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不及文昌等三大絕世高手,卻也並非無望,如今武功進境極快,加上毛無邪年方少壯,縱等不到青出於藍的那一天,三大高手也有年老體衰之時。至於寡不敵衆,也總有辦法將這羣人拆散,逐一擊殺。可如今,這一身武功,用來保護身邊最要緊之人,夠是不夠?
鍾至尊的武功未知深淺,便算與自己師兄邵劍鋒華勳之流相若,甚至低了一籌,也絕非三招兩式所能打敗,休說七兄弟聯手,以一敵三,毛無邪都敗多勝少。今日有鍾劍聖相助,日後重出江湖,又怎麼知道會被多少高手圍攻,至於以毛伶要挾,更是無可避免。一個不慎,或許又要上演家破人亡的一幕,毛無邪哪裡還經得住這等折騰?
歸根結底,都是武功太差!武功,武功!這萬惡的武功!若非自己一身武功,七個姓鐘的混蛋也未必找到毛伶頭上!然而,毛無邪如今除了武功,還有什麼可以依賴?
既睡不着,毛無邪索性坐起身,盤膝練功。一兩日後,或許還要撕破臉皮,與李行屍惡鬥一場,功力深得一分便是一分。但這上乘內功,最要緊的便是摒除雜念,毛無邪現下思前想後,擔憂愁悶,如何能靜得下心來?坐了大半個時辰,方纔漸漸收攝心神,將五行十經脈循環了一個周天,只覺內氣充盈,再吸納青木之氣,便如飽餐後還暴飲暴食,不僅無用,還傷身體。
內力修爲,須得循序漸進,丹田如一個氣囊,真氣過多,便易炸開。五行十經脈如同江河,水量過多,徒生災禍。毛無邪內力能分儲丹田與五行十經脈,其實已遠較尋常武林人物深厚。只需潛心苦練下去,令丹田與經脈容量更大,總有一日,能與三大高手及卜半夏比拼內力。
就不知這一日,何時到來?毛無邪越想越煩,又百無聊賴,反正內力充盈,雙掌按上了一棵大樹,將十經脈中的五行真氣緩緩注入。
此舉若被高手看見,非氣得半死不可。對內家高手而言,真氣內息,遠較黃金珠玉寶貴得多,若非生死之交,以自身內力助他人療傷練功之類的事,絕不會做。而毛無邪這廝,竟將自己的內力注入樹木之中,根本便是暴殄天物!以毛無邪如今的修爲,五行內力可助數人提升十年功力,如此耗費,真如拿人蔘來當柴燒!
對毛無邪來說,自己的內息便在深林之中,隨時吸納,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將之注入樹身,其實也是物歸原主,絲毫不覺可惜。然而,他將內力注入大樹時,卻發覺大樹微微抖動,幾不可察。
夏夜無風,這無知無覺的樹木怎麼會動?毛無邪一怔之下,收了內力,雙手依然按在樹幹上,凝神感應,這大樹卻又靜了下來。再次將五行內力輸入,大樹竟又開始抖動不止,絕非因內力震盪所致。
竟有這等怪事?莫非這棵大樹成了精,是活的,還是早被蟲蛀空,木蟲因受不了內力而掙扎?若樹心被蟲蛀到這等地步,怎會仍茂
密如此?毛無邪好奇心起,將五行內力源源不絕輸進了樹幹之中。
大樹果然抖動不止,如同一個活人意外間得償所願,高興得渾身打顫一般。樹中要真有白蟻之類的蛀蟲,這陣子怕早就逃得一乾二淨。看來這棵樹已然成精,是活的!毛無邪繼續傳輸內力,忽覺臉上一癢,不知被什麼東西輕輕拂過,定睛一看,吃驚不小。
自己的面前竟不知何時長出了一根嫩綠的枝丫,拂毛無邪臉的,乃是幾片新生的樹葉!毛無邪記得,適才雙掌按上這棵大樹時,明明沒有看見這條新枝,是何時出現的?
暫停傳功,伸手握住新枝,輕輕一拔,絲毫未動,不是樹頂掉落,真的是長在樹幹之上。毛無邪心下狐疑,繞着大樹轉了半圈,仔細確認面前的樹幹上並無新芽,這才又按上手掌,緩緩輸功,更瞪起眼睛,留神樹幹上的動靜。
更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輸功片刻之後,面前的樹皮微微隆起,不久之後,一截芽尖頂開樹皮,鑽了出來,緩緩伸長,分丫,枝節冒出新芽,再抽出樹葉。一根尺餘長的新枝,不足一個時辰便已長出,一切雖極緩慢,但終究肉眼可見!
妖怪!妖怪!毛無邪心頭髮毛,額頭冷汗如雨,踉蹌後退,但轉念一想,自己如今的模樣,又與妖怪何異?深山妖怪,哪裡有外間凡人可怕?這樹妖,只是吸取自己內力,長出更多枝葉而已,並無害自己的意思,有什麼好怕的呢?若這棵大樹真有害己之心,那是它自尋死路,一掌便可將之打成兩截!
對着樹幹輸入內力近兩個時辰,內力損耗不小,毛無邪又一次盤膝坐下,運起“獸王神功”,吸納青木之氣。五行十經脈剛一按序流轉,他便發覺,這次吸納的青木之氣與往常略有不同!
這是怎麼回事?毛無邪心下暗自駭異,先停了吸納,十經脈循環了一週天,細細察覺這次的異事,良久良久,似乎內息並無不暢與減弱之感。這次的青木之氣,又是怎麼回事?莫非與那樹妖有關?
氣運全身,再次仔細查察,五行真氣似乎有類似沉重之感,便如同樣一個碗,滿滿一碗血比滿滿一碗水重,一碗水銀,則比一碗水重了十幾倍。
這是好事還是壞事?毛無邪不管三七二十一,又開通了吸納之途,吸進了這些奇怪的青木之氣,在經脈中不住經五行相生轉換,欲試個究竟。又過了半個時辰,天色微明,體內新的五行真氣越積越多,總算髮覺了有什麼不同:這次的內力較以往沉雄。
這當真是喜從天降。內家功夫,講究的是將內力聚於一點,爆發驚人威力,最高境界,便是“舉輕若重”,將內力聚於掌緣指尖,方寸之處重若百斤。而內力沉雄,則意味着內力在丹田或經脈中便已凝聚一處,威力更強。也就是說,縱然毛無邪內力不如對手深厚,卻能有更強的威力。好比對方手拿千斤巨槌,而毛無邪手中兵器雖只有五百斤,卻
是一把分金斷鐵的利斧,未必會輸給持槌之人。
看來這成了精的大樹受了毛無邪的五行內力,爲表謝意,施放了更爲凝鍊的青木之氣。之前吸取的青木之氣若算是白鐵,這次的青木之氣便該算是純鋼。
日後的青木之氣未必還能有今晚的好,但如此一來,毛無邪修習內功又多了一條路——急切間無法提升內力,亦可在體內壓縮真氣,使之威力更強。對常人來說,內力沉雄,也並非好事,用同一招式,威力雖大,耗費也相應變大。但毛無邪隨時能吸納青木之氣,大耗內力,他根本便不在乎。
“閣下雖非我族類,毛某人既欠了閣下人情,日後當圖報答。”毛無邪對着樹妖抱拳作揖,輕聲說道。
“小子你搞什麼鬼?對着一棵樹說話?”鍾劍聖年老,醒得早,起初見毛無邪盤膝運功,也不去打擾他,這時見他言行有異,立時開口問道。
“前輩既見過神仙,不知道見過樹木成精沒有?”毛無邪忽然想起鍾劍聖與天外神仙同住了五十年,或許見識過樹妖也不奇怪,便問道。
“所謂神仙妖怪,其實都是人,只是形相有異,所學不同而已。爺爺見過的神仙,不也是住在天上的凡夫俗子,只是見識遠較你我爲多,看上去匪夷所思而已。他們也曾對爺爺說過,幾千年後,凡人自然也會懂他們的學識。你又見過什麼樹精了?”鍾劍聖伸了個懶腰,將篝火燃起,將昨晚剩下掛在樹上的獾豬肉烤熟,以作早餐。
“那便是說,沒有真正的神仙?”毛無邪心念一動,走到另一棵大樹邊,同樣注入五行內力,大樹也微微抖動起來,原來並非只有那一棵樹會吸收他的五行功力。
“你要站在山外人面前,誰都說你是妖怪!我們修習上乘內功,楚霸王的舉鼎之力,你我輕易便做得到;兩三丈高,你我一躍即上;猛禽惡獸,你我能以掌擊斃。常人如何能做到這一步?自然將你我當成了神仙妖怪。遠古蠻荒之人,無房無火,你若拿現世的火刀火石去了,他們也當你是神仙!燧人氏鑽木取火,便能君臨天下,你比他更爲神奇,不是神仙是什麼?是了,你這副模樣,倒也和上古之世的蠻人相去不遠。”鍾劍聖口裡調侃,手下卻忙個不停,不久之後,又遞上了烤肉。
“……神仙是否說過,這些樹木,都是活的?”毛無邪沉吟半晌,忽然問了個古怪的問題。
“沒錯,花草樹木,都是生命!好小子,你竟然也知道這個?當年神仙第一次對爺爺這般說,爺爺還當他們信口開河,結果他們讓爺爺看了一盆能吃蟲子的花,爺爺纔不得不信。弄得爺爺頭髮鬍子都不長的含羞草你見過沒有?只要用手一碰,它便會倒下裝死。好玩是好玩,你可千萬別吃它,否則和爺爺一樣。幸好留了這兩條眉毛。對了,這不會又是蔣不老說的吧?”鍾劍聖聽見毛無邪如此發問,竟激動不已,說了一大堆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