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德里克只是索尼旗下一個普通簽約製片人，以製作B級片爲主，連自己的工作室都沒有，很不入流的那種。杰特，我得提醒你，因爲《黑俠》，最近肯定會有很多人繞過我們這邊私下聯繫你，但是，千萬不要冒然許諾任何事情，無論如何，至少要和我商議一下。”
兩人離開日落塔酒店，傑瑞米·趙親自開車載着杰特·李趕往馬里布丹妮莉絲影城，一邊對副駕駛上的客戶如此說道。
杰特·李在圈子裡混跡這麼多年，也算曆經坎坷，當然不缺少這點謹慎，不過還是道：“我覺得他挺有誠意的，答應只要我鬆口就預付一半片酬。”
“杰特，不要這麼天真，你以爲自己一定能拿到錢？”
“好萊塢不是很正規的嗎？如果真的和他簽約，我肯定會把這條寫在合同裡。”
傑瑞米打着方向盤加速超過前方一輛福特，搖頭道：“杰特，法律完善，遵守契約，這肯定是你們很多剛到美國的傢伙對這個國家的前置印象，其他領域我不敢說，但在好萊塢，這些都是不存在的，好萊塢就是一個存滿了欺騙詭詐的地方。就像剛剛那個傢伙，你和他簽了合約，如果一切順利，當然皆大歡喜。不過，一旦出現變故，即使合約上明確規定，他也不會付錢給你。”
杰特·李道：“那就打官司唄？”
“當然，問題就在這裡。你和他打官司，贏的機率很大，但是，如果因此糾纏在這樣的訴訟裡，短則三五個月，長則一年半載，期間其他什麼事情都做不了，還要花掉大筆的律師費，你覺得你耗得起嗎？”
杰特·李聞言，想到了一些過往的事情，突然不再說話。
經紀人看了他一眼，補充道：“所以，好萊塢再大牌的明星其實都遭遇過欠薪毀約之類的事情，多數都是私下解決，因爲大家都耗不起，而且，畢竟以後還可能合作，也很少撕破臉皮。”
杰特·李沉默了片刻，才終於又開口道：“難道就沒有規矩了嗎？”
“當然有啊，杰特，好萊塢的規矩其實很簡單，只要你能證明自己的價值，而且一直有價值，那你就是規矩。不說高高在上的西蒙·維斯特洛，好萊塢那些長青的大導演大明星，就像史蒂文·斯皮爾伯格、喬治·盧卡斯、羅伯特·德尼羅、湯姆·漢克斯等等，他們都是各大製片廠努力追逐的對象。當然，一旦他們失去了價值，也就只能遵守別人的規矩。”
“這……太現實了。”
“如果不是這樣，好萊塢也不會這麼繁盛。所以，杰特，我希望你能非常謹慎對待這次打入好萊塢的機會。你知道，傑克很早就開始嘗試進軍好萊塢，直到今年年初的《尖峰時刻》，纔算成功躋身主流一線，這其實比當年的布魯斯·李還要成功，對於我們華人來說就是一個奇蹟。”說到這裡，本來認真看着前方道路的傑瑞米·趙頓了頓，扭頭與杰特·李對視一眼，說道：“我希望你能成爲下一個奇蹟。”
杰特·李此前其實一直不是太適應這位粵語中帶着古怪口音的經紀人，不過，此時突然聽到對方這樣一番話，又感受到中年人誠摯的眼神，突然也有些感動，以及隨之而來的莫名豪氣，朝對方伸出手道：“傑瑞，我也希望自己能不辜負你的期待。”
中年華裔經紀人騰出一隻手和杰特·李握了握，再次道：“其實，在我看來，杰特，你想要在好萊塢有所突破，關鍵還是在丹妮莉絲娛樂這邊，據我所知，讓傑克躋身主流一線的《尖峰時刻》是西蒙·維斯特洛親自提出的創意，維斯特洛在電影方面的才華無人能及，我相信《黑俠》應該也和對方有所關聯，如果我猜對了，那麼，肯定不會只有一部《黑俠》。”
杰特·李認可地點頭，忍不住道：“其實，我還在想李安先生的那部《臥虎藏龍》，我們不能再爭取一下嗎？”
傑瑞米搖頭：“杰特，這個項目真的不適合你。我最近看了一遍李的所有片子，還更深入打探了一下《臥虎藏龍》的細節，總的來說，李的定位更傾向於一個文藝片導演，《臥虎藏龍》雖然是武俠，但也應該是一部文藝武俠，對於演技的要求很高，這不是你擅長的，你的特長應該是動作。無論如何，等下我們與新世界影業的總裁丹尼·莫瑞斯會面，如果西蒙·維斯特洛對你很上心，今天應該就會有結果。”
杰特·李再次失望，卻也明白經紀人話語的正確性，不再多言，想起一件事，說道：“對了，傑瑞，我剛剛接到了香港那邊的一個電話，來自《黑俠》的製片方，那邊讓我幫忙打聽一下，丹妮莉絲有沒有興趣製作續集？”
“我聽說了，那邊的票房很糟糕，可能鉅虧？”
杰特·李這方面的消息當然比經紀人還靈通一些，點頭道：“首周只有379萬港幣，預計要虧損3000萬港幣。”
經紀人大致知曉《黑俠》的版權劃分，也明白大洋彼岸一家電影公司虧損3000萬港幣很可能就要傷筋動骨，有些咋舌，不過還是很快道：“我覺得，丹妮莉絲這邊應該對續集沒興趣。”
“爲什麼？”
經紀人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杰特，坦白說，你覺得《黑俠》是一部好電影嗎？”
杰特·李頓了下，還是微微搖頭。
經紀人道：“因此，這部電影的成功，一方面是北美觀衆對你的功夫感興趣，另一方面，其實也是主要的，還是依靠丹妮莉絲娛樂的強勢發行。對於一部電影來說，口碑不算好，票房，說真的，2500萬，在北美也不算什麼，因此根本沒有開發續集的必要。”
杰特·李略微猶豫，才又道：“傑瑞，開發這部電影的那位先生對我……嗯，算是有恩，我總不能這樣回覆他吧？”
傑瑞米問道：“如果那邊要開發續集，需要丹妮莉絲同意嗎？”
“這個，我不太清楚具體的合約條款。”
傑瑞米想了想，說道：“如果是我的話，丹妮莉絲不再參與續集的情況下，我就和好萊塢的其他電影公司合作，畢竟《黑俠》的票房還算不錯，應該能找到合作方，而且，這次最好直接打包賣出續集版權，彌補首部曲的虧損。”
經紀人說的婉轉，杰特·李卻是明白，其實就是坑老外彌補自己的損失。
仔細想想，這算是找補的最好方法。
於是打定主意，等下探探丹妮莉絲這邊的口風，如果對方沒有開發續集的意願，他就打算這麼回覆香港那邊。
傑瑞米見杰特·李露出瞭然表情，接着道：“另外，杰特，我勸你最好不要參與續集，恩情的話，或許可以從其他方面補償，但如果你參與續集，可能會對你的人氣起到負面效果。”
杰特·李這次有些猶豫。
經紀人注意到他的遲疑不定，略微思索，說道：“這樣，你可以拖。或者，如果等下我們能與丹妮莉絲達成協議，藉口就更加充分。香港那邊虧了那麼多，如果想要儘快彌補損失，肯定拖不起，應該會嘗試啓用其他演員。”
杰特·李這次沒有回答。
不過，大概只能如此。
恩情可以今後補償，錯過了這次機會，以後可能就再不會有了。
兩人一路聊着，終於抵達馬里布的丹妮莉絲影城。
找到新世界影業所在辦公樓，看看時間，比約定時間提前了三分鐘，傑瑞米一路開快車，總是沒有遲到。
丹尼·莫瑞斯辦公室外的秘書很客氣地接待着兩人，只是稍等片刻，辦公室房門打開，丹尼·莫瑞斯送一男一女兩個亞洲面孔的中年人出來，恰好與外間休息室的杰特·李兩人碰上。
相互認出對方身份，氣氛卻有些尷尬。
兩位華人一個姓李，一個姓董，畢竟此前待在一個圈子，即使沒有什麼交集，恰好也算認識。男人是嘉禾電影公司的高管，姓董的女人，則是傑克·成正在籌備《警察故事4》的製片人。
因爲前些年的某些糾葛，杰特·李對於嘉禾沒有什麼好感。
這次如果不是丹妮莉絲娛樂牽線，與嘉禾關係密切的傑克·成大概都不會爲他的《黑俠》捧場。
尷尬歸尷尬，畢竟都是異鄉異客，還是客氣的招呼了幾句。
杰特·李還猜出，兩人這次大概是爲了與丹妮莉絲商討關於《警察故事4》的合作事項，其實在《尖峰時刻》成功後，傑克·成本應該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好萊塢纔算明智選擇，但處在一個行業，總有各種少不了的羈絆，終究不能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待兩人離開，丹尼·莫瑞斯才與杰特·李兩人招呼，一起進入辦公室。
三人在會客區坐下，等秘書重新換上了咖啡離開，丹尼·莫瑞斯笑着道：“杰特，我猜猜，最近肯定有不少人聯繫你對不對？”
杰特·李跟着笑笑：“還要再謝謝莫瑞斯先生，關於新世界影業在《黑俠》發行上的努力。”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丹尼·莫瑞斯端起咖啡啜了一口，放下杯子，看向兩人：“好吧，我們還是直接說正事，今天約見兩位，主要是談談我們的後續合作。杰特，這可是西蒙親自交代下來的，希望我們能夠達成一份長期合作協議。”
聽到‘長期合作協議’，傑瑞米·趙眼皮就是一跳。
不是驚喜。
而是立刻想起了金·凱瑞的那份長約。
好萊塢的長約當然不都是坑人的，只是，諸如含金量更高的DC電影宇宙長約，因爲當下項目的核心演員基本敲定，也沒有其他超級英雄即將開發的消息傳出，那麼，除此之外，好像就沒有其他更好的機會。
不等杰特·李開口，傑瑞米直接搶過話頭：“丹尼，能詳細說說嗎？”
丹尼·莫瑞斯轉向經紀人先生：“傑瑞，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不過，杰特是不同的，我們很清楚他在亞洲電影圈子裡的地位，給出的當然不會是一份新人合約。我剛剛就說了，這是西蒙親自交代下來的，他希望我們雙方能夠先達成協議，避免李先生走彎路。”
“彎路？”
“是啊，”丹尼·莫瑞斯道：“因爲《黑俠》的成功，我想最近幾天肯定有其他製片廠聯繫你們，而且，不出意外，涉及到的項目應該都是中低成本的B級片，這對於李先生來說就是彎路，如果走錯了，可能未來很多年，乃至整個好萊塢生涯，都只能出演這種低成本的爆米花B級片，就像杜夫·龍格爾、尚格·雲頓他們，他們在自己的領域都算成功，但因爲長期的電影風格限制，現在已經很難進入主流，成爲施瓦辛格、史泰龍那種大牌的機率就更加渺茫。”
這下杰特·李和傑瑞米·趙兩人都明白過來。
只是，畢竟閱盡世事，兩人都很心動，卻也沒有急不可耐。傑瑞米·趙問道:“丹尼，既然是維斯特洛先生親自安排的，我能問一下，目前有適合杰特的項目嗎？”
丹尼·莫瑞斯搖頭：“暫時沒有，其實我也向西蒙提過同樣的問題，他說還在考慮，兩位，你們要明白，以西蒙現在所處的位置，能讓他親自考慮的事情可不多，當初的《尖峰時刻》，就是老闆親自提出的創意。西蒙最近很忙，因此需要一些時間。”
兩人對視一眼，傑瑞米再次問道：“丹尼，那麼，具體的合作協議？”
丹尼·莫瑞斯道：“三部片約，起薪250萬美元，後續看情況累加，最高分別爲500萬美元和750萬美元。”
傑瑞米搖頭道：“丹尼，我還是知道一些傑克的片酬狀況，杰特和傑克在亞洲是同級別的演員，他不應該只有傑克的一半。”
“這不一樣，”丹尼·莫瑞斯微微擺了下手，說道：“傑瑞，《黑俠》是杰特在北美髮行的第一部電影，或者至少是第一部打響了名氣的電影，而傑克已經在這邊努力很多年了，亞洲方面的資歷在好萊塢可不作數。”
經紀人又與杰特·李交換了一下眼神，爭取道：“我們需要在底薪的基礎上，增加分成條款。”
丹尼·莫瑞斯直接拒絕：“很遺憾，我同樣和老闆提及過這種可能性，他沒有答應，其實你們應該看得出，這已經是一份非常有誠意的合約，我猜測最近和你們聯繫的片商，給出的片酬大概就是這種水準。至於將來，兩位，平心而論，如果杰特能夠憑藉這三個項目躋身好萊塢千萬片酬級別的一線明星，佔便宜的是你們纔對，好萊塢有太多人都奢求不到這種可能性。而且，我查了一下，杰特比傑克年輕9歲，今年才33歲，只要操作得當，還會有很長的巔峰期。”
杰特·李兩人聞言，又是一番互換眼神，到底要矜持一番，沒有當場答應下來，傑瑞米道：“丹尼，我們需要再考慮一下。”
“沒問題，不過，請在明天早上給我一個答案。”
話題算是到此結束。
杰特·李隨即又問起了《黑俠》的事情。
丹妮莉絲這邊果然對續集沒有任何興趣，似乎也瞭解到了香港製片方的悲慘遭遇，或者接到了某人的授意，丹尼·莫瑞斯爽快表態，港方可以自行處置續集事項，這邊不會再參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