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毫無出奇的牆壁此刻竟是有無數的乳白勁氣從裡面撲出像一根根細針飛速扎入嫩末的身體。
“嫩末!”王子皓驚呼,飛身朝嫩末撲去,只不過他此刻勁氣全無,卻因爲太着急而一個踉蹌差點倒地,這般一打岔,他理智清醒了許多,忙站穩身子細細打量着那些鑽入嫩末身體的乳白勁氣。
痛,嫩末覺得渾身上下都在被無數的針扎着,就連腦袋亦是,痛,痛的她有種想自殘的衝動,可身體卻似被人掌控一般無法移動。
似乎是痛了一個世紀,似乎這痛會無限蔓延,嫩末的眼皮忽閃,眼前明明暗暗光影閃爍。
眼前黑白顏色錯亂,就像是古老的十四英寸的黑白電視出現黑白色的雪花般麻點,而後徒然就定格。
木柵欄的小院內,一身紅衣的女子挽着男人的胳膊仰頭溢着笑意道,“阿荒,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都喜歡。”男人迎着光笑的燦爛,五大三粗的男人眉眼竟是與楚徹有幾分神似。
“阿荒,趁我的肚子還不曾顯出來,回我家一趟好不好,父親母親素來最愛面子,便用世俗之禮辦一場婚宴罷,讓他們二老也有個臺階下。”
“好!”男人將一臉幸福的女子摟進懷中。
旁觀者的嫩末好似也跟着男人與女子的歡聲笑語而無比的興奮甜蜜。
畫面徒地一轉,卻是一身鳳冠霞帔的女子坐在一色紅的牀前,微微垂眸的女子,臉上的笑由一開始的甜蜜到最後的僵硬,而天色也由白轉黑,沒有人進來點燃蠟燭,屋子裡昏昏寂寂,一如女子的心。
畫面似乎靜止一般,可嫩末卻能感受到女子一下一下沉沉的心跳聲,嫩末甚至覺得滿滿的無助的悲傷與恐慌流進了自己的身體,迫使自己的心好似要被擠壓出嗓子眼一般難受。
女子的屋外突然傳來紛亂的喧囂聲,一個老婦人推開門撲到女子的身上嚎啕大哭,“我的鳳兒啊,可苦了你了啊!”
相比於婦人的嚎哭,女子卻極其的淡定,她垂眉靜靜的望着老婦人。
嫩末的心卻像是被人抓住了般一揪一揪的疼。
“鳳兒啊,阿荒在鎮外亂石坡遇到了塌方,一行人全都被壓死在了那裡。我苦命的鳳兒啊……”
女子像是被點了穴般僵僵的靜靜的望着嚎啕大哭卻並無眼淚流出的婦人。
婦人伸手佯裝抹了兩把眼淚收了臉上的哭意仰頭望着女子道,“出嫁這一天花轎怎麼能空行?好在上天憐憫我們鳳兒,那鎮長的兒子願意頂替阿荒迎娶鳳兒,好讓鳳兒不受阿荒之累平白變成寡婦……”
屋子裡不知何時站滿了人,全都一臉笑意的朝女子道着恭喜,又有喜娘上前,想把盤中喜帕蓋在女子的頭上。
女子的靜靜的打量着這一屋子熟悉且陌生的人,擁擠的人們突然讓開一條路來,一個身穿紅衣,胸帶紅花的男人翩翩而入,本昏暗的屋子似因他的到來而頓時光華四射。
“鳳兒莫怕,我來娶你。”男人走到女子身邊,伸手去觸女子的面頰,本似木訥而僵然的女子微微一避躲閃開去。
她渙散的目光漸漸凝實,櫻紅的脣開脣合,“長風,衆人不明你風華無雙且有錢有勢,我爲何卻要舍你而選阿荒。”
“不僅衆人,連我自己亦是不知。”女子這輕輕的淡若無聲的話許是戳到了男子的心中痛處,使得男子的臉一白,臉上的喜意也就一點點的退散。
“你雖愛我,我卻是你三千水中的一滴。我於阿荒,卻是他的整個世界。”
女子緩緩的起身,一步一步的朝外走去。屋裡這許多的人,卻無一能讓她的目光停留。
“鳳兒,我雖有三千水,可卻只飲你這一瓢啊,鳳兒,你如何知你不是我的整個世界。”
“長風,就算如此,我的心裡卻滿滿的只有阿荒而不是你。”
先前那老夫人又撲倒在女子的腳下抱住了女子的雙腿,這次卻是真哭了,“鳳兒,鳳兒你這傻孩子,你怎麼就傻成這樣啊你,你但凡走出這門,娘就撞死在你的面前。”
“母親怕我嫁了阿荒連柴米油鹽醬醋茶都沒錢置辦,你卻不知,錢可以賺,人卻不是物,無法替換。你們設計將阿荒殺害,雖無人知曉,可阿荒卻知道,母親,我念你生我養我,不會爲阿荒尋仇於你,只是從今以後,你便當我與阿荒一同死了罷,我亦會當自己無父無母!”
“你,你這逆子,逆子啊,你說出這話便不怕被雷劈麼!”
咔嚓的一聲雷響,大雨轉瞬傾盆。
望着走在雨中的紅衣女子,嫩末覺得自己的心又溼又冷,就像是被大雨淋的不是女子,而是自己。
畫面再次變換……
重重疊疊飛揚的紗帳後,男女絞纏的身體如魚得水,只是在男子精關不把大泄之時,一臉迷醉的女子眼中白芒微閃那本俊美的男子驚叫聲都不曾喊出便成了一具像是置放了千百年的乾屍一般。
女子伸出兩手指將乾屍提起隨手一扔,扔進了一側的幟幔後。
自始至終,她都不曾擡眼望過男子一眼。
明明驚訝的不行,嫩末心底涌出的卻更多是悲哀。
她的心跟着女子的赤步走過重重的紗幔來到了一個角落,女子的手也不知是在那裡碰觸,牆壁緩緩的打開,一個嬰兒筐出現在嫩末的眼前。
女子清冷的臉在見到嬰兒筐裡的嬰兒時終於有了暖意,她伸手將緊閉雙眼一動不動的嬰兒抱起,吻了吻嬰兒的面頰,一手置放在嬰兒的頭部,嘴中則哼唱道,“城城乖城城乖,城城快快睜眼看看媽咪呀,媽咪的小城城,媽咪的乖寶寶,媽咪爲你建了這麼大的城,媽咪爲了埋了一生一世都吃喝不完的財富,小城城醒來好不好,你這樣熟睡,若是有一天媽咪不在了你可怎麼活下去……”
嫩末後知後覺的才發現,想比於一般的嬰孩,女子懷中的嬰兒又瘦又小,就是被女子這般搖晃,他都緊閉雙眼一動不動,小小的鼻間只有一點點似有似無的氣息。
一股股的乳白氣息從女子的手掌中如霧般散出將嬰兒的頭部包裹,只是片刻,那些乳白氣息全都進了嬰兒的身體……
而女子再次轉身回了牀上,進入另一個陌生男子的懷抱,糾纏交融……
此刻的嫩末已經說不清自己的心中是什麼感覺,濃濃的悲意如同蟬蛹將自己包裹。
嫩末微微眯眼將眼中的霧氣擠散,待她再張眼時,眼前的場景又已改變。
卻是一身紅衣的女子懷抱嬰孩站在初時的院中,院子上空是一圈圈的黑雲翻滾。
紅衣女子的對面站着初時的男子,阿荒!
“鳳兒,若能抗的過這雷劫你便是這大陸上第一個飛昇成仙的人,若是抗不過,你將魂飛魄散,把孩子給我,我會在外圍幫你。”阿荒背對着嫩末,使得嫩末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得他的聲音淡淡的了無情緒。
“你既活着,爲何不去尋我?”女子緊抱着嬰孩,慾女心經功法修煉到極致,她的身體隨時隨地的都在尋求着有物什/進入/她滋養她。此刻雖然咬着脣,可她臉上的嫣紅情/欲之色卻無法遮掩。雖然強撐着意志,可那聲音卻軟綿綿的甚是無力。這聲音一出,她自己又羞又憤,忙緊咬脣瓣垂頭望着已過三年卻依然如初生嬰孩的懷中兒子。
“鳳兒,這些以後再說,你把孩兒給我專心抵抗雷劫。”
“你爲何不去尋我!”女子悽然尖叫,驀然飛速騰空,下一刻徑直朝天空黑壓壓的那一片烏雲衝去。
“鳳兒……”
轟隆隆的雷聲好似砸在了自己的腦中一般嫩末雙手捧着頭亦痛的尖叫,待她稍稍恢復意識睜眼去看那女子時,眼前卻是一個包廂裡。
一個現代式的簡約包廂,嫩末是靠着窗戶坐的,落地的窗戶外是一眼望不盡的高樓大廈。
桌前擺放着煮茶用具,而一雙白希的手正在用嫺熟的動作沖泡着茶水,嫩末的視線順着這雙手往上。
一襲白色的中山裝,三七分的短髮男子迎上嫩末的目光朝嫩末微笑。
嫩末眨了眨眼,自己身上穿的是素來最是喜歡的一套碎花點及膝的泡泡短裙,怎麼回事?她明明穿的是一身用離樹之花織就的紅裙。
陽光自透明的玻璃外揮灑而進,刺得嫩末眼睛極疼。
做夢?
亦或做夢?
王子皓哪裡去了?
紅衣女子哪裡去了?
鳳城女神的墓室,血流不止的王子皓,他們都哪裡去了?
眼前的一切太過真實,而夢中的王子皓也太過真實,嫩末突然就分不清,她是夢中遇到了王子皓,還是此刻是在所謂的夢中。她有些恐慌的站起身,卻下一瞬卻茫然的不知該往哪裡去,她目光胡亂的四處亂竄,最後又落在眼前依舊專心泡茶的男子身上,“你是誰?”
男子並沒有回話,一直到衝好茶,並將其中一杯茶水遞給嫩末,他才擡眼,微笑着道,“你可以喚我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