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遠的距離

獸人之流氓攻

今年入冬的第一場雪下的時間格外長,足足下七八天了還沒停,廣闊的草原都被厚厚的積雪覆蓋了,部落的老人都說好幾年沒見過這麼大的雪了,再這個下法,明天開春,雪融了,非鬧水災不可。

雷晉後面撕裂的傷口已經仔細上過藥,人在當天夜裡就醒了,熙雅和漠雅都沒睡,連後來得到消息的明雅也跑了回來,三個人都一直守在他身邊,見他醒來,熙雅扶起來餵了點溫水。

雷晉的臉上還帶着生產過後的蒼白和疲憊,但是眼神焦急的在屋裡尋找,漠雅知道他在找什麼,心裡酸脹的難受,只是輕聲說道:“寶寶走的時候很平靜,沒有痛苦。”

雷晉怔怔的望着漠雅,他說的話一個字都沒聽清楚,只是啞着嗓子神色激動的問道:“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雷晉,你別這樣,我們知道你難過,可是寶寶生出來就沒氣息了,青喬醫師也說沒辦法了,如果難過你哭出來,不要憋着……”熙雅說到這些自己忍不住先紅了眼圈。

“那他現在哪裡,讓我看一眼。”說這話時,雷晉似乎已經接受了現實,神色很快平靜下來,放佛剛纔的激動是錯覺。。

“孩子,我已經送走了。”漠雅握着雷晉的手,說出這話時,他覺得雷晉冰的嚇人,本能的攥的更緊。

“我還沒看一眼呢,你們哪怕讓我見一次。”雷晉喃喃,聲音很低,似乎只是在問自己,原來竟然睡了這麼長時間,天都黑了,寶寶也走了。

明雅見雷晉這樣,飛快起身跑了出去,忍了大半晚上的淚水終於抑制不住流了下來,阿麼說最難過的是雷晉,明雅不可以哭,但是他覺得雷晉哭不出來,明雅心裡很疼,看着這樣的雷晉,明雅心裡疼的快要死了。

儘管明雅捂緊嘴巴,屋裡的人還是聽到他竭力壓制的抽泣聲。

一時間房內靜的嚇人。

“外面下雪了嗎?今晚怎麼這麼安靜?”雷晉望着窗子的方向輕聲問道。

“恩,白天就開始了,下的很大,外面的地上都有厚厚的一層積雪了。”漠雅回答。

“那他會不會很冷?”他無數次嘗過那種滋味,又黑又冷,只有自己一個人。

漠雅別過頭,伸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回身對雷晉道:“你再睡會吧,離天亮還早着呢。”

“是啊,我應該要睡覺了。”雷晉從熙雅的懷裡掙脫出來,自己躺下,還拉了拉毯子,裹的嚴嚴實實,今天晚上真的很冷,身體怎麼都暖和不過來。

“孩子我們以後還會有的,你睡吧,明天醒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熙雅說着連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話,擦擦眼角,幫雷晉把毯子拉高點,蓋住肩膀,

“漠雅?”雷晉忽然開口喚他。

“恩?你想說什麼?”漠雅聞言低下頭靠近點問道。

“你把他放在哪裡了?”這個“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就在咱們經常看日出的那個小山上。”

“恩,你們都去睡吧,喊着明雅一起。”雷晉翻個身,向內躺着,明雅還在哭,可是他的眼裡爲什麼空漠漠的,一點都哭不出來呢。

“我留下來陪你好不好?”漠雅問道。

“不了,今晚我想自己一個人呆會。”雷晉拒絕。

“那好,你早點睡。”

“別再想了,知道嗎?”熙雅也說。

雷晉沒再吭聲,兩人端着桌上的松脂燈出去了,隱隱約約間,他聽到外間的談話。

“你爲什麼挑這個時候告訴他?你沒聽青喬藥師說他產後身體虛的厲害,不能受刺激了。”熙雅的話裡有些抱怨。

“你覺得以他的性子喜歡在我們的欺騙中得到安慰嗎?即便是善意的,他也不會要,再說他是寶寶的阿麼,寶寶在不在,他會沒有感覺嗎?”如果真的沒感覺,醒來的第一眼,怎麼有那麼多的惶恐不安。

熙雅嘆口氣坐下來,說道:“抱歉,我不該對你發火。”他承認漠雅說的對,自己心裡何嘗不明白,只是心口堵着,不做點什麼,他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我明白。”自己心裡何嘗不是呢。

那天晚上,雷晉是什麼時候出去的,他們三個竟然都沒聽到,只是明雅夜裡睡不着,想去看看雷晉,才發現雷晉房內的窗子是開着的,而人已經不知去向了。

後來他們在放寶寶的小山上找到了雷晉,但是人已經昏迷不醒,指甲裡全是泥。

漠雅趕緊裹了人飛回去,熙雅環視了一遍這座不大的山丘,白雪茫茫,竟然真的沒有任何屬於寶寶的蹤跡,冬天草原上沒什麼食肉動物出沒,不可能是被野獸叼走了,而漠雅說放在這裡了,就一定是放在這裡了,這才大半天的功夫,竟然一點痕跡和氣息都沒有了,熙雅心裡閃過一抹疑惑。

只是熙雅的這點疑惑很快就顧不上了,因爲雷晉出事了。

雷晉此後半個多月的時間一直混混沉沉的睡着,很少有醒來的時候,青喬醫師說產後身子虛,又在雪地裡受了寒,開了一些藥,陸陸續續的喝了,但是也沒見什麼效果,人依舊昏睡不醒,身體卻是一天天的瘦下去了,明雅見此每天哭上一陣,任誰勸都沒辦法。

雷晉以前最怕明雅哭,這次卻一點反應也沒有了。

熙雅和漠雅每天喂的飯也沒吃進去多少。

春紀已經回來了,過來看了雷晉的情況,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只是長嘆了口氣,卻並沒有留下任何藥,熙雅不死心的追問了幾句,春紀才撂下一句模棱兩可的話:等他自己想醒的時候就能醒了。

就在大家都快要絕望的時候,雷晉卻自己醒過來了,是熙雅先發現的,那天他像這半個多月的每一天一樣給雷晉端着午飯過來,發現雷晉穿戴整齊,正屈腿坐在窗臺上看雪景,天早就放晴了,但是雪還沒融化,寒風從大開的窗子灌進來,雷晉卻渾然未覺。

熙雅喊了幾聲,雷晉才反應過來,從窗臺上下來,多日沒好好吃飯,腳步有些發虛,但是拒絕了熙雅的攙扶,自己走到桌子邊上,平靜吃了寶寶離開後的第一頓飯。

自此以後,雷晉的身體一日日的好起來,精神也不錯,只是再也沒提起過那個夭折的孩子,就像那個孩子從未來過,一家人默契的三緘其口,孩子成了家裡最禁忌的話題。

再過兩天,部落裡因爲大雪阻礙被迫推遲的最後一次叢林圍獵就要開始了,前面說過,大的圍獵部落裡除了巡邏守衛的獸人之外都必須要去的,況且是今年最重要的一次呢,接下來長達四十五天的祭月需要大量的獵物。

安洛,安森,熙雅,漠雅自然不必說,明雅就更不能避免了,這是他成年後的第一次大型圍獵,無論如何都不能缺失。

雷晉現在的生活很有規律,每天早上醒來,先到草原上跑兩圈,走兩趟拳,其實他的這點拳腳根本沒受什麼專業的訓練,只是在長期的實戰經驗中練出來的,也沒一定的路數,所以雷晉現在也就是熟練熟練罷了,畢竟時候也差不多了。

晨練完了出了一身汗,回屋衝個熱水澡,洗洗臉,刷刷牙,換件衣服,就可以吃早飯了。

“漠雅,我們今天早飯吃什麼?”雷晉一臉的神清氣爽,從廚房門口探進頭來。

“紅薯玉米粥還沒好呢,我先給你盛碗熱豆漿吧?”漠雅從竈火邊站起來。

雷晉臉上的表情頓了一下,接着揚起一抹更燦爛的笑容說道:“算了,我還是更喜歡喝紅薯粥,待會給我的碗裡多舀幾塊地瓜。省的熙雅那傢伙總是和我搶。”

“你們倆在這說我什麼壞話呢。”熙雅從街上回來,跺跺腳上的雪。

熙雅的手剛觸到他的衣角,雷晉已經利落的躲開了,很鄙視的瞪着熙雅說道:“喂,你不知道偷聽別人說話是件很沒禮貌的事情嗎?你這個人還真是沒自覺呢。”

“我可不是偷聽,我是恰好聽到。”熙雅收回手,神色不變的回道。

“算了,不和你說了我,院子裡冷的很,我回屋等着吃飯。”雷晉隨意的揮揮手,又轉頭笑着囑咐漠雅:“別忘了我剛纔和你說的事情啊。”

漠雅答應一聲。雷晉這才心滿意足的走了。

熙雅再也裝不下去,和漠雅無奈的對視一眼,這就是雷晉醒來之後的一個變化,再也不讓任何人近他的身,就像剛來的時候一樣,不,應該說比那時候更過了一層無形的隔膜。明明是曾經有着最親密關係的人,現在卻只能看得到卻碰不到,近在咫尺卻像隔着最遙遠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