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那次對話的回憶涌上心頭,莫知鴻突然覺得很無奈,微鈍的腳步,又重新迅速起來。
不能讓極光,被送進動物園。
這一念頭,又將莫知鴻身上的殺氣激昂了起來。
空中地下,兩人術氣飛揚,而前方的老師,卻也收起了剛纔的驚惶。
僅僅是剛纔莫知鴻一個頓步,就已經叫兩人的合擊分成了一前一後兩個過程,彈指間,極光那把長劍,先劈了下來。
“看樣子,你們真的打算解決了自己的老師!”蘇影眼神轉厲,輕喝道:“一個動物園中天使(在外界,人們把有翼人稱爲天使)的秘密,就讓你們準備戮師?”
這句話倒對兩個人沒有什麼影響,莫知鴻一共也沒上過幾節課,對哪個老師也沒有很深的印象,至於極光,根本就沒上過課,就更不可能對這大不可爲的事情,有什麼其他感想。
“很好,”蘇影側身避開極光的長劍,怒道:“那讓我看看你們這些半吊子學生,能達到什麼樣的地步。”
任誰一開口說話就被別人殺到眼前,脾氣也不會好,何況是武者之術這門課程的教導。
極光早知道這一劍會落空,乘長劍去勢未盡之時,又將其攔腰側撩了過去,而莫知鴻,則剛好從教導會向後躲避的方向殺到。
前後夾擊!
“長劍灌氣不夠,又有什麼作用?”蘇影伸出雙手貼上劍身側面,手隨劍走,向自己腰部移動。
極光卻忽然覺得,手中剛纔還輕盈的長劍,此刻就像上方壓上了兩個成年人的重量,不得不滯怠起來。
是棉掌。
武者之術中,棉掌屬於柔的一類,因此,不可能和寸勁並學。和寸勁聚力一擊,達到爆破的效果相反,棉掌是逐寸發力,達到厚積薄發的效果。
而此刻,極光卻看見了一種不同於平常進攻方式的棉掌。這位闖入者手掌上下一合,輕貼劍側,迅速將劍速減速的同時,利用棉掌將速度轉化的重量,通過長劍逐漸添加到自己的手上,迫使自己的長劍失去了因速度而帶來的威力。
而另一面的莫知鴻,也看到了自己學習武者之術的過程中,貓王從來沒有講過的一種使用方法。
聚力寸勁,是衝刺進攻時候最佳的發力方法,莫知鴻用的,也是這種雖然常用,卻是經典的進攻方式。
這樣進攻的好處是,在速度的結合下,寸勁能爆發出120%的威力,原先不可能擊破的防禦,在這種攻擊之下,也會變得岌岌可危。
而雙手已經貼上極光長劍的蘇影,卻只是擡高了右腳,擋在莫知鴻前方,不偏不倚的封住了他繼續向前的方向。
前面的路堵住了,也就是說,如果還想讓這進攻繼續有效,不能停下來的莫知鴻,只能將寸勁之力發在那討厭的腳上。
但這樣也夠了,如此力量,廢掉這人一隻腳,在莫知鴻看來絕對不是什麼問題,而這樣的情況,也讓他的心中同時一鬆。
不用殺人了,最少不用我動手。
手腳接觸。
“嘣”
這不對勁的聲音立刻讓莫知鴻剛剛放鬆的心,又重新提了起來,不僅是聲音,手中的氣勁,也有奇怪的偏轉。
直接向闖入者腳板奔涌而去的術氣,卻順着闖入者起腳的方向向斜上方跑去,莫知鴻慌忙想控制住這如同脫繮野馬般要竄走的氣勁,卻發現自己已然力不從心。
還是棉掌。
莫知鴻明白碰上了什麼,可正因爲明白,所以才更加不解。
這卸力的棉掌,如何能用腳使出?而且,莫知鴻慚愧的發現,這用腳使出的棉掌,比他用手使出的,實在好了太多了。
無法控制術氣的莫知鴻,身隨氣走,被闖入者斜劃一腳之後,如同一個陀螺一般,開始轉起圈圈。
你個笨蛋!和我打的時候這麼來勁,和人家腳一碰,就開始轉圈圈。
極光看得莫知鴻的表現,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可手中長劍又粘在別人手上,沒有辦法的他,只好使用最愚蠢的方法——在劍上繼續加力。
“看見他轉圈,你嫉妒?”蘇影臉上的厲色轉眼不見,笑嘻嘻道:“那你也陪他一起轉吧!”
身形往後一退,蘇影粘住極光長劍的兩手順着極光用力的方向輕輕一撥,明明開始用心防範的極光,還是長劍脫手,不甘心的旋起了圈圈,更可笑的是,擁有翅膀的他,很快就轉得飄了起來,成爲了一隻飛天陀螺。
“兩個笨蛋。”兩人轉圈,自然不全是因爲自己的力量,蘇影教導功不可沒。
見一時半會他們都沒有停下的趨勢,蘇影找了張休息椅靠坐了下來,戲謔道:“力量不會用,就別用那麼大的勁,這下好,想快點停下來都不行了吧?”
兩個陀螺雖然都在旋圈,可耳朵都還沒有什麼問題,聽到這話,剛纔的殺氣立即全變成了怒氣。
怎麼聽這話,好像我們是自己想轉啊!兩個陀螺鬱悶的想着同樣的問題。
蘇影悠然道:“進攻戰術的配合不到位,那不如分開進攻。”
“還不是因爲不想殺你!”莫知鴻更加鬱悶,本來衝得好好的,被你一句話一點,就起了放過你的念頭,誰知道會這個結果。
“別說是因爲我的話,這不是理由,動手以後,就沒有憐憫可言,”蘇影彷彿知道莫知鴻在想什麼,右手輕輕敲擊靠椅的扶手,繼續悠然道:“何況你們爲了保守住這個長翅膀傢伙的秘密,本來就對我起了殺心。這時候再起憐憫之心,那隻能是愚蠢。這種念頭,最終會要了你們兩個人的命。做決定,一次就夠了。”
“你們欠缺的,不只這一點。”見兩個人的旋轉略有緩和的趨勢,蘇影兩手輕輕一揮,撫雲手應力而出,輕飄飄的勁道如同平地捲起了一陣狂風,將兩個要停下來的人,又吹得猛旋了起來。
搞出如此舉動的蘇影面帶微笑道:“很抱歉,爲了我說話的時候不被你們這些不動腦子的蠢貨打斷,我只能用這個辦法。”
“武者之術博大精深,百川匯流的使用方法讓它更顯精彩!而你們這些笨蛋墨守成規,卻還是隻會用教科書上的死板方法進攻,這種被研究了無數遍的進攻方式,你們以爲真的還能有什麼做用?”見到兩個人旋轉的速度已經提了上去,蘇影放心的一仰頭,躺在了靠椅上:“我有一千種辦法破解你們剛纔兩個人的合擊,你們這些不懂變通卻又自以爲是的笨蛋。”
“雖然我們取術之道不同,你們走的是鋼的一路,我走的是柔的一路。但是,就像我剛纔使用的棉掌一樣,你們的寸勁發力,也一樣還有許多其他的施展方式。”蘇影就像在此上課一般,對着兩個剛纔還想殺了自己的學員循循善誘:“寸勁一樣也可以用腳,用頭,或者說用屁股發出,因爲,你使用術氣的時候,這些部位都有大經脈的聚集點。只要有大經脈的聚集點,就可以進行聚力。而寸勁也不一定要以直線施力的方式發出,斜側掌直線拉出,同樣能將小範圍的寸勁,擴大到一個很大的範圍。”
“至於將長劍灌注術氣的這位長翅膀的同學,我很遺憾的跟你說,你還不如空手和我交手呢!”對兩個人,蘇影都有話說:“灌氣於武器之中,不是用你那種近乎野蠻的方式,你要學會了解你的長劍,知道它的脈絡。”
拿起剛纔放在一邊的長劍,蘇影輕撫劍身,長劍在他的撫摸之下嗡嗡輕響,就像遇見了知音一般。
“對自己的武器沒有了解,就給它強加氣勁,不但不能有效的強化武器,而且會讓武器整體受到傷害,”將長劍放在眼前左右打量,蘇影輕道:“是把好劍呢!被你這個笨蛋用這種虐待的方式使用了這麼久,也只是有點輕傷。”
極光雖然在當陀螺,還是誇張的展現了自己的表情——一張扭曲的臉上寫滿了不相信:一把武器而已,哪有這傢伙說得那麼玄乎?
“不信?給你看看應該怎麼用劍!”蘇影笑笑,驟然間將強勁的術氣逼在了右手上,流質氣焰包裹在手臂之上,均勻而緩慢的上下移動,而此時,長劍上卻沒有帶上半分氣勁。
看着兩個陀螺滿臉“你是個騙子”的表情,蘇影依舊微笑道:“不要急,瞭解自己的第二生命,並沒有那麼快,何況,這還不是我的武器。”
說話間,兩人看見那長劍開始發出奇異的變化,凝聚在闖入者右手的強大氣勁,就像在努力往上擠一般,緩緩的從劍柄向開始向上壓去。
壓入長劍的術氣,卻並沒有和極光灌氣的情況一樣,並不是附着在劍身之外,而是好像在打通長劍中的一條條經脈,努力從內部讓長劍充滿力量。
“怎麼可能?”極光驚訝的喊出了聲,一下沒保持好平衡,頓時歪歪的旋了好遠。
“有什麼不可能的?冷兵器是金屬打造,打造的過程中,就有一次次淬火精練,而每一次的精練,都會在肉眼察覺不到的地方,留下一些空隙。”術氣終於達到了劍尖,本來嗡嗡作響的長劍好像頓時和闖入者融爲了一體,兩個陀螺再也感覺不倒一點術氣附着其上。
“灌氣之後,武器的脈絡就成了身體脈絡的一部分,運氣的時候,這等於是在體內運行,也就讓人難以察覺出什麼了。”蘇影話說了一半,看見兩個人又有減緩的趨勢,放下長劍,擡手問道:“如果讓你們停下來,能不能安靜聽我說話?”
“不打了,我聽你說話,不,我們都聽你說話。”出聲的自然是莫知鴻,他雖然旋得頭暈目眩,但還是可以看見這可惡傢伙擡手,也清楚剛纔的突然加速,就是這可惡的一招導致,連忙高呼求饒,習慣了弱肉強食的小人物世界,他可從來沒有把面對強勢的暫時屈服當作一回事。不同的只是,在另一個世界裡,敵人並不接受投降。
“哈哈,那就好!”蘇影邪笑一聲,擡起的手,又重新放了下來。
“你來這裡,是什麼目的?”搞不清楚情況的,自然是傲氣十足的極光,剛剛旋停了下來,一臉蒼白的他,強自撐着身體,倔犟而不服輸的怒視着闖入者。
“得了,既然都站不住了,你也一起坐下吧!”莫知鴻從被士奇打敗之後,算是看開了,對現在這種沒有性命之憂的輸贏,可是一點也沒有放在心上,見極光此刻還是如此強硬的態度,生怕他吃虧,隨手撿起身邊的那劍柄,衝着夥伴的腿彎飛去。
極光此刻也是外強中乾,哪裡還防得住,腳下一軟,差點跪在闖入者面前。好在他反應不慢,順勢一個猛坐,雖然跌痛了屁股,但好歹也算沒有出醜。
“你幹什麼?”極光怒視莫知鴻,他忽然發現這傢伙變得越來越可惡了。
“他是爲你好!”蘇影笑着幫着只聳了聳肩膀的莫知鴻回答。
接着,蘇影衝着莫知鴻一指,又回答了極光剛纔的提問:“我還能幹什麼?我是他的武者之術課程的老師,看看逃課的學生在搞什麼明堂,這不是違法亂紀的事情吧?”
蘇影說着說着就憤怒了起來:“可剛纔,我差點因爲這好心,被人幹掉,而且是在自己的學校裡面被人幹掉。”
哪有這種可能,莫知鴻不屑的想:先不說你是教武者之術的,本事強到嚇死人,就算是文職老師,到外面轉圈,不是還有助教保護着嗎?
“你的眼神是什麼意思?”蘇影眼睛尖得很,一下子就看見了這學生滿不在乎的眼神,立即變得更加憤怒:“你們敢說剛纔不是想要我的命?爲了這麼個動物園的小鳥人,你們差點就殺死了一位最優秀的精英人物。”
若是貓王在這裡,會很自然的撇起嘴巴說上一句:就剛纔那陣?他們倆距離殺了你,還很遠嘛!當然,這句話的主要目的,自然還是打擊徒弟。
而此刻,兩個人根本就沒有答話,手下敗將,自然是沒有什麼辯駁的權力,兩個人都是這麼想的。只不過,聽了這闖入者關於動物園,小鳥人的一句話,沒力氣反擊的極光,眼睛還是一挑一挑的,很是不滿。
“得了吧!”蘇影看着極光那表情,不耐煩的揮揮手:“你的消息不是很值錢,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對你有什麼特殊興趣的。”
“這話聽得味道好像有點不對!”這次換莫知鴻眼皮往上挑了,他總覺得這話和他當小混混的時候,聽到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有些相近。
“對了,我忘記自我介紹一下了,我叫蘇影,是負責這一屆新生的武者之術基礎教育實踐部分的導師之一。”蘇影站起身來,向兩個軟在地下的學員做自我介紹,順帶往莫知鴻那邊走去。
走到莫知鴻面前,那平靜的臉龐突然變得猙獰起來,一把扯住莫知鴻的耳朵,這剛纔還文質彬彬的導師又開始了咆哮:“你知不知道,我上課的時候,有200%的人來聽;你知不知道,那還是因爲我不讓更多的人加入;你又知不知道,我的無數學生中,只有你個混蛋不給面子,從來沒有來聽過一節課!”
剛纔還爲莫知鴻提心吊膽的極光,此刻見這一天到晚和自己打得混天暗地的傢伙被扯住耳朵的樣子,只感到一陣好笑。但爲了保持自己一貫酷酷的造型,他始終強忍着沒有笑出來,這讓他的那張臉,也同樣充滿了喜劇效果。
唯一能看見這情況的人,覺得憤怒無比,強忍着耳朵上的疼痛怒瞪了回去。
“這耳朵不是你的啊?”蘇影奇怪這傢伙怎麼一聲不吭。
“打我打不過你,說理也是我理虧,那我能有什麼辦法?”見到這導師沒有什麼敵意,莫知鴻說話也沒有遮攔起來。
“放過你了。”蘇影鬆開手,又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左右張望了一眼,卻發現這本來茶點具全的地方,竟然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放進嘴巴。
貓王如果在,估計又要暴笑。
這裡凡是能塞進嘴巴的東西,早被老鼠搬了個空,反正兩個傢伙來這也只是爲了打架,而不是爲了吃點心。第二天一來,雖然是要補滿,可老鼠再次搬個空,如此再三,負責打點這些房間的助教們也來了脾氣:你不是喜歡拿光嗎?那我索性不補了。
這其實,也是老鼠後來沒有再來的重要原因之一呢!
莫知鴻清楚這事情,卻是不敢將笑容貼出來,剛纔被蘇影教導扯過的地方,還疼得要命呢!
“我要申明一下,”蘇影手在空中劃了一個圈,做了個手槍的造型對着極光來了一下,對着手指頭吹了口氣,滿意的看着兩個學員目瞪口呆的樣子,繼續道:“對你我可不敢興趣。”
我們怎麼會敗給了這樣一個白癡?目瞪口呆的原因,是因爲兩個人光顧着在心裡罵了。
“而對你,”蘇影想了想,沒有想到什麼新的造型,於是直接對莫知鴻道:“你要學的東西海了去了,我的課,你最好來上。”
“紮紮實實的把基本功學好,再想怎麼通過對練提高吧!兩個半斤八兩的笨蛋,再怎麼打也變強不到哪裡去。至於那個小鳥,你要來聽,我也歡迎。”蘇影起身出門,衝着兩個人搖搖手道:“不用送我了。”
誰也沒想送你啊!莫知鴻無奈的躺了下來,心道:就算想送,我現在兩隻腳累得直打哆嗦,怎麼站起來啊!
“這老師新來的?”極光沒有莫知鴻那麼隨便,因爲騰空旋轉,腳也沒有莫知鴻那麼累,抱着腿對着同伴失神的問道:“我的武術老師,可沒有這麼強悍的力量。”
“我哪知道啊!和你對練的原因,也說給你聽了,”莫知鴻脆弱的心靈又遭受了一次打擊,沒好奇的對極光道:“從酒會以後,我連外面的工作都讓老闆酌情減少了,至於上課這種事,不是跟你學習嗎?我可是一節課都沒有去了。”
“我覺得,我似乎也應該和你一起去上上這課了。”極光歪歪斜斜的拿起那把被蘇影丟在一邊的長劍拿起來,卻怎麼也無法達到剛纔蘇影教導所表現的驚人一幕。
“別廢力氣了,坐下來歇歇吧!你還記得我和你說的,那個叫士奇的傢伙說過的話嗎?他說,像他那樣的傢伙並不多,就算有,也不會和我有交集。”莫知鴻淡然的衝這個好強的夥伴揮手道:“可你現在也看到了,這叫蘇影的,好像比那個差不到哪裡去,我都快無語了,難道真的有這麼多變態一般的傢伙嗎?天都果然出強人啊!”
“那很好!”極光自信滿滿:“我要一個個打敗他們。”
那你得擁有和烏龜一般的壽命,武者之術可不那麼好練。
不願再和這大腦構造奇怪的傢伙說話,莫知鴻又將目光投在了屋頂:如果隨便一個人類都達到了這種地步,那麼,機器人的世界,又變得怎麼樣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