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並沒有爲什麼。
情況變了,想法自然就會變化,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只是,姬清的情況蘇綰並不知道,她現在並沒有公開身份,他自然不能在蘇綰面前,將姬清的秘密抖落出來。
不好具體解釋,蘇言只是凝眉看着蘇綰,“不管我對他們在一起持何種態度,你都和阿烈有緣無份,早點了斷爲好。我記得你和沈曦似乎有過一些交集,沈曦爲人憨厚老實,又對你極爲呵護,你嫁給他倒是不錯。”
雖然蘇言並沒有和拓跋烈商量過,兩個人的目的也不同,但是卻都不約而同的冒出了這個念頭。
在蘇言看來,沈曦憨厚老實,又對蘇綰一往情深,堪爲良配。
雖然沈曦家中情況並不如何好,只能勉強算得上是寒門,可是他和蘇綰都是無家之人,相比將蘇綰嫁入高門大戶,讓她靠無所靠,依無所依的在後院之中勾心鬥角,還不如嫁入一個平實之家,過些平安喜樂的日子。
聽到蘇言這話,蘇綰如遭雷擊。
“什麼?”她怔怔的看着蘇言,在情緒極度激動之下,身子都輕輕顫抖起來,她不敢置信的問道,“哥哥,你……你竟然讓我嫁給一個那樣的粗人?哥哥,你還是我的親哥哥嗎?”
“我當然是。綰兒,你聽我說……”
“我不聽!”蘇綰狠狠將矮几上的茶水拂落在地,神情憤恨的看着蘇言,“明明是我最先遇到拓跋哥哥。明明我纔是你的親妹妹。明明我嫁給拓跋哥哥之後,才能爲你謀求最大的利益。你明明知道,我從小就傾慕他,從小就想嫁給他,你爲什麼要這麼殘忍?阻止我也就罷了,可是你卻爲了阻止我,而想要將我嫁給沈曦?”
呵呵,沈曦。
不過是拓跋哥哥身邊的一個親衛而已。
家中有老母需要供養,還有哥嫂需要幫扶,那麼一個寒酸又上不得檯面的家庭。她的哥哥,她的親哥哥,她相依爲命的哥哥,竟然想要將她嫁過去?
可笑,簡直太可笑了。
蘇綰摔了茶盞之後,心情也慢慢的平復下來。
她淡淡開口說道,“哥哥,以後我的親事不勞你費心了。雖然我們蘇家的人死了個精光,呵……但是你也只是我隔房的哥哥而已,還管不到我的終身大事之上。”
“綰兒……”蘇言皺眉,想要說點什麼,可是蘇綰卻打斷了他的話,厲聲朝外面吩咐,“小清,送客。”
“是,小姐。”婢女從門外進來,有些膽顫心驚的看着蘇言,“少爺,夜色已經深了,不如改日再來吧。”
“你叫小清?”蘇言冷眸掃向垂着頭,大氣不敢出一聲的婢女。
婢女惶恐的跪下,“是,婢女叫小清。”
“你之前似乎不是這個名字?”
這個婢女跟在蘇綰身邊,也有不短的時間了,他的記憶不會出錯。
“是……”小清的頭垂低更低了。
她悄悄的擡眸朝蘇綰瞟去,卻對上蘇綰凌厲中暗含警告的眼神,頓時忍不住瑟縮了一下,恨不得將頭埋在胸前。
“哥哥,夜深露重,我便不送了。”蘇綰再度開口。
蘇言深深看了她一眼,拂袖離開。
哪知道,剛剛走到院子中央,他便聽到一聲壓抑的慘叫從蘇綰的閨房之中傳來。他腳步頓了頓,呼吸沉了幾分,可是,終究他並沒有再回去查看。
他本來就是心思敏銳之人,從婢女改過的名字,還有她畏畏縮縮的神情來看,便知道此刻裡面在發生着什麼事情。
看與不看,又有什麼分別呢?
看來,蘇綰和姬清之間的矛盾,並沒有沈曦說的那般只是小誤會。
他突然覺得,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個妹妹了。
是不是,他要找人查一下,當初蘇綰遇刺一事?
心裡沉甸甸的,蘇言在院中略站了站,便跳上院牆,離開了這座小院。
房中,蘇綰呼吸急促的坐在椅子上,臉色陰鬱。
小清臉上被扇得通紅,顫顫驚驚的匍匐跪在她的腳邊,眼中含着淚水,但是卻只能拼命忍住,不敢讓淚水留下。
垂眸一瞟,看到小清這副懦弱的模樣,蘇綰心中怒火一冒,擡腳朝她踹去,“廢物,滾出去!別在這裡礙着我的眼。”
“是。”小清趕緊起身。
“慢着。”蘇綰幽幽開口,“你動作這麼快,是想趕緊離開我身邊?怎麼,覺得我很可怕?”
“小清不敢。”小清趕忙又跪下。
“哼……”蘇綰冷哼一聲,“滾吧。這些事情,你最好爛在肚子裡,知道嗎?”
“是,小清知道了。”小清再度應聲。
只是,這一次她不敢走得太快。
恭敬的退出了房中,等到掩上房門,她眼中的淚水纔敢落下。
月亮被雲層遮住,夜色弄得像是劃開的墨,粘稠而令人不安。小清略帶幾分絕望的看着茫茫夜空,眼中一片死寂。
知道小姐越多的秘密,她便越覺得膽顫心驚。
誰能知道那樣一個溫柔恬美的人,背地裡竟然會虐待貼身婢女?誰能知道,一個嬌柔的大家小姐,牀上放着的鐵盒裡,竟然裝着那麼可怕的東西?
回想到無意之中看到的那一幕,小清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死死的閉上了眼睛。
晨曦灑落。
深秋清晨的風徐徐吹入窗棱,涼沁之中帶着淡淡的溼意。
出了歸元界,姬清躺在牀上翻了一個身,看着窗外初露的天光,她的心中仍舊充滿了喜悅。
昨晚的收穫簡直太大了。
不僅她有收穫,小紫也有收穫,喜悅加倍變成了兩份。
她慵懶的躺在牀上,並沒有急匆匆的起牀洗漱用餐,又再開始一天的修煉,反而是難得的享受着清晨的寧靜。
不過,迎着稀薄的晨光,她看到素色的牀幔上,勾着一絲赭紅色的細線,頓時皺起了眉頭。
這是什麼?
姬清微微起身,伸手將細線拿到手中,等仔細打量手心的赭紅色細線一番,她眉眼之間浮現疑惑之色。
這條赭紅色的細線似乎在哪裡見過……
到底是在哪裡呢?
她凝眸想了片刻,恍然記起拓跋烈這幾日掛在腰間的玉佩,便是打着一個赭紅色的穗子。
難道,這細線是從那穗子之上落下的。
也不奇怪,他經常過來這邊,脫落的細線纏在她的牀幔之上,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對勁的。
姬清將手中的細線團成一小團放在枕邊,並沒有放心中。
可是,她起身的時候,卻突然又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她拉開被子,看了看身上穿着的衣服,月白色的中衣穿在身上甚至連一絲褶皺都沒有,她有些打消了心中的那個懷疑。
然而,在牀上靜坐了片刻,心裡那種奇怪的感覺卻揮之不去。
這幾日,每日清晨醒來的時候,她總覺得身上似乎比睡前要添了幾分潮意,今天也不例外。這種感覺讓她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究竟是爲什麼呢?
姬清一側頭,突地看到了枕頭旁邊那赭紅色的一小團。
垂眸凝思,她心中飛快的閃過一絲懷疑。
她覺得,她應該要留一個心眼了。
這一晚,在進入歸元界之前,姬清將一根細細的頭髮放在衣襟之中,若是不細看的話根本不會發現。這一根頭髮影響不到什麼,可若是有人將她的衣襟掀開,欲行什麼不軌之事,這一根髮絲絕對會飄落不見!
明日起來的時候,若是能看到這根頭髮,一切便是她自己多心。
可若是沒有……
呵呵。
在歸元界之中修煉了一晚,當姬清在稀薄晨光之中睜開眼的時候,她第一時間拉開被子,查看了一番。
不出她所料,那根被刻意放在衣襟之中的頭髮,已經不見了蹤影。
好樣的!
姬清微微眯起了眸子。
白日裡,她並沒有露出什麼端倪,一切如常。女人天生善於演戲,而男人卻天生少了一根筋,饒是拓跋烈如此精明強悍的人,竟然也沒有發現姬清心裡的盤算。
晚上熄了燈之後,她雖然看似睡了過去,像是照常進入了歸元界一般,但是實際上卻神志清醒得很。她有一種預感,今晚上她應該會發現一點什麼。
只過了盞茶時間,姬清便聽到房中有了一些響動。
細微的腳步聲,似乎從不遠處朝她的牀邊走來。
這人能如此輕鬆的進入房中,就算她進入歸元界感應不到外界的事情,但是拓跋烈不是還睡在裡間嗎?難道,這人的修爲高超得連拓跋烈都沒有辦法察覺?
不,絕對不可能。
拓跋烈的恆天院被重兵把守着,又有暗衛隱在暗處,暗衛裡面還有天人境修爲的安風。饒是拓跋烈也不可能輕鬆的穿過重重防衛,而絲毫不驚動的恆天院的人。
而破虛境修爲的,據姬清所知都是年紀百歲之上的、德高望重的老者。他們,難道會深夜潛入她的房中?
姬清在心中冷笑一聲。
等她徹底想清楚了一些事情,腳步聲也在她的牀邊停下。
緊接着,她便發現牀鋪一沉,那人坐在了她的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