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亂的碎夢持續了很長的時間。
看電影一般,如同經歷了很多人的人生。
有人在小小的舞臺上演《哈姆雷特》,角色是大反派克勞狄斯;有人在昏暗的房間裡剪輯膠片,老式的手搖剪片機;有人在明亮的琴房裡練習鋼琴,旁邊坐着一個滿臉崇拜的少女;偶爾還會有一個小小的身影,恐懼地蜷在角落裡,閉上眼睛,捂住耳朵,似乎就躲開了整個世界。
甚至夢到了當年的畢業典禮,散夥飯上有人抱着吉他,大家一起唱。
*開始的開始,是我們唱歌。
*最後的最後,是我們在走。
*最心愛的你像是夢中的風景。
*說夢醒後你會去,我相信
*……
一曲終了,很多人淚流滿面。
然後。
墜入紅塵。
擁有太多人的記憶,大概都會如此吧。不過,似乎也不可能找到第二個參照。
最後甚至有些迷惑,這到底是在做夢,還是在回憶。
不喜歡回憶。
總是回憶往昔的人往往已經失去了對未來的期待。自己前方的路那麼寬,那麼遠,這麼做很不值得。
於是便醒了過來。
短暫的迷濛後,昨夜的記憶涌入腦海,瞬間警惕起來,猛地扭頭看向旁邊的身影。
滿頭蓬鬆金髮的珍妮特·約翰斯頓正坐在牀邊,姿態有些慵懶,手裡捧着的白色小碗還擋住了大半臉龐,碧藍的眸子圓圓地睜着,空氣中飄着淡淡的麥片粥香味,女人剛剛顯然是在喝粥。
現在,應該是被自己醒來時的眼神嚇到了。
身體完全放鬆下來,還有些歉意。
注意到珍妮特捧着小碗的白皙手臂上紫紅的一圈,於是望過去,下意識開了個玩笑:“所以,這是最近流行的新玩法?”
珍妮特眸子快速眨了幾下,總算是從剛剛某個讓她感覺心臟被人狠狠攥了一把的冷冽眼神裡反應過來。
慢條斯理地將粥碗放到旁邊櫃子上,然後伸手去抽西蒙頭下的枕頭。西蒙有些不明所以,還擡頭配合了一下。
隨後,女人抱着枕頭就狠狠朝他面門砸來。
嘭——嘭——嘭——
“小混蛋,我讓你新玩法,我讓你新玩法,我讓你新玩法。”
醒來是望着周圍的情形,以及女人疲憊的模樣,西蒙就判斷出珍妮特很可能因爲自己忙碌了一整夜。那些對自己好的人,西蒙從來都是心懷感激的。
此時,面對女人突如其來的小爆發,西蒙也只是側着頭,任由珍妮特用沒什麼攻擊性的枕頭在自己腦袋上拍了幾下,才‘求饒’道:“女王大人,好歹解釋一下再打吧?”
聽到西蒙這句話,珍妮特高高擡起的枕頭突然停住,胡亂將枕頭重新塞給西蒙,警告道:“不許叫我女王大人,我最討厭這種稱呼了,要叫珍妮。”
西蒙只好點頭,自力更生地擡手把枕頭重新擺好。
不過。
好像哪裡不對,是不是反了?
珍妮特重新在病牀邊坐下,隨即又把自己紫紅的右手腕伸到西蒙面前:“看看,小男孩,這可是你昨晚攥出來的。所以,你打算怎麼辦?”
西蒙仔細打量了幾眼,發現真有幾分手印的模樣,卻不知道昨晚發生了什麼事情。
原本想要順勢再開個玩笑,注意到珍妮特亮晶晶的期盼眼神,想想這女人的瘋癲性子,西蒙頓時打住,很正經地答道:“真是抱歉,珍妮,有空我請你吃飯吧。另外,凱瑟琳呢?”
“我昨晚差點都要被你弄死了,只是請吃飯,你想都不要想,”珍妮特很是不滿地搖着頭,然後才解釋道:“凱特守了你一夜呢,我剛剛打發她去我的工作室裡休息了,你知道的,就在威尼斯海灘那邊。還有,我自己也只睡了三個多小時呢。看看,我們對你多好。”
西蒙很誠懇地說道:“謝謝你,珍妮,還有凱瑟琳。”
珍妮特似乎很滿意地點點頭,重新捧起自己剛剛的小碗,也不用勺子,貓一樣湊到自己嘴邊小口小口地啜着,隨即又冒出一句:“所以,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啊?五條腿哦,全部都是最嚴重的粉碎性骨折,有個傢伙的牙齒還被你打掉了七顆,真是太慘了。”
西蒙感受着渾身上下還隱隱傳來的痛感,搖搖頭,望着病房裡的天花板,淡淡道:“我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珍妮特道:“昨晚警察已經問詢過那五個傢伙了,不過,他們什麼都沒有說,好像要和律師溝通。對了,等下我的律師也會過來哦,很厲害的一個律師。雖然那幾個傢伙被打的很慘,但他們是襲擊者,昨晚的警察都偏向我們這一邊呢,所以,我們還是可以起訴他們的。”
西蒙只是點點頭:“嗯。”
珍妮特隨口說着,把自己碗裡的麥片粥喝完,才似乎突然想起西蒙,問道:“喂,你餓不餓,我來之前特意熬得哦?”
西蒙搖搖頭,感受着自身被單下的狀態,扭頭看了看四周,這是一個帶衛生間的病房,纔對珍妮特道:“珍妮,你出去一下好嗎?”
珍妮特很是疑惑地眨眨眼:“爲什麼?”
西蒙看着女人明顯裝傻的模樣,只好指了指衛生間的方向。
“哦,這可不行,”珍妮特立刻搖頭,一臉關切地起身道:“你傷的很重呢,我來扶你吧。”
西蒙剛剛就已經暗暗感受了一番自己的身體,除了多處疼痛之外,並沒有察覺手腳活動有什麼不便。此時,看珍妮特一本正經地模樣,西蒙臉上終於還是露出和凱瑟琳平時一樣的無奈表情。
珍妮特站在旁邊,看西蒙定定地望着自己,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只得嘿嘿笑了笑。伸手從牀邊拿了一個手提袋放在西蒙牀邊,道:“好吧,真小氣,看看都不行。如果不是怕你再突然抓住我,剛剛就已經看光啦。你原本的衣服都被丟掉了,這是我剛剛買的。不過,你身上有傷,這兩天暫時還是隻穿短褲就可以了。”
這麼巴拉了幾句,女人才很有幾分依依不捨地離開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