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打是早晚的事，但不着急現在。”
索隆聲音低沉，和四位新晉督軍相比，他明顯不是那種情緒化的統帥，雙目冷靜異常。
“可是…酋長，如果我們不打，他們集結力量進攻的話，單純依靠城裡這些人是很難守住的。”
“戰爭要看時機，現在是收穫的季節，繼續發起戰爭對於這些國家來說並不是最好的選擇——你或許不知道，三個方向上的三個人類領主，相互之間以前都有過矛盾，所以他們自身並不是鐵板一塊，懂了麼？”
索隆看那位督軍欲言又止，又問道：“讓你們去統計部隊要使用的糧食，算出來了麼？”
幾位督軍面面相覷，其中一位低聲回答：“酋長，我們…不太擅長計算這些東西…”
“所以就不管了？”
索隆眯起眼睛，四位督軍頓時頭皮發緊，一個個連目光都不敢擡起來。
“記住，我們現在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在草原上可以只數羊羣就夠，但在這裡，如果糧食計算出了差錯，到時候餓死的可不光是你的手下，甚至大家都會一起遭難！”
“是…酋長！”
“如果你們算不清楚，那就找那些會算的人類去算，這些還需要我去教你們？記住！如果有人類敢耍花招，你們知道該怎麼做。”
四位督軍紛紛保證完成任務，索隆沒多說什麼，因爲他知道給這幾個傢伙開會，說三件事情對方能辦成一件就不錯，所以乾脆每次開會就一個主題，好歹能讓一件事得到堅定推行就算成功。
說到底，獸人的文化水平不高，多數四肢發達頭腦簡單，這是索隆改變不了的事情。
今天的例行會議結束後，索隆照常穿上了鎧甲和罩袍，邁步走到城區那些安置獸人部族的街道進行視察——以前索隆就保持着類似的習慣，但那時候是在草原巡視帳篷，現在則是巡視街區。
酋長的親自巡視並不是作秀，而是幾乎每天都在進行的事情。索隆身旁只跟了四位守衛，街道兩側的獸人們看到他後都是極爲恭敬的問候，對這位領袖極爲尊崇。
但索隆表情始終凝重，他專門造訪了幾戶剛生孩子的獸人家庭，叮囑給新生兒家庭的食物補貼一定到位，隨後滿懷心事的返回了內城。
他現在確認了一件事：獸人們不但身體變得強壯了，連生育週期都變短了。
原本獸人孕婦和人類近似，懷胎八個月時間才生產，但是自從獸人的身體開始發生變化，接連幾批生育的產婦，都是提前將近一個月便生下了胎兒，並且這些嬰兒身體強健，絲毫沒有早產兒的孱弱，甚至比以往的新生兒死亡率都要低，超過九成都扛過了最初的危險時期，現在開始了茁壯成長。
而最近幾批生產的孕婦，計算下來生育週期甚至只有六個月不到。可是生下來的獸人一樣沒有問題——聽起來，這是能讓獸人加速繁衍和擴張人口的好事，但對索隆來說，這些突然之間帶來的轉變，顯然不是大自然帶來的恩賜，而是某種力量所賜予的能力。
其他獸人不知道，但索隆很清楚，連日來他所做的噩夢中，那些不斷閃過的戰爭畫面，以及極具導向性的低語聲，都證明眼下獸人所獲的一切，都是有代價的。
某些存在，想要藉助獸人達成目的。
他在夢中，看到人類被獸人所毀滅，看到了部族佔領世界後建立面積廣闊的帝國，看到自己穿上了華麗的鎧甲，戴上血紅色的王冠。
但這一切，並沒有讓索隆沉醉和欣喜。
他很清楚：在自己的生命週期內，必然看不到獸人推平人類王國、乃至建立帝國的那一刻了。哪怕獸人現在的生育週期縮短到了半年，可他們又不是蟑螂，怎麼可能在幾十年內和人類的龐大基數相抗衡？
眼下這座城市或許還能維持穩定，若是給他卡倫王國一半的領土，索隆都可以肯定自己根本沒辦法去控制——光是叛亂他都顧不過來，哪裡有功夫去發展？
所以夢裡那一展宏圖的美景，並沒有讓他的野心膨脹，反兒讓索隆冷靜下來，並做出思考…
他是一個擁有獨立意志的獸人，這一點，或許影響他夢境的那個存在並沒有意識到。
而在埃爾森城外，剛剛登上火車的塔裡婭正拎着行李跟在奈菲身後，瞪大眼睛看着四周的一切，許久沒能說話。
“第十三排…這裡。伊森法師，這是你的位置。我和塔裡婭就在後面了。”
“好的。”
戴着帽子、身穿黑色法袍的伊森法師看着面前的雙層臥鋪，點了點頭。
奈菲將行李放在牀板下方的儲物櫃裡，隨後拉了拉塔裡婭：“咱們倆正好是對鋪，你坐這邊吧。”
“啊？額…好的。”
塔裡婭提起法袍的下襬坐了進去。他們坐的是軟臥，比前方喧鬧的硬座車廂要寬敞的多。雖然是牀鋪，但上面的牀品都不是便宜貨，鬆軟的牀墊坐上去讓塔裡婭都揚起了眉毛。
“怎麼了？”
“沒事…就是想起家裡的馬車了，當初我非要爬到馬車上面去，結果掉下來摔傻了…”塔裡婭明顯已經相信了這是自己經歷過的事情，嘆道：“我記得醒來後連話都不會說了，有一段時間，走路拿東西都不利索。”
“現在恢復了就好了，不用想那麼多。”
說到這裡，火車前方傳來了汽笛聲，車廂開始緩緩移動，窗外的景物向後退去，而腳下只有一些輕微而有規律的震動。
“真是…神奇，這竟然不是魔法驅動的？我們要走多久？”
“聽說是燒黑色的石頭還是什麼原理…反正還真不是魔晶驅動的。至於走多久，我剛看站臺上寫着，咱們大概明天早上就能到霍利爾城。這裡還有一份說明——哈哈，是午飯晚飯的菜單，都是免費的呢，會有乘務員給分派…”
奈菲說着低聲問道：“對了，胳膊疼麼？”
“還好，不疼。”
塔裡婭揉了揉，被捆了一夜，早起之後她的確感覺胳膊有些發麻，但活動幾下後也就徹底恢復，看了眼四周，她輕聲回問：“那…昨晚我有什麼別的反應麼？沒說什麼夢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