才,許多人只是感到可惜而已,並不會有太多太深的感覺,因爲柳清只是一個還沒有成長起來的天才,當初隕落的時候也不過才天人境五層的修爲而已。
若是這件事被翻出來的話,姬清有點擔心,有些聰明的人會根據某些蛛絲馬跡,猜出她前世今生之間的關係,從而影響到了現在。
她向來是一個理智的人,並不會被仇怨迷濛了眼睛。
所以,對於現在的她來說,也許做好姬清,比爲柳清報仇要更加重要。如果因爲前世的仇怨,會影響到今生的安穩,她情願稍微的忍耐一下。
畢竟,北堂軒已經死了。
人死了,什麼都成了空,就算將他的暴行給揭露出去,北堂軒也不用再接受什麼懲罰了。
而對於她來說,若是因此而讓柳清的事情變得衆人皆知,引火上身,那纔是不划算。
“你不想做了?”拓跋烈問道。
他垂眸看向站在身邊的女子,她清澈黑亮的眼中閃過一絲思量,並沒有大仇得報的狂喜,也沒有深沉入骨的痛恨,有的只是淡淡的平靜。
“嗯。”姬清點頭,“我怕揭露了這些事情之後,反而會影響到我們現在。”
她用的是“我們”,是聽在拓跋烈的耳中,讓他脣角勾起一絲淡笑的詞語。
“好。”拓跋烈點頭,“聽你的。”
“北堂軒的靈魂還是鎖在這副骨架之中吧。”姬清說道。
“不是不揭露了?”
“嗯。不揭露。”姬清臉上浮起一絲淡笑,“但是,一個爲了以防萬一,以後若是有需要用到的時候,也不用後悔不已。第二,將北堂軒的靈魂鎖起來之後,他便再也不能輪迴了。”
這樣的惡人,永生永世將他囚禁在自己的骨架之中,更是一種酷刑吧。
她說了,她並不殘忍,但是也不算善良,能讓北堂軒痛苦萬分的事情,她又爲何不去做呢?哪怕只是讓這世間變得乾淨一點,她也不願意看到北堂軒活在這世界上。
“好。”拓跋烈頷首。
他手中亮起一道靈力,將樹下的白骨給包裹起來,另外一手飛出一枚小巧的拘魂鈴,拘魂鈴響,將隨着北堂軒死去而逸散的靈魂又重新的聚攏起來。
一團團灰色的霧氣,從森林的四面八方聚集而來,最後在白骨的身前幻化成了一個和北堂軒差不多的人影。
“姬清……我,我要你死!”
“死……”
不成人聲的嘶吼從灰霧之中傳出來,那灰霧張牙舞爪的樣子,像是一隻兇狠的怪獸,似乎想要朝着姬清撲來,可是卻被拘魂鈴給牢牢的控制住,不得前進一步。
叮叮叮……
鈴聲響動,聲聲催魂。
隨着鈴聲變得越來越劇烈,拓跋烈雙手在空中劃出一道璀璨的金符,仿若一個小型的陣法。金符在空中甫一成形,他便朝着灰霧人形退去,重重的轟擊在灰霧之上,彷彿帶着一團霧氣沒入了骨架之中。
一道道金符在空中凝聚而成,帶着一團團霧氣沒入白骨,隨着時間的推移,當最後一團灰霧都被封印在白骨之中,原本看上去白得滲人的骨架上面縈繞了絲絲灰敗之色,看上去像是落滿了灰塵一般。
拓跋烈將最後一道最爲複雜的金符凝聚而成,朝着白骨揮去,等到最後一道金符也沒入白骨之中,骨架又重新變成了平平無奇的模樣。
“好了。”拓跋烈淡淡說道。
他從翔龍戒之中拿出一個巨大的白玉箱子,手中靈力如鞭,將北堂軒的骨架捲起來之後丟入白玉箱子,又將幾個封印陣法刻在白玉箱子之上,再一次將北堂軒給鎮壓。
“那我們回去吧。”姬清說道。
出來這麼久了,也應該要回去了。
清晨出來,如今已經到了傍晚時分,回去好好歇着,明日再去尋找其他的奇遇,又或者呆在山洞之中休息一日,也是好的。
“嗯。”拓跋烈淡淡應了聲,伸手攬入了姬清的腰,“興致不高?”
姬清現在的情緒,他感覺到了。
“是啊。”姬清露出一個淡淡的笑意,白皙纖細的手牽住了拓跋烈的大掌,“阿烈……報仇雪恨了,可是爲什麼我卻並沒有太開心的感覺?”
原本,她以爲她大仇得報之後,定然會覺得痛快無比,可是現在的她卻十分的平靜。
似乎北堂軒就應該死,她只是送他去了他應該去的地方而已。
現在,她還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似乎北堂軒並沒有死,仍舊在她的身邊活着,並沒有離開。
“北堂軒真的死了嗎?”姬清仰頭問身邊的男人。
“死了。”
“可爲什麼我總覺得他還活着?”姬清搖了搖頭,“是不是我被他影響太久,所以還總是這麼疑神疑鬼的?”
拓跋烈卻並沒有將姬清的話當成戲言,或者是她的錯覺,而是認真的回答說道,“回去將北堂軒的骨架給蘇言看看,讓他再確認一次。”
“不用啦。”姬清擺手,“只是我自己亂想而已。”
眼看着北堂軒死去,她忍着心中的恐懼和害怕,親眼見着蛇羣將北堂軒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下,北堂軒是必死無疑,沒有活下來的任何可能的。
只是……
也許是北堂軒臨死之前那淒厲的喊聲,那怨毒的詛咒,讓她覺得心有慼慼吧。
“別怕。”拓跋烈低沉悅耳的聲音響在耳畔,“有我在。”
姬清幾乎整個人都被拓跋烈抱在懷中,猶如雄鷹張開雙翅庇護着她,帶給她溫暖,爲她遮擋風風雨雨的侵襲。
她還怕什麼?
也許,無論事情再如何的變化,只要他在她的身邊,那她就不用怕。
姬清微微一笑,伸手環住了拓跋烈精悍的腰際,更深的依偎進他的懷中。
聽着男人強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上傳來的溫度,她覺得剛纔的殺戮離她遠去,那徹骨的寒意也從她的身體之中抽離,慢慢都變成了溫暖。
見到懷中女人如此依戀的模樣,拓跋烈無奈而寵溺的看着她,勾脣淺笑。
“蠢東西。”他低聲喊道。
“嗯……”姬清有些疑惑的擡起頭,可是剛將小臉仰起來,卻被男人精準的攝住了脣瓣。
只聽得他低沉得近乎呢喃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專心點。”
“唔……”
被男人強有力的手臂給抱住,姬清感覺所有的思緒都在他的親吻之中放空,再放空。
猶如被雨水沖刷乾淨的碧空,又像是被溪水帶走棱角的渾圓鵝卵石,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乃至思緒都變得輕而透徹起來。
微微一笑,她更用力的抱住了男人的腰身,踮起腳尖將自己的脣送到男人的面前。
“呵……”男人的低笑響起,“想要嗎?”
姬清,“……”
“要我嗎?”
“……”
“不說,便是默認了……”
“……”姬清終於羞赧的發出一聲輕哼,“哼……”
聽着,有氣無力,像是一根羽毛瘙癢在拓跋烈的心間,撩撥得他有些發癢。
“口是心非的小東西。”拓跋烈喉中溢出愉悅的低笑,神情愉悅之中帶着幾分得意。
她也是想要他的。
很好。
拓跋烈靈識朝着身外蔓延,很快找到了一處合適的山洞,帶着姬清飛掠而去。
昨天晚上和大家一起睡在山洞之中,叫她出去,她不肯。如今在外面,她就算再羞赧不肯,他也不會放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