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素來是一個冷靜謹慎的人,並不會做出魯莽之舉,他敢進入陣法,自然也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和蘇言在一起久了,從他那裡學到了不少陣法知識,他對陣法原本就有一些底子。
而自從將天羅槍認主,從其中繼承了煉器師的傳承之後,爲了將天羅槍的威力提升上來,他不得不開始學習煉器之法。
煉器一道,便是將陣法刻畫於武器之上,除了煉器的材質之外,陣法是將武器的品質提升到靈器,乃至神器的另外一個關鍵。想要學習煉器之法,首先需要學習的便是一個個的陣法,拓跋烈天資極高,悟性極強,這個自然難不倒他。
一法通萬法,煉器陣法和普通陣法雖然有些不同之處,但是卻有更多的相同之處。
拓跋烈仔細觀察了一番,便知道這是一個殺陣。
也許在北堂軒看來極爲的致命,但是接受了煉器師傳承之後,這小小殺陣在他眼中不過雕蟲小技,最多也就在他身上留下幾道傷口血痕。
而他在沙場之中腥風血雨了那麼多年,最不怕的便是流血。
然而,當拓跋烈開始着手破陣的時候,他便發現這一處陣法看似簡單,卻當真有些蹊蹺。
這個陣法竟然是以小青山爲引,以淩水河爲媒而佈置下來的一處陣法,鋪天蓋地,龐大無比,這山谷竟然只是這陣法之中的一個點!
北堂軒爲了除掉他,還當真是下了一番血本!
拓跋烈冷眸中的神色凝重起來,他認真的再次觀察了一番,在心中推演了數次,有了對策。
既然這處陣法是靠山水之中的能量維持,都依託着大地,那麼空中應該是最爲薄弱,最好突破的地方。而他是萬壽境的修爲,入地也許有些難度,但是上天卻難不倒他。
他身形飛縱而上,握着手中的天羅槍狠狠朝着天幕衝去。可就在他快要衝出山谷的時候,突地一層巨大的光幕在山谷上空蓋下,擋住了去路。
果然!
他手腕微動,天羅槍在他的掌心懸空飛速旋轉起來,幾乎變成了一道金色的殘影。
狠狠一擲,猶如驚雷狂閃,天羅槍轟擊在一道巨大的光幕之上。光幕一陣晃動,猶如被打破平靜的水面,盪出一層層的漣漪,看上去有一種隨時會破裂的跡象。
拓跋烈鳳眸冷凝,再次一槍刺出。
轟隆一聲,猶如驚雷炸響。
雷鳴閃電過去,便是鋪天蓋地的暴雨,卻是一陣箭雨。
從空中墜落的箭雨朝着拓跋烈射去,猶如席捲而來的狂風暴雨將他的身影淹沒其中。他將一杆天羅槍舞動得密不透風,將箭矢全數擋住,但是這樣做的話,卻無法再繼續轟擊天幕,只能被動的承受着箭雨。
百密總有一疏,就在拓跋烈思考對策而分心的時候,他肩頭被刺中了一箭,隨即,他便感覺到了一股極爲陰冷的寒意鑽入身體之中。
這箭尖竟然有毒!
這是一個殺陣和毒陣環環相扣的陣法,殺陣在地,毒陣在天。想要從殺陣突圍的話,便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可若是從毒陣突圍的話,時間上是要快上一些,卻要面臨劇毒攻心而亡的後果。
看來北堂軒已經猜到他會從空中突圍,所以才佈置了這一個後招。
陰冷的寒意就像是一條條毒蛇鑽入拓跋烈的經脈之中,陰寒毒辣,甚至隱隱有將氣海給凍住的跡象,看起來極爲的棘手。
當下他最好的辦法便是回到地面之上,慢慢的研究對策,可若是這樣被動,時間不知道要耽誤到什麼時候。反倒不管不顧拼力一搏,以他萬壽境的修爲,他也許能儘快的趕到賽場!
僅僅思考了片刻,拓跋烈眼中冷凝的神色便變得堅定起來。
他沉默執着的重複着剛纔的動作,手握着天羅槍一次次的朝着光幕轟擊。箭雨落在他的身上,將他渾身刺得渾身浴血,他也不管不顧。
箭矢上帶着的劇毒,他也無心細想了。
有毒算什麼?這點小毒他還能抗住!
他需要的只是時間,他只想能快一點,更快一點趕去姬清的身邊,在毒發身亡之前趕到她的身邊。
北堂軒竟然使出如此毒計對付他,他不敢想象姬清會遭遇到什麼。
他要趕去她的身邊,他要保護她,不讓她受到傷害。
他知道,她定然在等着他。
……
路,感覺十分的遙遠。
姬清停下腳步,恍惚看向前方,杏眸之中充滿了疲憊。
從賽場中心到大門,只走了一半的距離,她卻感覺像是走了幾十年一般漫長。
她知道,蘇言跟在她的身後。
她雖然拒絕了蘇言的提議,但是見到他跟在她身後,卻並沒有說什麼,若是鬆了這一口氣,她怕她會直接倒下。
只是,若是在她身邊的,是拓跋烈該多好。
有他在,她哪裡需要苦苦強撐?她會直接窩在他的懷中,讓他帶着她離開。
想着,姬清脣邊露出一絲笑意。
啓靈師組的比賽結束了,她能陪他的時間更多了一些,他應該會開心的吧……
她再度朝前走去,跟在身後的人也緩步向前。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着,夕陽的光將兩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的,就像是一場光與影的奇幻遊戲。地面之上,兩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彷彿肩並肩,彷彿……她在他的懷中。
蘇言回頭看着地上的影子,脣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極淺,極深。
也許他這一輩子都會讓自己成爲影子一般的存在,但是,竟然會覺得有一種隱隱的開心。
就這麼守護着她,守護着自己的心,也很好。
沒有開始,纔不會有傷痛。
他能感覺得出姬清對他態度的變化,她本來就是不擅長記恨的人,似乎,對他開始有些改觀了。
這樣,就很好。
上了馬車,姬清緊繃的神經終於稍微能鬆懈下來,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真好,順利結束了。
還沒有徹底回到家中,姬清緊繃的神經並沒有完全的放鬆,她身姿筆直的坐在馬車之上,想着等到回到房中,便將自己狠狠的摔在牀上,先睡一個天翻地覆再說。
可是,這對她來說似乎也有些艱難了。
身上無一處不痛。
似乎,還不僅僅是身體上的疲憊。因爲靈力透支殆盡,她甚至有一種靈魂都隱隱刺痛的感覺。
姬清眉頭緊蹙,垂眸看向右手,因爲一下午都在撥動琴絃,她的手指都有一些不堪重負了。
在最後一輪的啓靈之中,她幾乎拼盡了全力,就連指尖被割傷,殷紅的血跡在掌心留下了淡淡的血痕。好在現在已經差不多癒合,並不會覺得太痛。
馬車悠悠朝前走,搖晃着姬清的身體,讓她恍然出現一種極爲模糊的感覺,目眩神迷。
她擡起痠痛的手,揉了揉太陽穴,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
可是,身體卻像是不聽使喚一般,眼皮越來越酸沉,就連意識也有一種將要沉入黑暗的感覺。
不好,她似乎有些不對勁。
姬清起身想要去敲一敲車門,可是卻在剛起身的剎那身子一個不穩直直朝下跌去,重重的摔倒在馬車之中,人事不省。
幾乎就在姬清摔下去同時,策馬跟在姬清馬車一側的蘇言心頭猛地一跳,轉眸朝着馬車看去。
剛纔他聽到了一身悶響,會不會是她出了什麼事?
“姬清。”他出聲喊道。
沒有人迴應。
蘇言眉目發沉,心中一慌,開口喊住了馬車伕,“停車!”
不管如何,他要親自看上一眼,親自確認她是不是安然無恙。
想到剛纔姬清強撐着走路的模樣,他心裡就有一種極爲慌張的感覺。
車伕聽到蘇言的吩咐,當即勒住了馬繮。
馬車剛一停,蘇言便飛快的撩開了馬車的車簾。當他見到倒在馬車之中的姬清,心中的慌亂頓時猶如被密密麻麻的針刺痛。
她真的出事了!
車伕見到蘇言直直的看向馬車之中,下意識的回頭一看,立即大驚失色喊出來,“姬靈師怎麼了……”
見到姬清昏迷不醒的樣子,他原本心裡十分的緊張,可一看到蘇言那發沉的臉色,頓時將口中的話給嚥了下去。
蘇言飛身躍上馬車,將昏迷在地上的姬清給抱起,修長手指扣在她的手腕之中,仔細的爲她把脈。
片刻之後,眉頭鎖得更緊了。
“趕緊回去!”蘇言皺眉對着還在發愣的馬車伕說道,“快點!”
“是是是……”馬車伕忙不迭的點頭,揮起馬鞭狠狠抽了一鞭子,馬車的車輪頓時飛快的轉動起來。
蘇言將車門關上,眼神複雜的看着半靠在他懷中的女人。
伸手攬在女人的肩頭,他將她完全的抱在懷中,所幸直接席地而坐。
一顆心,被擔憂漲得滿滿的,又有點慶幸。
擔憂的是她現在情況並不算好。雖然沒有什麼大礙,但是精神過度疲憊,靈力枯竭的感覺應該十分的不好受,不然她不會在昏迷之中也緊緊的皺着眉頭。
慶幸……
清雋的黑眸深深的看向懷中的女人,那極爲暗沉的如墨瞳仁之中彷彿躍動出了一絲亮光。
蘇言只覺得心跳一陣快過一陣。
咚咚,咚咚咚。
這一顆平日裡極爲安分的心,像是要從胸腔之中躍出一般的活躍,完全不由他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