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吹拂。
安靜的夜色像是永遠都會這麼寧靜一般。
“嗯……是的……”蘇言云淡風輕地開口說道,“看來我還是沒能做到不留一點蛛絲馬跡,竟然被你發現了。因爲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所以不打算說出來,卻沒有想到你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他垂眸輕笑,清俊的面容上看不出有什麼傷心難過的神色,聲音中竟然還帶着幾分笑音。
清冷淡漠的人,此刻溫柔得像是天邊的流雲。
“你……”姬清氣死了,“你打算怎麼辦?”
“如果能治好,早就治好了,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子。所以,我想沒有必要再爲了區區一雙眼睛而勞神費力。”
“什麼叫區區一雙眼睛?瓊琚當時不過是說的氣話,也就你這麼傻,竟然用自己的一雙眼睛去還!她喜歡你,難道她想看着你受苦嗎?你知道不知道,當我離開的食金蟻山谷的時候,她拉着我的手讓我一定要治好你的眼睛!”
姬清只覺得心裡難受得厲害,像是有人用鈍鈍的小刀在她的心上劃來劃去一般,沒有立即疼得見血,可那種悶疼的感覺卻帶着一種不知道要怎麼宣泄的難受。
蘇言不在乎他的眼睛……是真的不在乎嗎?
好像,是……
相比一雙眼睛,他更厭惡和不喜歡的人有任何糾纏。
他的愛恨都非常的明顯,喜歡的不會放棄,不喜歡的不會輕易接納。
這一點……她深有感觸。
不是猛烈的追求、時時刻刻黏在他的身邊就能走進他的心中,也許對比其他的方法而言,他是一個更容易被細節感動的人……很明顯瓊琚用錯了方法。
可不論如何,瓊琚對蘇言的一顆心是真真的,而她卻不可能迴應他的感情,那麼……她要不要提醒瓊琚一下?
蘇言突地問道,“你是不是在想將我和瓊琚湊在一起?”
姬清一驚,突然有種做賊卻被逮了一個正着的感覺。
她知道蘇言不喜歡,幾乎是下意識地便回答,“不是……”
“不是就好。”蘇言輕輕一笑,“我以爲我會對你造成困擾……如果你真的覺得我干擾到了你和阿烈的生活,我會試着和瓊琚在一起,只要你們開心就好……”
“不,不是的。”姬清搖頭。
“真的不是?”
“當然。”
“那以後,你可以不要插手我的感情,讓我自然而然遇見一個讓我動心的女人嗎?”蘇言輕聲說道,“畢竟,感情的事情總是身不由己,也無法違背心意來安排。當然,如果你和阿烈介意……”
“不,不會!”姬清再次搖頭,也不管蘇言能不能看見,“……你不要想太多。”
蘇言是一個感情極爲內斂的人,一舉一動皆是明朗而坦蕩,不會讓她在平日裡感覺到什麼不妥。而她的性格有些大大咧咧,如果不是可以提及,這些事情也不會放在腦海裡來回想。
她和拓跋烈都希望他能遇到自己的幸福,但也不會因爲其他的原因而逼着他去做什麼,更不可能蠻橫地干涉他的感情生活。
蘇言說得沒錯,有些事情,他們不插手比插手要好過百倍。
他是一個成熟的、能冷靜思考的男人,他比任何一個人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我不會插手的。”姬清再次說道。
不過……
想到當時蘇言那決絕失控的樣子,姬清閉了閉眼睛,再睜開雙眸的時候眼中閃爍着堅定的光芒,認真的說道,“你放心,我總會找到治好你眼睛的方法,一定會找到!”
他們不僅僅是朋友,更是親人,她無法做到熟視無睹。
“你不用那麼上心。”
“你別管我!”狠狠瞪了蘇言一眼,姬清轉身便朝着樹屋走去。剛纔說道感情的問題,她總是有一些尷尬,便下意識地用惡狠狠地語氣來掩蓋不自在。
月色安靜。
在姬清轉身離開之後,這安靜被一聲低低的笑聲打破。
靈識猶如流水從身體中溢出,蘇言在識海之中看着姬清的背影消失在樹屋的門口,脣角勾起一抹淡笑,無奈地低語,“……傻女人。”
他以退爲進地,她便丟盔棄甲了。
她永遠更在意身邊人的感受,情願委屈着自己,所以在他說是不是會讓她和拓跋烈不自在的時候,她會連連打消他這個念頭,很快答應下來以後再不干涉他的感情。
想了想,蘇言又無奈輕笑。
一雙眼睛,他說不在乎是假的,可更在乎的卻不是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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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睛傷了,她很生氣,是氣他不珍愛自己的身體,可他卻覺得輕鬆。
對自己越是決絕,他便越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他的確沒有看到瓊琚的身體,然而他無法證明,那麼對自己更狠一點,才能更令人相信。
更狠一些,瓊琚便沒有理由要求他什麼。
只是當姬清將他蒙在眼上的紗布一層層的拆開的時候,他睜開了眼睛,看到的卻是一片黑暗,而不是她……那一刻,他的心中終於有了一絲恐慌,一絲後悔……
是的,後悔。
那一刻他突然發現,若是他的眼睛一直無法視物,以後想要看到她的話,便只能依靠靈識感知周圍的一切。而當他的靈識離體的時候,對別的修煉者而言是一種侵略,不僅不可能長久保持這樣的狀態,也極爲容易被修爲高於他的人察覺。
以後想要多看她一眼,就連無人注意時候,假裝不經意地隨意看上一眼也不能了。
他後悔了,可當他聽到她聲音之中的緊張,他卻突然不想讓她知道他的眼睛出了問題。於是,他雖然看不見,卻將靈識悄悄的釋放出來,朝着身前探出很小的範圍,看到她俏皮伸出來的手指。
“這是幾?”
“三。”
……
午夜悄無聲息地來臨,挑戰日結束。
蟲鳴鳥叫聲隱約從窗外傳來,剛剛沐浴乾淨的姬清穿着一身桃紅色的輕薄衣衫,斜靠在美人榻上昏昏欲睡,還滴着水的長髮垂落了一截在地上,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小片水漬。
從屏風之後轉出來,拓跋烈一眼便看到姬清腦袋一點一點,要睡不睡的樣子。
“怎麼不睡?”在美人榻上坐下,拓跋烈修長的手指撫上姬清的臉頰,輕輕捏了一把,覺得手感不錯,又玩心大起地捏了捏。
“等你呢。”姬清嗓音慵懶,到底是睜開了眼睛。
“想要了,用這樣的方式提醒我?”拓跋烈聲音中帶着笑意,湛黑鳳眸凝視着姬清,愉悅又得意。
他剛剛沐浴出來,因爲太熱,所以只是將玄黑色錦袍隨意披在身上,隨意將腰帶打了一個結,便就這麼敞開衣襟走了出來。
小麥色的健碩胸膛肌理緊緻,結實的肌肉能清楚叫人感覺到男人身軀中蘊藏着的強大力量。
他身上還帶着熱熱的水霧,水霧在他的胸膛上凝成了水珠,一滴滴朝着衣襟的更深處滾落,叫人的視線忍不住跟隨着水珠的移動而移動……這樣的男人少了幾分平日裡的沉穩嚴肅,多了幾分隨意不羈的魅惑,簡直引人犯罪。
姬清也有些暈眩。
下意識地嚥了咽口水,她抿了抿脣,腦子迷迷糊糊的,已經快要忘記剛纔爲什麼等着了。
“呵呵……膚淺的小東西。”喉中溢出低低的笑聲,拓跋烈將姬清軟軟的身子從美人榻上抱起,輕咬着她的耳垂得意說道,“就知道你會上鉤,壞東西。”
姬清,“……”
“先擦乾頭髮,免得着涼。”
“嗯。”姬清懶懶應了一聲。
等到了牀上,姬清軟軟的趴在拓跋烈腿上,等到他幫她將頭髮擦得八成幹,她的睏倦也輕了一些,想到了剛纔一直記得的,要和拓跋烈商量的事情。
“阿烈,蘇言的眼睛還是有問題。”
“你知道了?”
“嗯?”姬清翻了一個身,驚訝地看向拓跋烈,“你早就知道了?”
“有些猜測,還沒有和他確定過。”
“哎……”姬清沉沉嘆了一口氣,神情惆悵,“你說這叫什麼事兒?我之前也覺得怪怪的,今天爲了吟葬的事情去喊蘇言的時候,無意見到蘇言的眼神很是空茫,我當時便想到他的眼睛是不是沒有好……後來問了問他,他也承認了,說是不想讓我們擔心……”
“他喜歡將事藏在心裡。”
“那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理,得將他的眼睛治好才行。”姬清玩着拓跋烈修長的手指,有些惆悵地說道,“要是瓊琚沒有那麼衝動就好了,說不定她會和蘇言在一起呢,也不會弄成這樣……”
“眼睛的事情我們一起想辦法,蘇言自己便精通醫術,我會好好和他談一談。至於感情上的事情你別插手,蘇言自會有主意。”
“我知道。”
“還有事?”
“沒了。”
“那好,輪到我了。”翻身將姬清壓在身下,拓跋烈湛黑鳳眸含着笑意,“雙修。”
姬清,“……”
……
姬清將蘇言的眼睛放在心上,卻沒有想到很快便迎來了轉機,見到了一個以爲不會再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