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現的齒輪,已經不再侷限於只在支架上滾動。突然從金屬柱上飛出來的齒輪,眨眼功夫便超過莫知鴻的高度,轉瞬之間又回落進金屬柱子內部消失不見。
在路面上劃來劃去的齒輪此刻倒更爲稀有,只是零零星星的有兩三個,在地上看不見的軸道中繞來繞去。可即便是在這柱子上走動的,也不再是老實的按道路而行,一個不注意,那在路上前後滾動的齒輪就消失在柱子裡面,再也不見蹤影。
“大概裡面有磁力吸引器,還有拋擲彈發器。”貓王給了個沒有什麼用的解釋。
“這話不用你說了,”莫知鴻翻起白眼道:“我只是想知道,這無規律起落的齒輪羣,我應該怎麼過去。”
“動你的腦子自己想。”貓王這麼說,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如果你也沒有太好的主意,”莫知鴻微微蹲下身子,聚氣於腳上,爽聲道:“那我很高興這次能憑着自己的主意,來一次硬闖了。”
飛身衝進齒輪堆,莫知鴻不但運氣在腳上,更是把玄武氣甲遍佈在全身,這麼做也不是全無考慮的魯莽之舉,這次的關卡並不很長,莫知鴻用盡眼力,似乎能隱約看見後面,另一個用於休息的通道。
剛纔等同於玄武氣甲防護能力的破刃,讓八個指頭在齒輪的側面被劃拉的血肉模糊,這樣的結果,並沒有讓莫知鴻對這本事失去信心。
玄武氣甲雖然和破刃的防護相同,但在速度遠遠低於破刃的情況下,被傷害時遭到的打擊絕對是不一樣的,這樣的速度和力量相輔相成的關係,莫知鴻很早就已經瞭然。
或許,貓王這樣似乎百事皆曉的老鼠,對這方面的瞭解,真的比不上莫知鴻。
“嘩啦”“嘩啦”
被拉開的,不只是莫知鴻的衣服,還有皮肉,這不是因爲莫知鴻的躲避不到位,而是因爲莫知鴻不適應這新身體的寬度,本以爲躲開的齒輪,卻還是劃開了皮肉,帶出了一道血線。
緊張的貓王豎起雙耳,聽着這樣的聲音在耳中肆虐,透過揹包空隙的,看見前面的金屬片肆意橫飛,已然覺得自己實在無法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
用意自保的它,可不太相信比莫知鴻多練了幾年的玄武氣甲的防護能力,這一點,只要看看那和金屬齒輪一起飆飛的血條,就能清楚了。
貓王從袋子內側咬出了一個洞口,換到了莫知鴻褲子口袋以求平安,可只待了一秒鐘的它,又選擇重新回到自己剛纔待着的地方。
莫知鴻自然是知道原因的,剛纔腿部的疼痛告訴它,貓王待着的那個位置,在它到達之前,就已經被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莫知鴻沒有踏出雲步,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他不敢在頭頂無規律飛動的齒輪上冒頭,不敢在不知道落下的地方是怎樣處境的情況下起身。
“拜託,你千萬小心啊!”貓王很關心地叮囑莫知鴻,就在剛纔,一片飛過的齒輪就在揹包上劃出了一道大口子,老鼠清晰的聽到,那布片乾脆利落地被一劃兩半的哧拉聲,這聲音讓貓王直接回憶起了,自己用牙齒切割人肉的聲音。
“罪過罪過,阿米拖佛,上帝保佑,”不信神的老鼠搬出了東南西北各個區的神靈用力禱告,它現在實在是對自己這已經血肉橫飛的徒弟沒有信心:“若是要他死,請讓他走出這個地方在力盡而亡吧,各位神靈,請可憐可憐他懷裡的這個幼小的生靈吧!”
貓王一到這關鍵時刻,總能把年齡過百的自己恬不知恥的貼上一個“小生靈”的稱呼。
毫不掩飾的心裡活動,自然也通過它的能力穿進莫知鴻的腦子裡,聽到這話,氣急敗壞的莫知鴻差點被大卸八塊。
“啪嗒”
莫知鴻一衝出這個關卡,毫不猶豫的正面着地,把貓王壓在了正下方。
“你要是下次還是這樣,我不會再顧忌你的掩飾了。”貓王半截禱告被壓進了肚子,差點咬着自己的舌頭,來不及躲閃的貓王只好大義凜然的說道:“我不會像這樣爲了你的方案犧牲很多次的。”
可以說莫知鴻很好詐唬,或者說莫知鴻沒怎麼理會貓王,反正只是這麼狠壓一下,莫知鴻就已經又爬了起來繼續向前走了。
天空中那黑色的大碗已然不遠,靠近之後,這奇偉的建築更顯輝宏,遮天避日的頂部,擋住了莫知鴻正前方所有的星羣,看上去一片漆黑。而沿着這金屬柱上去的天空之城邊緣,隱約透出了一片亮光,耀成了一圈月牙兒似的細長彎弧,讓附近的一片星辰之光黯然失色。
當這些東西映入眼簾,莫知鴻總算能明白貓王的一番話:每年,大約有兩百人企圖從這特殊通道登頂,真正成功者不足十人,多半闖關者死無全屍,然而,這特殊通道卻從來不缺乏闖入者。
和平坦的升空之路不通,特殊通道是武者證明自己價值的一條艱險大道,越是靠近這心中神聖的存在,起伏不定的心情更能讓武者明白自己的價值所在。
這條路的成功,是一次攀登絕頂的結束,也是一次自我肯定的驗證,也許只有真正從這裡上去的武者,才能體會到上面那萬衆矚目的目光,來得是多麼的可貴。
如此拼搏,縱死無悔。
還是和前面一條休息通道一般,這又是一條長度不足半公里的無危險通道,走到第三個齒輪羣面前,那天空之城溢出的光亮,已然遍佈整個視線,經過照耀的最後一道考驗,前後上下一覽無遺。
齒輪飛起的高度沒有變化,依舊是比莫知鴻高上些許,數量也沒有變化,最少趴在地上滾動的齒輪,還是隻有依稀可見的幾個。
只是這齒輪的樣子,已然不是莫知鴻先前所見的簡單造型,那圓形的齒輪片,會忽然變成無數小片射向四方,只留下中間的一個光突突的空心球狀物,牽扯這些碎片的,是看上去一扯就斷的細長絲絃;另外的一種,則是突然會由一個金屬齒輪變成了更薄的四~八個,細長的絲絃拉扯在它們中心部位,帶動這齒輪如同表演一般不停舞動;地上的那幾片則是除了會做上下左右運動外,還多了一個花樣旋轉,在金屬柱上把自己飛速轉成了一個圓球。
這些齒輪就在這樣的分解聚合中,不停的變幻。
貓王看着這最後的關卡,對設計者的想象力心生佩服:翻來覆去的幾個齒輪,硬是被他搞出了這麼多花樣,實在是太能亂來了。
莫知鴻身上切割皮膚造成的傷口,走到這裡已經癒合,只是破損的衣服和血跡點點的造型,讓他顯得有些狼狽。
“怎麼辦?”貓王這句話的意思,只是想告訴莫知鴻,自己還是沒辦法而已。
“不清楚,我先休息一下。”莫知鴻說完,便一屁股坐在了金屬柱上。
這樣長距離的行走,確實不太適合莫知鴻這樣突然加重了體重的人,兩倍多的重力讓他覺得自己身上很多器官不堪重負。過關的過程靠的是一口氣支撐,而平坦的通途則是靠着望向天空之城所帶來的力量,再看到一時沒有辦法解決的難關,疲憊的精神再也無法支撐傷痕初消,積憊難耐的身軀,“轟隆”一下坐倒了下來。
這震動,把老鼠的心都差點給震出肚子,看着懶散的莫知鴻,把自己原先平視的角度,變成了仰天的視線,貓王喝罵道:“你是豬啊,怎麼又動不了了?”
“我在想辦法。”莫知鴻一點也不急,兩三關的打拼,讓他有些累了。
在以前的日子,累了的話,隨便找個隱蔽的地方,就可以歇息,而現在,莫知鴻依然保持這樣的習慣,只是因爲沒有危險,可以歇息的範圍也更大了。
這樣斜着30度角往天上看,雖然還會有不少燈光的光線對視野進行阻擋,但比起正面朝向天空之城,已經好了太多。
一個晴天的夜晚,漫天繁星總是最動人的景觀,雖然這裡所看到的夜景,和在下面看到的一樣,但莫知鴻總覺得,穿過了迷影之後再看這天空,多了幾分真實的色彩。
一時間莫知鴻自己也有點迷惑起來,這樣的感覺,到底是因爲激戰過後激昂的心情,還是真如剛纔自己所想的原因呢?
胡思亂想間,莫知鴻這才發現,自己是第一次,這樣放鬆心情的去看天上的星星,到了這樣一個美麗世界以後的第一次。
當然,沒有胸口的貓王嘮嘮叨叨,一切就更加美好。
在貓王的催促下,莫知鴻沒有躺上太久,其實,即便是這樣的休息,他並沒有放棄思考如果通過這應該是最後一關的考驗。
“別吵我了,我試試自己想的方法。”莫知鴻需要集中精力,只好拜託老鼠先閉上嘴巴。
貓王覺得受了委屈,不甘心道:“如果你一直和現在一樣努力,我什麼時候都不會吵你的。”
武者之術中,還有“陽春融雪”這樣一種防禦的方法,是和玄武氣甲同樣等級的,用於防禦的氣勁,只是因爲在體內的氣流走向不同,學習之時,和很多同類型的術一樣,學習者必須兩者選其一。
內氣的流轉,在練習術的同時,就會在身體內形成固定的氣流,而陽春融雪和玄武氣甲就像是一個順時針行氣,一個逆時針行氣一般,不可以在同一人身上出現,強行修煉的結果,最終只可能是一樣也不能學會,所以,學習者不得不忍痛學習其中之一。
而莫知鴻卻是一個特例,貓王對這個的解釋,是他擁有別人沒有的替身能力,當練習兩種不同氣脈的術時,行氣的順逆本應該對氣脈有所傷害,但到了他這裡,就被饕餮的能力完全在不知不覺中修復了。
做出這樣的評價時,貓王說話的語氣是酸溜溜的,儘管學習這東西的時間比莫知鴻長了一倍,但貓王也只能和正常人一樣選了其中一種學習,如今看到兩者皆能修煉者,惡意的詛咒毫不掩飾的直接罵了無數次。
這樣的兩種同性質的防禦,正是因爲各有所長才會讓人無法取捨,玄武氣甲就像烏龜的背甲一般,走的是愈練愈強的道路,隨着內氣的強化和使用的熟練,玄武氣甲就成了一塊結實的盾牌,無物可破。
而陽春融雪,走的卻是奇巧的一路,說是像棉花糖,卻又不太一樣。氣勁打在使用者身上,會均勻的分佈在使用這招式進行防禦的人身上各處,將打在一點上的力化成整個一個面的傷害,隨着練習者內氣強大和熟練運用,這樣的原本只是散佈全身的力,甚至可以散在使用者周圍的空氣中,化傷害於無形。
這招式在莫知鴻眼裡,甚至還是幫助自己逃跑的巧妙招式。在遭受打擊時,陽春融雪還能保留進攻者的速度和力量,使其短暫的停留在受打擊者體內,雖然力量無法宣泄至其他人身上,可速度卻是可以短暫轉化爲自己的速度。
子彈扣在手中,莫知鴻揚手對空,用起武者之術指槍的同時時,已然也將陽春融雪的力量,聚集在手臂接受反震處,腳下也沒有空閒,一踏地面,已然凌空而起。
“嗖”
子彈破空聲響起,莫知鴻已然開始在體內轉化術氣運轉帶來的震動,陽春融雪遵照招式的能力,開始將子彈的速度,反饋給身體,莫知鴻整個身體在這反作用力的帶動下,果然如預料的一般,向子彈相反方向退了些許。
“不行。”莫知鴻斷然否決了自己的辦法,子彈帶來的速度變化成自身速度之後,能給的前進力實在有限。而莫知鴻這樣的舉動,也讓貓王明白了他的想法。
莫知鴻的想法非常簡單,他擁有百餘發子彈,若是動作迅速,可以連貫彈出手中。況且,這條關卡長度也和前面一條一般不過百米有餘,他可以憑藉着陽春融雪騰空之後,一步步靠着子彈給身體帶來的速度,從高空穿過這條死亡之路。
“你太幼稚了,這樣的方法,只能把自己帶入危險之中,”貓王明白了莫知鴻的想法,自然是毫不留情的加以指責:“先不說氣術指槍只能空發,若是帶上物體就會有強大的反震力,給身體帶來的傷害巨大,光是你這想法,就是不可行的。”
“陽春融雪和玄武氣甲一樣,需要把內氣鋪遍全身,光是這一點,就可以知道它消耗多少氣力,”貓王對這些東西的認識,有的可是10年多的經驗,當下侃侃而談道:“而你居然妄圖用它一直穿越這麼長的通道,你當真以爲你能保持這麼長時間的護體氣勁嗎?”
“這只是第一點,另外,我早就和你說過,這種氣勁並不是能夠完全轉化力量的,若是真的如此,你豈不是天下無敵?”貓王覺得自己在墓地裡的好多理論都完全和白說了一般,嘆氣道:“在將敵人氣勁轉化全身各個部位以圖減輕傷害的同時,它對經脈的傷害是令人難以想象的。本來是通行自身氣流的通道,多了一個不認識路的氣勁在其中蠻橫通行,所造成的傷害可想而知。而你竟然要用這招轉化百次的氣流,你要知道,陽春融雪對經脈造成的傷害,只是次數的問題,和氣勁強弱毫無關係。”
貓王對這些東西的分析確實是十分到位的,在這一點,莫知鴻根本無法反駁,況且在墓地,他對這樣的理論課從來不太上心,原因只是他認爲這些掛在嘴巴上的東西不怎麼重要而已。
“那又得蠻闖?”莫知鴻心裡也有點不安,這樣的蠻橫通過,前面一次歷程已經對他敲響了警鐘。剛纔就能把自己劃得千瘡百孔,而這明顯加強過的關卡,又怎麼能是隻靠着一股子勁就過得去的地方。
“多動動腦子吧!”貓王倒是隱約有了點靈感,但卻是怎麼也把握不住,剛纔批評了一大堆的它,生怕自己提出了意見之後也遭到同樣的打擊,只能又把問題再次交給了莫知鴻自己。
剛纔和龍騎士打鬥前,一起被自己塞進褲腰帶齒輪被莫知鴻拿了出來,揹包已然被劃了幾個口子,剩下的,也只是幾個零星的**和兩三快糕點而已,能用上的,只有這就地取材來的東西了。
莫知鴻把分別拿在左右手的齒輪相互敲打一下,對這品種良多的齒輪關卡自語道:“我想剛纔的辦法還是可行的,還是就照着剛纔的辦法來得了。”
在貓王看來,莫知鴻現在有點鑽牛角尖的樣子,而且還有對權威的置疑,這讓它很不高興。貓王這次是來了真火,直接就從口袋裡竄了出來,衝着莫知鴻耳朵吼道:“隨便你了,別把我拖着一起死就行了!”
好在巢蜂沒有再次出現,莫知鴻無謂道:“你如果不相信我,可以自己先過去。”
“我真的很不看好你,”貓王猶豫了一下,還是叮囑了莫知鴻一句,飛身踏起了雲步,身臨空中,老鼠還是認不住叮囑了一句:“自己小心!”
貓王的雲步要遠遠比莫知鴻來得熟練,修行的長遠一目瞭然,貓王硬是靠着踏空的雲步穿過了大約有150米的死亡通道,雖然老鼠最後是掉在了前面的路上,但這樣的距離和它的身子大小做一個對比,已然很叫人吃驚了。
貓王其實明白莫知鴻是故意趕自己先走,也知道這固執的人兒,現在並沒有足夠的信心能安全通過,但它卻不能不走,剛纔的一路通行,處於莫知鴻胸口的它,已經讓自己的徒弟爲了躲避胸口可能造成的輕傷,而在身體其他部位造成了更重的傷害。這一點,老練的老鼠還是看得出來的。
其實就是看不出來,到了安全地點掃一下莫知鴻身上的傷口也能明白,胸口完好無損,可其他地方無處不是傷痕,這樣的事實無可爭辯。
雖然在路途中沒停過打罵,在貓王看來,這都是爲了給莫知鴻一個寬鬆的心境,剛纔莫知鴻的固執己見,妄圖利用老鼠暴虐脾氣的表演很不到位,讓貓王對他的意圖一目瞭然。
貓王不能給自己的徒弟造成負擔,到這時候,它已然把這個經常喝罵嘴邊的笨蛋,當成了自己不可缺少的重要部分,這關鍵時刻,它不能因爲要和徒弟通行,讓莫知鴻爲了保護它而產生躲避的失誤。
它一個人先過去了,並不是莫知鴻故意惹怒它的策略造成的,老而不死的老鼠一邊在空中竭盡全力的控制力量,一邊在嘴角揚起笑容,似乎在不知不覺中,自己這樣一個討厭的存在,也成了這隻有20年左右生命歷程的,奇異的孩子心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這樣的感覺,又讓貓王想起了當年的好友,那飛逝的生命又一次滑過眼前,讓老鼠突然叉了氣,掉在已經超過了最少30米的安全路線上。
“很好,現在是個人表演的時間了。”莫知鴻那一顆心,在貓王平安掉落時也安然落下,嘴角又揚起那習慣性的,對任何事都無所謂的淡然微笑。
另外,慶祝一下偉大的祖國建國57週年吧!雖然她並沒有想象中的偉大,但我相信,她終將越來越強大。爲了表示俺的敬意,今天累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