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並沒有見到來人是誰,但是究竟爲什麼而來,拓跋烈當然一清二楚。
無非就是被那道光柱驚動,想要過來查看一下情況罷了。
只是,難道他會讓那些人如願?
他和姬清想的一樣,八荒塔已經被他收走了,當然要將其當成自己的一張底牌,以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拓跋烈萬壽境的修爲強大無比,只要他想走,還真沒幾人能發現他的蹤跡。
當拓跋烈帶着姬清縱入高空之中,相繼有幾人過來查看,當這些人見到八荒塔消失之後,留下的那一個大大的深坑,臉上的表情皆是有些複雜。
八荒塔三年前墜落在這裡之後,不斷有人進入其中,可是卻從未見到有人出來過,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別說上京城的四大世家還有一些其他的權貴世家,就連其他三國也暗中派人進入其中,想要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麼好處。可惜,別說沒人出來,甚至連一個消息都沒有傳遞出來過。
至今大家都不知道這八荒塔裡有些什麼,又是什麼吞噬了那麼多條人命。
到了今年,雖然進入八荒塔之中的人少了很多,但是對這一塊難啃的硬骨頭,卻仍舊有人打着主意的。八荒塔越是難以對付,便越說明八荒塔的難得,總有人不信邪想要去試一試。
可是……
如今,八荒塔竟然陡然消失了?
這裡分明還殘留着靈力波動的痕跡,也沒有見到有塔身飛走的痕跡,不可能是八荒塔猶如墜落此地一般,又神奇的飛走。
很顯然,是有人將八荒塔收走了!
這人,究竟是誰?
好幾波的人過來,可是卻又都無功而返的回去了。
八荒塔的消失,成爲了一個謎題,也許等到收取八荒塔的人將八荒塔拿出來的時候,這個謎題才能得以揭曉。
夜色漸漸的濃郁,漸漸的,八荒塔消失的地方,來查探的人越來越少。
等到完全安靜下來的時候,一個紫衣男子從陰影之中走出,靜靜站在八荒塔消失的地方,臉上的表情頗有幾分落寞和傷心。
他垂眸,看向手中的銀鈴。
猶如往日裡那般,隨手輕輕的搖了搖,可是卻並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音。
跟隨着拘魂鈴,他用盡了全部的力氣,在最短的時間趕到這裡,卻眼睜睜的看着一個玄黑色的身影比他先一步進入塔門之中。
他想要進入其中,可是卻再也無法進入其中。
是不是,這樣的結果就像是這一生,那人先遇見了她,霸佔了她的美好,所以……他在她的生活之中,永遠便只能處於一個被遺忘的狀態?
恍恍惚惚想到她曾經揚起小小的臉看着他,清澈乾淨的雙眸雖然有不捨,有難過,默默流着淚的樣子,他的心中便覺得疼痛難忍。
彷彿,還能聽到她哽咽着忍住哭聲,對他一聲聲叮囑,“越哥哥,你一定要早些回來,早些帶着清兒和姐姐離開這裡。”
她說,“越哥哥,你和姐姐是清兒最重要的人。”
她說,“越哥哥,你說過要娶清兒,就一定不能忘記,清兒可是很記仇很小心眼的。”
她說,“越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清兒會一直等你……”
……
可是啊,她終究沒有等他。
等到他從劍宗回來的時候,聽到的卻是她和皇兄定下婚約的消息。
當跟着他多年的華安告訴他這件事的時候,他幾乎忍不住胸中的怒氣,想要去找她質問,質問她爲什麼要背叛他。可是,華安卻攔住了他,跪在了他的身前,顫聲將她的死訊告訴了他。
陡然聽到那個消息,他並沒有反應過來。
她死了。
那個倔強又可憐的小人兒,死了?
他心心念念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一直爲之努力的目標,讓他迫不及待從劍宗回來的人……就這麼死了?
是不是太可笑?
可是,當他深夜趕去柳府,真的見到了她。
見到了安靜躺在棺槨之中的她。
臉色蒼白,雙眼緊閉,已經沒有了呼吸的她。
那時候……他所有的恨意,都變得軟弱起來……在她的靈前守了一整夜,天亮了,有人過來了,他才恍恍惚惚的離開。
離開之前,他忍不住,俯身吻了她。
一下,就是那麼一下而已。
她的雙脣冰涼無比,並不算柔軟,可是,他竟然到現在都無法忘記。
那是他唯一的一次親吻她,也是他第一次親吻一個女人,一個……已經死去的女子。
那時候的他,沒有害怕,沒有恐懼,只是想要親親她而已。
他就是想要知道,一個被他放在心上的小丫頭,親着會是什麼滋味。就是想要做一做,在每一個深夜想起來心臟都會砰砰跳個不停,會讓他雀躍不已的事情。
他期待她會睜開眼睛瞪他,說他是登徒子,可是她沒有。
她什麼反應都沒有……
如果時光真的可以倒流,如果他可以回到在她靈前守候的那一夜,如果他知道那時候的她並沒有死,只是被北堂軒用秘法變成了那樣,如果知道她被會北堂軒折磨七七四十九天……他一定會將她帶走!
可是,他不知道……
在聽到有人朝着靈堂走來的時候,他一轉身,離開了她。
那時候,他竟然,再一次的離開了她……
那日清晨,他踉踉蹌蹌的回到府中,華安交給了他幾卷畫卷。
華安的確是伺候了他多年的人,深知他的心意,竟然將她從十歲到十五歲的畫像,每一年都畫了一張下來。栩栩如生,叫人心疼。
看着畫像之上她從一開始的天真純淨,到最後變得木訥安靜,他的心像是被絞痛一般,疼痛難忍。
他恨她,恨她背叛了她。
可是當聽到她的死訊之時,他卻那麼卑微的希望她能活着。
只要活着,他總能問她一聲,爲什麼。
可是她卻離開了,他連一聲爲什麼都無法問出口。
甚至……最後,他竟然還卑微的親吻了她,那麼沒出息的渴望親近她……
輕輕撫摸着手中的鈴鐺,北堂越的眸中泛起一絲冷嘲。
對自己的冷嘲。
也許,從他決定要去劍宗開始,他便註定了總是和她擦肩而過。
一次一次的,錯過。
他不知道,她竟然會失憶,會將他忘得一乾二淨。在靈堂之中的時候,他不知道她竟然沒有死,不知道她竟然會被北堂軒害了性命。
而現在,她竟然經歷了那樣曲折離奇的事情,重生在了蒼炎國的姬清身上,甚至還成爲了一名蘊靈師。
她帶着前世的記憶,還記得她的姐姐,記得一切,卻唯獨忘記了十歲之前的事情,包括他……她十歲之前,在他走了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竟然一點也不知情。
現在去查,竟然也是一片空白。
回想到華安交給他的那五張畫像,北堂越的心中頓時像是被填滿了無數的黃蓮,苦澀得竟然無法開口。
從十歲,到十五歲。
她眼中的靈動漸漸被磨滅,最後完全變成一副安靜沉默的樣子,絲毫看不出當年她那嬌憨的可愛靈動。他不知道真相的時候,對她也恨不起來,有的只是對自己的冷嘲和對命運的無奈。
可是,如今她活了過來。
雖然再也不是原來的模樣,他的一顆心卻像是從冰封之中解凍了出來,又重新開了跳動。
他開始悄悄的關注她,默默的在她身周徘徊,瞭解着她的一切。
然而越是瞭解,心裡卻越是複雜。
她變了。
不,又或者說是沒有變,只是回到了最初的那個她。
她不再是華安口中那個木然的,只會修煉的柳清,也不是那個扯着他的衣角,淚眼朦朧的看着他的小姑娘。她變得自信耀眼,變得率真而直接,更重要的是,她變得比之前更快樂。
當然,她也不再是他的了。
她的身邊有了另外一個男人的存在,他也能看得出,正是那個男人讓她從之前的不快樂,變得快樂起來。
“呵……”低低的一聲笑,飄散在夜色之中,顯得分外的悲傷。
曾經她在他的身邊,他卻愚蠢的去了遠方。如今他回來了,可是一切卻都物是人非。
物是人非,恐怕是有情人最不願意面對的一個字眼。
哪怕滄海桑田,哪怕山崩地裂,有她在一切便也值得了。
只可惜,他現在只能遠遠的看着她,在查清楚當年真相之前,他不想打擾了她的平靜,打擾了她當年一心想要的幸福快樂的生活。
也許,現在陪在他身邊的,只有這個銀鈴了吧。
男人將銀鈴湊向脣邊,輕輕一吻,冰涼的觸感似乎勾起了他心中潛藏的回憶,笑容也變得苦澀而落寞起來。
在靜夜之中又站了一會兒,男人朝着遠處走去,身影很快在夜色之中消失不見……
夜色呼嘯,卻都被隔絕在靈力罩之外。
拓跋烈剛帶着姬清落在恆天院的院中,姬清便頗有幾分迫不及待的,衝着走上前來的沈曦說道,“沈曦,你去將蘇言叫過來吧。”
“蘇軍師?”沈曦原本看到兩人的驚喜,頓時變成了恍然,“是,我這就去叫蘇軍師。姬小姐您不知道,這幾日您和將軍都消失不見,蘇軍師幾乎徹夜不眠的在找你們,已經好幾日沒有合過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