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大哥任你胡爲不加阻撓,五哥這一掌,難道真的能取去毛獸王的性命不成?毛獸王多次大模大樣在五哥身邊走過,等的就是這一掌,是不是?如今毛獸王也該知道了,縱然我等有心加害,如今的大哥也斷然不準。閣下費盡心機,裝模作樣,試探了這麼半天,可放心了吧?”老六鍾玉皇又陰陽怪氣地開了口。
毛無邪耳聽鍾玉皇一語道破自己心思,也是暗自心驚,神色卻絲毫不變,便如渾然不覺適才之事一般,緩緩踱到離六兄弟二十餘步遠的另一塊巨石邊,忽然冷哼一聲,一拳擊在石上。
那一拳也是無聲無息,鍾天子等人心頭突突亂跳,似乎已猜到了什麼。果然,片刻之後,輕微爆裂聲連環響起,那塊千斤巨石也如鍾紫薇掌下的大石般,碎了一地。
“你……你偷學我自創的武功!”鍾紫薇臉色又一次變得慘白如紙,指着毛無邪正欲叫罵,忽然血氣上涌,喉嚨一甜,口鼻一齊噴血,往後便倒。
“老五?”全身戒備,意欲與毛無邪拼命的鐘真命大驚,連忙搶上,一把扶住鍾紫薇。
“滾開!若非你壞事,這姓毛的早就死無全屍了!”鍾紫薇又惱又恨,伸手便推,卻發覺自己全身乏力,辛苦練就的深厚內功竟然急速流失,不由得呆若木雞。
“就憑你這一掌,也想取我性命?你若再動氣,不僅苦練多年的功夫毀於一旦,而且內息反噬五臟六腑,輕則終生殘廢,重,則有性命之憂。”毛無邪這時才淡然說道。
“你……你到底對老五動了什麼手腳?你們還愣着幹什麼?給我過來幫忙,老五走火入魔啦!”鍾真命忙不迭以自身內力護住鍾紫薇內臟,卻覺得江海般的經脈中淨是漩渦亂流,澎湃激盪,全不受控,無孔不入,已然有不知道多少進入了岔道。鍾真命以劍芒全力抗衡毛無邪,虛耗甚大,這時無力救助兄弟,連忙向其餘人求援。
鍾天子等人如夢初醒,忙不迭搶上前運功相救,鍾劍聖創下的“七星連珠”心法果然了得,將衆人內力合而爲一,硬生生將鍾紫薇經脈中的岔道口盡數封鎖,再將紊亂不堪的真氣擠回正軌。救人遠比傷人爲難,五兄弟直累得精疲力竭,方救回老五的性命。
“我又何曾動過他一根手指頭?若要取他性命,如今你們幾兄弟能擋得住毛某人麼?這鐘五如今田地,根本是咎由自取!心浮氣躁,只求速成,不肯按部就班練功,導致內力深厚有餘,精純不足,自己都無法全然駕馭。適才那一掌,蘊涵極陰、極陽兩股截然相反的勁道,威力固然驚人,卻非他能調和。內功本是初成,又在惡鬥中虛耗過度,再妄動怒氣,更是犯了大忌。如今這廝陰陽不能平衡,縱有你們全力相救,只是暫緩發作而已,最多等上一個時辰,他會再次走火入魔。吸納了各位的功力,下一次發作只有更爲猛烈,你們就等着收屍吧。”毛無邪冷冰冰說道。
“如何解救?”鍾真命脫口問道。
“與我何干?那一掌威力不錯,爲我所用,這洞口堵路的石頭,多花些時日,也不難清理乾淨
。毛某人已不須與你們七兄弟做這個交易。今日下手傷你們性命,已給足了鍾劍聖面子。”毛無邪面無表情,悠然轉身,似乎打算不管不顧,自去設法離開神仙洞府。
“慢着!事先說定爲老三解毒的事,你還算數不算數?”鍾真命大聲喝道。
“我什麼時候允諾過爲鍾九五解毒?”毛無邪回頭反問道。
“好!好!你若不爲老三解毒,也不救老五一命,除非今日將我兄弟一個不剩殺了,否則我鍾大總有一天要取你性命,更將你妻兒碎屍萬段!”鍾真命怒氣勃發,什麼也顧不得了,站起身來,惡狠狠說道。
鍾玉皇臉色慘白,額頭冷汗涔涔而下,他雖看出毛無邪試探鍾紫薇之意,卻未料到事情竟然變化到這個地步。鍾真命如今將話說絕,豈不是逼毛無邪立即痛下殺手?
“老大,稍安勿躁!走火入魔並非醫治不得,廢了老五的武功便行,留下性命,總有一日能與老三團圓。老四精通醫理與藥學,只要老爺子沒把老三照顧死,定然能想到解毒的法子!”老二鍾天子也站起身來,不動聲色用身體擋住了鍾真命。
毛無邪嘿嘿嘿冷笑三聲,也不理會鍾家六兄弟,拔腳便走。
“三哥的毒功非同小可,毛獸王若不盡早解毒,那個孩兒不足兩歲,未曾長大,能受得了嗎?”鍾玉皇思緒再三,咬了咬牙,一字一句說道。
“我自有辦法,不勞你鍾老六費心。”毛無邪淡淡迴應道,腳步卻停了下來。
“古鯨兇殘狠毒,絕頂聰明,若不殺盡,毛獸王縱然能打通神仙洞府的大門出去,令郎也總有一日會爲其禍害。”鍾玉皇見毛無邪未曾說出自己最不願聽的話,立時鬆了一口氣,心頭大定,又緩緩說道。
“區區古鯨,難道我就沒有法子對付?”毛無邪冷笑道。
“毛獸王自然有本事對付,不過神仙洞府實在大了點,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到時身在百里之外,閣下縱然輕功絕頂,一時三刻也趕不回來救援。”鍾玉皇知道又一次點中毛無邪的軟肋,心下暗笑。
“你的意思,我將毛伶等人交給你們,便不須擔憂古鯨趁虛而入?”毛無邪思來想去,終是心下惴惴不安,轉身問道。
“五哥,若我兄弟五人合力廢去你的武功,一來下手難知輕重,二來於心不忍,不如你自廢,還能免去內傷禍患。”鍾玉皇心知毛無邪並非被打動,而是早有此意,索性不去理他,轉身對鍾紫薇說道。
“自廢?你讓我自行廢去苦練多年的武功?死也不幹!給我滾得遠遠的!”鍾紫薇大聲說道。
“留得一命在,武功還有失而復得的一天。若五哥不願捨棄這多年的心血,六弟倒有個好辦法,不知五哥聽還是不聽?”鍾玉皇早料到鍾紫薇有此一說,全不生氣,不緊不慢說道。
“兄弟不齊心,否則今日已報了大仇!”鍾紫薇聞言精神一振,正待答話,斜眼瞥見一邊的鐘真命,回想適才被大哥阻撓,又是心頭火起。
“五哥別去看大哥,六弟這些年來,
做過對不起五哥的事沒有?騙過五哥沒有?如今五哥走火入魔發作在即,性命攸關,六弟又怎會捉弄五哥?”鍾玉皇的語氣越發誠摯。
“……那你說,有什麼法子?”鍾紫薇沉吟片刻,擡頭問道。
“五哥將全身功力盡數過給六弟,待避過此劫,六弟自會將內力盡數還給五哥。”鍾玉皇輕聲說道。
“你……當真不會騙取我功力不還?”鍾紫薇遲疑着問道。
“五哥如今還不信六弟麼?難道不欲親手報仇雪恨?”鍾玉皇佯怒道。這番話卻讓鍾天子心驚肉跳,只盼一旁的毛無邪未將“報仇雪恨”這四字放在心上。
鍾紫薇凝視着這個平素隨和順從的六弟,只覺若是其餘兄弟,均不大靠得住,這個六弟卻絕不會欺騙自己,想通此節,立即雙手按上了鍾玉皇的肩頭,將一身修爲盡數灌注到他的體內,點滴不留,隨後力竭暈倒,但如此一來,走火入魔這一關已算過去。
七兄弟內功本屬同門,又是同胞兄弟,更自幼習練鍾劍聖獨創的“七星連珠”心法,鍾紫薇的內力迅速與鍾玉皇融到一處。鍾玉皇靜坐運功片刻,已將鍾紫薇功力盡數吸納,眼中精光大盛。
“你對親兄長,竟然也下得了手,用那‘催眠術’騙取內功修爲?可惜,那廝剩餘的功力已不足五成,你費盡心機,難道便能突飛猛進,與毛某人一較高下?”一直冷眼旁觀的毛無邪這時冷冷問道。鍾紫薇還是先前的手段,先以言語打動鍾紫薇,曉之以理,誘之以利,動之以情,再動用催眠術控其心神,輕易取走鍾五剩餘的內力,這些全然瞞毛無邪的慧眼不過。
“不用‘催眠術’,難道任由五哥任性下去?廢武功手法稍重,損傷了經脈,以後可真成廢人了。言歸正傳,數年之內,五哥縱有加害之心,也絕無下手之能,毛獸王放心了吧?大哥顧及三哥安危,絕不會找你妻兒,我們其餘幾兄弟,恐怕未必奈何得了老爺子與那位武功極高的前輩。若說卑鄙手段,毛獸王連三哥的毒功尚且不懼,其餘毒物,何懼之有?鍾六所說的交易,如今可以答允了吧?閣下一人之力打通神仙洞府出口,不僅耗時,而且若用力不當,上百萬斤的石堆倒塌,也是兇險萬分,碎石開山這活兒雖說粗重,也頗有講究,不是誰都能做的,還是讓我們兄弟代勞如何?”鍾玉皇拱手行禮,不亢不卑地說道。
“待我考慮考慮。”毛無邪臉上還是沒有一絲喜怒之色,轉身進了下行的通道口。
“毛獸王與各位好友的一日三餐,均可由我兄弟供奉。”鍾玉皇對着毛無邪的背影朗聲說道,語氣頗爲恭敬。
待毛無邪走得蹤影不見,鍾天子、鍾至尊與鍾萬歲才如蒙大赦,長長鬆了一口氣,全身汗出如漿,手足痠軟,全身顫抖不住,心悸不已。鍾真命縱然藝高人膽大,遇上獸王這等人物,只覺處處被死死壓制,滿心不是味兒,卻又無可奈何。只有七兄弟中武功最低,修爲最淺的鐘玉皇,如今氣定神閒,嘴角邊還泛起了笑意。
只不過,鍾六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