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廣場,四周黑濛濛的。
靜悄悄,一點聲音都沒有。
我站在廣場的中央,星星點點的謐藍色螢火不知從何處緩緩向我飛來,繞着我不停地旋轉。
起先,只有那麼一兩粒火光,接着,螢火的數量越來越多,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我在螢火的中央不知所措。
這是哪裡?我爲什麼會在這?
片刻,飛舞的螢火如同被按了暫停鍵一般,突然全部懸停在半空中,幾秒之後,竟憑空消失了!
我驚愕的看着前方,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人,不知何時站到了我面前。
斗篷的帽子拉的低低的,我看不到他的臉。
“你是誰?”我小心翼翼的問,發現雖然我努力張嘴,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穿着斗篷的人輕擡右手,我看到他寬大的袖子裡什麼東西閃了一下。
“你是誰?”我試圖再次發聲,但是四周就像被人抽淨了空氣一般,漸漸感覺到無力和窒息。
喘不過起來,身體愈發疲軟。
我,難道要死了嗎?
….
“潤子啊!你別嚇唬爸爸啊!…”
突然一聲尖利的哭喊打破了周圍的寧靜。
我猛地睜開雙眼,眼前模糊的出現我老爸誇張的哭臉,一邊抓着我肩膀,一邊嚎叫,
“你醒醒啊!你不要爸爸啦?爸爸不能沒有你啊!…”
“呃…”我一陣頭痛,微皺眉頭,感覺嗓子的發音還是有點沙啞,“爸,我還沒死呢…你別這麼誇張好不好…”
“天啊!我的寶貝!你醒啦!你嚇死爸爸了!你平時都是九點半準時醒過來的!今天都九點三十五分了,你還沒有醒,我以爲你…以爲你…”我爸大嘴一咧,又作勢要哭。
“老爸!”我終於從睡夢中清醒過來,對着他大喊,“我譚潤子哪兒有那麼容易死!”
我叫譚潤子,很多人都說這聽起來像是日本名字,其實只有我知道,在我出生前我爸媽就已經起好了這個名字。他們本來是想要個男孩的,一個溫潤如玉的兒子。沒想到最後出生的卻是個小女孩。
我媽本以爲我爸會不喜歡女兒,還有點擔心,誰知我爸在看見小嬰兒時的我的第一眼,就把當初想要兒子的願望拋到腦後了。好歹也是堂堂外企副總的他,在產房外面抱着我又摟又親看個沒完,還各種對天發誓要對我和我媽一輩子寵愛有加。
不過,我爸確實做到了,從小到大基本上對我屬於有求必應,甚至我自己都覺得他太溺愛我了。
好在我並沒有被寵壞的小孩身上的那種戾氣和飛揚跋扈,生活的也一直悠然自在。
我本以爲自己會這樣清閒的過一輩子,可誰知,就在一個星期之前的體育測試中,一個意外,把我的人生被徹徹底底改寫了。
這天之前,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大學女生而已,然而命運的齒輪突然旋轉,時鐘的指針發生偏斜,人生軌道斗轉星移,連我自己都不曾設想,這天之後的我,將會進入一個全新的世界。
當時,我正完全不顧形象的咬着牙,甩開了膀子拼了命爲了不重跑而奮力衝向八百米的終點。
可誰知,我居然在距離終點還有幾十米的地方突然跌倒了,感覺自己的左腳好像瞬間碰不到地面,因爲正在向前跑的慣性,我整個人重重的撞到地面還滑行了幾米。隨後,左側大腿傳來了鑽心的疼痛,我心裡立刻反應過來,完了,一定是骨折了。看着朝我跑來的衆人,我又疼又怕的吭唧聲還沒從喉嚨裡發出來,就眼前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
本以爲只是因爲簡單的骨折而住院治療,很快就能出院了。可三天前,一個讓所有人震驚的噩耗傳到我的耳中。
我的左腿並不是單純的撞擊骨折,而是因爲胃癌骨轉移造成的脆性骨折。股骨被癌細胞侵蝕的就像篩子一樣,跑步的時候太用力了導致骨頭直接斷成兩截。
不過說來也奇怪,我從來沒有感覺過任何的一點疼痛。作爲一名醫學生,我心裡清楚如果有骨轉移的話,一定會疼的受不了,可是我不僅腿沒有感覺到疼痛,連原發病竈胃也從來沒有太大的不適。雖然也胃疼過,但是並不影響生活。
得知我患病的消息後,我爸連夜和老總請假,徹夜不眠的守在我的病牀邊。雖然到現在只有三天吧,但是我覺得他已經被自己折磨的有點神經質了。
“爸!”我有無語的看着他,拍拍他的手,“你要不要這麼誇張啊,起牀時間差個五分鐘不是正常的嘛!你要是不在這兒哀嚎,我可能還會接着再睡一個小時呢。”
“老爸我不是擔心你嘛,”我爸反手拉住我的手,往我的手心裡放了一個白色的觀音項鍊,神神秘秘的說,“這是爸爸我託人從西藏一位高僧那裡請來的,據說可神了。你快戴上,保佑你病一定能治好。”
“你怎麼還迷信啊~~”我好笑的搖搖頭,把項鍊戴到脖子上,舉起來迎着窗戶透進的陽光看了看,觀音頭頂的銀色裝飾反射着陽光輕閃了一下。
嗯?一種熟悉的感覺。
我這纔回憶起來剛剛的夢。
好奇怪的夢啊,那是什麼地方呢?黑漆漆的,還飛着那麼多藍色的光。
爲什麼我明明有張口說話,但是卻發不出聲音?
還有,那個穿着斗篷的人是誰?我連是男是女都沒有看清,心裡居然還有點遺憾。
話說我最近並沒有看任何科幻小說或者恐怖電影,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做了這麼詭異的一個夢?
我不明所以的搖搖頭,看着我爸收拾東西的背影,
“爸,你要走啦?”這還真是神奇,我還以爲過不了兩天,我爸會把家都搬到醫院來了呢。
“唉…爸爸知道你捨不得爸爸回去,但是,”我爸一邊將桌上的電腦扣上裝進公文包裡,一邊看着我,“但是公司很多事情沒有你老爸我還是不行,爲了多給你賺錢治病,我還是得回去看看。”
“你快去吧,”我笑着和他說,“我這都是獨立病房了,而且醫生護士對我都很照顧,你別擔心。”
“…我沒法在你身邊盯着,怎麼能放心的下啊!你可是老爸的一切,”我爸臉色有些黯然神傷,“我多想替你得這個病…”
“爸!你別瞎說!”我趕緊打斷他,“我沒事的!醫生不是都說我這種現象挺奇怪的嗎?說不定我就是那個醫學奇蹟呢!”
我爸安慰的點點頭,對着鏡子整理了一下頭髮,拎着公文包走到我的牀邊,“爸爸先走了,你自己乖乖休息。有事隨時call我,我和你媽媽晚上來看你!”
說完,老爸戀戀不捨的走出了病房。我剛舒了口氣,我爸突然又探頭回來了,
“有事一定第一個聯繫我啊!我比你媽靠譜!”
“知道啦老爸!”我嚇了一跳,一臉無奈的說。
“嗯,那我真走了啊!”說完,我聽見病房門關上的聲音。
我拿出手機,剛要打開微信,聽見病房門又被打開了,
“爸爸,我知道啦,第一個聯繫你~~”
“潤子?”思思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你爸沒在屋裡啊~”
呃?我擡頭一看,原來進來的不是我爸,而是我的死黨閨蜜鐵磁,于思思。
和這小妮子第一次見面,我就不可自拔的愛上了她那至少分了四層的大雙眼皮。我從小就對漂亮的眼睛非常癡迷。看人第一眼,一定先是觀察眼睛。我簡單粗暴的喜歡着長睫毛雙眼皮大眼睛,而思思當時還用着這樣一雙眼睛熱情而歡樂的看着我。於是,我心裡的花朵一下子就朝着她盛開了。幸運的是,我果然沒有看錯人,思思是個特別單純可愛的女孩子,我們兩個之間基本上屬於無話不談,她的性格和我也是難以置信的契合。
“我來看看你,順便告訴你我已經幫你和學院請好假了~”思思把帶來的水果擺在我的牀頭,“院長他們已經批下你的休學申請了。好傷感哦,之後就要我自己一個人天天去上課了。”
思思的表情有點失落,我趕緊安慰她,“沒事,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希望你明天就能立刻好了!”思思嘟着嘴巴,突然想到什麼似的一拍我的肩膀,“對啦!你知道我剛剛來醫院的時候,碰到誰了嗎?簡直不敢相信!”
我揉揉肩膀,這丫頭下手真重啊,“誰啊?”
“你聽了之後,估計也要嚇死了!”思思一臉的興奮,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我。
也能嚇死我?我疑惑的想了想,誰會把我嚇死啊?
“…我上次給了中評的淘寶賣家?…被我家狗狗咬壞籬笆的隔壁鄰居大媽?…之前欺負你被我罵走的張小花?”我絞盡腦汁想着可能會恨我的人,但是思思全部都是搖頭,“那會是誰啊?我猜不出來了…”
“…羅!明!夕!”思思趴到我耳邊對着我的耳朵一字一頓的大喊,我的鼓膜差點都要穿孔了。我趕緊掏掏耳朵,驚訝的看着她,反問,“羅明夕?不可能吧?他怎麼會出現?”
對,我的這個問句問的真是恰到好處。
他,怎麼會出現?這真是太神奇了!
羅明夕,是我們醫學院歷史上公認的最厲害的畢業生。
在他大二那年的暑期,他和導師幾人一起完成了一個胃癌基因位點相關的研究課題,據說他們新發現的基因位點一經明確證實,就可能拯救全世界八分之一的胃癌患者。
然而,學術上的成就並不能體現出他全部的厲害之所在,更重要的,是他那神秘的行蹤和難以捉摸的身份。如果你能看到他出現在你面前,那簡直可以去買彩票了。
據說,平日裡他基本上都不會來學院上課,但是成績卻一直是前排。曾經有一度,不知道從哪幾個嘰嘰喳喳的女生口中傳出謠言,說他可能是什麼上層高官家的公子,學校老師都迫於他的勢力,不敢惹他任他隨心所欲。
然而很快就被闢謠了。
據某些自稱是知情人士的人透露,羅明夕的父母可能是因爲生意的原因,長期居住在瑞士,他從小都是在寄宿的學校長大的。除了沒有父母的日夜陪伴,他和其他孩子也沒有什麼大的不同。
謠言雖然已止於“智”者,但是羅明夕卻沒有因此而失去關注,反而成爲了大家眼中極富神秘色彩的男神。
不僅一米八七的個頭讓他鶴立雞羣,一雙長睫毛的大眼睛即使隱藏在黑框眼鏡的後面,也能輕易讓人目不轉睛。
儘管直到畢業,羅明夕的同班同學都沒怎麼見過他,但是他的一切都被大家越描越神秘,甚至到達了神話的地步。
我也是來到學校之後,就立刻聽說了羅明夕這個名字。學姐們對他誇張的描述總是讓我疑惑,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才能讓大家在如此好奇他的身份的同時還迷戀着他這個人?
我一直不相信無端的八卦,直到我大一下學期的某一天,我終於明白了大家口中所流傳的那種感覺。
那個微微還有些餘熱的午後,在那個有着漂亮陰影的練習室裡,我偶然遇到了他。
在那之後,我一直和思思說,如果有一天我能再次見到他,那一定是在我最生無可戀的時候,上天派他來拯救我的,讓我還能有點活下去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