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末末,小末末,快看母雞下蛋了……楚一邊胳膊裡夾了一大堆的花,一隻手掌中則放了一顆明晃晃的雞蛋。他的額頭沁出了細汗,他的臉上洋溢着燦爛無比的笑容。
小末末一直說那些雞能下蛋,他還不相信呢,沒想到真的下蛋了,小末末看到一定會很高興,小末末高興的時候眼睛燦亮燦亮的可好看了。
楚用胳膊肘推開門,咧着嘴笑的天真而滿足。
屋子裡空蕩蕩的,廚房空蕩蕩的,浴房空蕩蕩的。
那件小末末親自縫了好幾天的白色衣服在牀上孤寂躺着,恍似那牀上躺的是嫩末一般,楚僵笑着伸手,提起的卻是一件輕飄飄空蕩蕩的衣服。
小末末曾說這是她和他結婚時穿的婚紗,一生只穿一次,小末末說只有在結婚那天才能穿給他看。
小末末……
走了那麼遠那麼遠,嫩末好似還能聽到楚的叫聲,如孤狼一般站在日暮山崗之上孤獨的怒吼聲。
她的身子顫了顫,忙提了勁氣使得自己輕功更快。
非白騎着一隻獨角馬本是與嫩末並肩,一不留神就被嫩末甩在了後面,他忙甩了馬鞭讓自己跟上嫩末。
他素來不願和雌性生物沾染上,然而剛剛看到她的背影,他真想多嘴說一句:何苦!
這樣連續趕了一天一夜,風聲呼呼呼的在腦子的掠過,所有的思緒都被那些刺疼刺疼的風帶跑,這樣不停的耗着勁氣,很累,卻也很滿意。累,就不會想那麼多了。
不用擔心,藥浴完全可以恢復你之前的樣子。見嫩末垂着頭,視線所及是她緊抿的脣,阿慶替嫩末試了試水溫,轉過屏風吶吶的安慰着在屏風前站着的嫩末。
若不是因爲嫩末的體內熱力不斷流失,嫩末的模樣早該恢復以前的七成樣貌,不過現在離開那人也不晚,以自己與師父配製的藥物輔助,用不了幾次嫩末就可以恢復原先的模樣了。
嫩末點點頭,轉過屏風。
簌簌的聲音響起,那是嫩末在脫衣服,接着又是嘩啦啦的水聲……
阿慶背對着屏風站在原地,面紅耳赤的他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身子更是僵硬的一動也不敢動。
一直到非白在外面喊了一聲阿慶,阿慶這纔像解穴了般,手腳俱軟的奔了出去,師父,你找我?
站在走廊的非白睨了眼阿慶跑出來的那房間,爲師要的藥丸煉製好了沒?這麼笨還成天就知道偷懶。
啊,師父要什麼藥丸?
藥浴的嫩末皮膚開始一層層的蛻皮,甚至還有水腫的現象,阿慶每日裡爲她身上抹着藥膏,又用紗布將那些脆弱的地方全部包裹。
這樣的嫩末是不能風吹日曬的,她所睡的馬車鋪了軟綿綿的一層,然而就是如此,她還是覺得渾身都被馬車咯得慌。
每日裡不是躺在馬車上就是泡在藥桶裡,沒有事幹的嫩末,心緒就開始亂飛。
在一起的時候還不曾發覺,這般離開,嫩末只覺得自己只要思緒一忽閃,滿腦子就都會變成楚的身影。
楚在幹什麼?楚是不是在打獵?楚是不是又爬在樹上偷看那些動物交/姌!
楚有沒有在找她?楚會不會很生氣!
思念就像噬骨的螞蟻讓嫩末瘋狂,她沒有心思打坐,也沒有心思練瑜伽,她滿腦子都是楚的身影,這個影子陪着她在馬車上,陪着她在浴桶裡。
馬車行路了幾天,嫩末一行人便換成船,這一路順風順水,船上要比馬車上舒服許多,嫩末的身體也不用每日受被馬車顛簸的痛苦。
阿慶被非白抓去煉藥,侍候在嫩末左右的是非白在奴隸市場買的一個兔族女子青草。
青草文文靜靜的不善於說話,嫩末亦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所以這一路主僕二人幾乎沒有任何的交流。
這艘大船是專門的客船,能容納一百多人,嫩末每日裡雖然不出去,可卻能聽到外面甲板上衆人喧囂的聲音,這些人大部分都是去皇城做生意的商人。
從這些人的口中,嫩末也粗粗明白,這一年多,皇城中風雲變幻,不過最終掌舵人還是那位差點重病死翹翹的陳王,而那幾個爭的就差沒有頭破血流的王子,全都乖乖的在夾着尾巴做人。
似乎快要到達皇城,船上的衆人都比較興奮,全都早早的站在了甲板上,嫩末趴在窗戶上吹着風,視線望着窗戶外急轉後退的水流。
這一路因爲還要不時停頓給她配藥,已經耽擱了兩月有餘。
如今她的身體已經感覺不到寒意,如冰的指甲也恢復正常,不僅如此,她如今除了頭髮長出寸餘之外,皮膚與面容都恢復了以前的樣子,或許是因爲脫舊換新,肌膚比以前還要好。
她沒有照過鏡子,女爲悅己者容,可以後,她已無臉再見那人。
甲板上突然傳來一聲高過一聲的嘈雜尖叫聲,嫩末的頭趴在胳膊彎裡眯着眼昏昏欲睡,面上情緒並沒有因此而變化。
照在臉上的明媚陽光徒然消失,像是有陰影落在自己的身上了,是兩岸有山將太陽擋住了嗎?
嫩末微微擡眼。
就看到那人站在距離不過幾米的對面船上,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兩船並行,且對面甲板上又齊刷刷的站着一色腰挎大刀的青衣,怪不得甲板上的人會尖叫。
一身黑衣頭戴斗笠的那人站在甲板邊緣極其顯眼,嫩末有那麼一瞬間的愣怔。
腦海裡的畫面突然就風雲變幻,她的手微不可察的顫抖,可她的臉上,精緻如畫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無喜,無悲!
黑紗隨風緩緩飄動,薄薄的幟幔下,嫩末好似看到他的脣微動:過來!
那船,再次靠近客船的船身,甲板上的衆人只以爲是水匪,就尖叫的更加厲害。
阿慶不知何時站在了嫩末的門口,他擡手想敲門,一掃眼看到師父正負手站在轉角處似笑非笑的望着他,師父寂寂無波的眼卻好似能把他的心事一眼看穿般,他的心一顫,手就緩緩的收了回去。
若是這時候帶她離開,她一定不會答應吧!她那麼倔強,既然決定了又怎麼會更改。
一塊一米多寬的木板被搭在了嫩末窗外走廊與對面船的甲板上。
嫩末看着那人緩緩踏在木板上,揹着陽光一步步的朝她行來。
衣上繡了金絲浮雲,他黑衣翩然隨風,水浪翻滾,他走在那上面,步伐輕慢悠然,好似是在他家的後花園散步一般。
雖然黑衣籠罩,可他身上那種尊貴如斯的光華卻在無形中四散。
那些喧囂的驚叫的人們徒然就寂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走在木板上的他。
衆人的目光如在望天上降下來的神祗一般。
他是天之驕子,他高高在上俯視衆生的氣質乃是與生俱來,舉手投足間的風華絕代。
這般的他,突然就讓嫩末心中恨恨。
若是找個時候他能落水該有多好,嫩末目光微垂落在那塊銜接兩船的木板上,可馬上她就暗笑自己這種小孩子一般的幼稚想法。
一隻手伸到她的眼前,身前的陰影也越加的黑暗,如煙的是金絲流雲的黑袍。
嫩末沒有動,她垂着眉,渾身徒然就僵硬的一動也不能動。
她其實已經給自己做了無數心理準備來見他,可現下,這般的近距還是讓她大腦有些遲鈍。
她想,她中過他的毒,她怕他,這種怕如那寒氣一般從骨頭裡滲出,平日裡無所察覺,只有真正面對他的時候纔會發作。
魅姬……
我叫嫩末!反駁方出口,心中冷意滲染。
她聽到淺淺的笑聲,磁沉的笑聲就如能勾魂攝魄的琴瑟,讓嫩末立刻就警惕。
我來接你了。他又說,要我抱你出來嗎?
嫩末立刻就起身,然而這一剛動,有兩隻手就抓住了她的肩膀,不過一個翻轉,她已然被他打橫抱在了懷中,朝另一隻船上走去。
你放我下來,我自己會走。嫩末掐着王子皓的臂膀,兩隻船上這麼多的人,她丟不起這個人,最主要的是她的弟弟阿慶還在甲板上,她不願自己這樣子被阿慶看到。雖然她和阿慶都心知肚明她這次歸來是要做什麼。
她的角度,可以看到幟幔下他露出一角的下巴,她看到他的下巴微揚,他停下步子站在木板中央,水中?他問。
作爲旁觀者看時還不覺如何,可這般立在水中央朝下看時,滔滔水浪翻滾後退,立時就讓嫩末頭暈眼花的想嘔。
嫩末忙閉眼沉默,臉色慘白的她兩手抓着王子皓的衣襟一動也不敢動。
頭頂又是一聲輕笑,嫩末討厭他這樣的笑聲,好似一切都掌控在他手中。
見自己的主子終於抱得佳人迴歸,王子皓船上那些本煞氣十足站着的青衣們不知是誰帶頭吹了一聲口哨,就像是一顆石子投入湖中一般,立刻就是無數的鬨笑聲與恭喜聲。
嫩末的頭微微一側,使得那些人看不到她的臉,她感覺王子皓抱着自己經過那些青衣,又轉過一個走廊,上了兩層才進入一個房間。
門吱呀的一聲,嫩末的身體徒然騰空,被扔進了大牀裡。
唔,小皓皓出現的真快,紅顏始料不及呀呀呀,也不知嫩末能不能如願以償抱得金蛋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