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夢都沒想到，一部武俠電影能在美國賣出1億美元票房，陳總，您能不能幫忙約一下《臥虎藏龍》的導演李先生，聽說他這幾天就在北京？”
“這次沒機會了，李導今晚參加過《臥虎藏龍》的首映禮就要飛回北美，他正忙自己的新片。”
“新片，還是武俠嗎？”
“是一部英語片，犯罪電影。”
“怎麼不繼續拍武俠了，既長臉又賺錢？”
“這你就不懂了，王總，人家這種能拿奧斯卡提名的大導演都不喜歡重複自己，更何況咱們張導不正在拍嗎？3000萬美金，2.5億人民幣，我就想我哪一天能拍這麼大的項目，死也值了。”
“老馮別這麼說，您不也剛拍了錦書的那個項目，千里之行始於足下，更何況您着起步可不低。”
“嘿嘿，這是承蒙陳總看得起。”
“說到錦書，老張的《康熙微服私訪記》，還有那個《超級女聲》，我看報紙上說的，電視劇和真人秀收視率雙年冠，這也不得了。陳總，咱也不遮遮掩掩，聽說您最近正在招兵買馬，算華誼一個怎麼樣？”
眉州東坡的包廂內。
王氏兄弟的王大突然把話題轉到這裡，本來熱絡的餐桌氣氛明顯一滯。
哪怕知曉錦書乃至幕後的某個存在是如何龐然大物，但，顯而易見，多出一個玩家，必然也就要多分走一份資源，其他人難免少一些。
陳晴剛吃了一塊配魚子醬的水晶鴨舌，接過身邊小徐殷勤遞上的餐巾紙擦了擦嘴角，看向王大：“王總，我想知道，您是看着影視圈子風光想進來玩票一下呢，還是打算當事業來做？”
王大連忙道：“當然是當事業來做，陳總，這個劉總肯定明白，現在廣告行業的競爭越來越激烈，我們就想趁機轉型。”
海潤的劉總，同樣是做廣告出身。
這倒不奇怪。
九十年代的大營銷時代，不僅讓巨人、孔府家酒、三株口服液等企業乘勢而起，還造就了廣告策劃行業的異常繁榮。稍微有些資源人脈，進入這個圈子都能盆滿鉢滿。只可惜，隨着最近幾年巨人等企業接連崩塌，讓人看到了廣告不是萬能的，再加上競爭越來越激烈，專業要求也越來越強，廣告行業的好日子也開始進入尾聲。
曾經的華誼、海潤等公司在九十年代後期紛紛向影視行業轉型，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就是如此。
“那我抽空讓人和王總談談。”陳晴聽王大這麼說，應了一句，又看向在坐其他人：“大家最近應該都聽到了一些風聲，關於重振電影產業的。電視方面，最近兩年，各個省級電視臺陸續登陸衛星，再加上政策的不斷開放，行業的好日子纔剛剛開始，而且盤子非常大，足夠在坐的所有人充分施展。哪怕將來覺得國內容不下你們了，大家想要把事業發展到國外，我同樣能給你們平臺，這一點相信大家都不會懷疑。”
陳晴話落，衆人無論內心如何想法，都紛紛應和。
“還有，一次我和我家老闆討論一個投機項目，老闆訓了我一句話，恰好也送給大家。”陳晴說到這裡，包廂內衆人已經全部安靜下來，認真傾聽，陳晴目光又掃了一圈，這才道：“老闆說中國現在正是可以做事情的時候，不要總想着投機。我覺得這句話很適合影視行業，雖然本質上這是一個投機性很強的領域，但只要腳踏實地，將來還是能走很遠。”
衆人一時無言，都在認真咀嚼陳晴的話語。
畢竟現場除了依舊沒怎麼反應過來的藺曌，大家可都知道陳晴所說的‘老闆’是誰。
道理從來都在，只是，不同的人說出來，效果往往天差地別。
西蒙·維斯特洛說中國現在正是可以做事情的時候，只是這一句話，就足以讓現場諸人浮動的心思沉澱下來，同時又難免雄心勃勃。這些年國內不斷開放，但對於很多人而言，最擔心還是突然什麼時候又不能做事情了。
西蒙·維斯特洛的判斷，總不會錯。
片刻後，很擅長暖場的馮褲子終於主動開口，舉杯道：“大家，爲了中國影視產業的好時代，還有，爲了陳總剛剛送給我們的一句話，大家喝一杯。”
陳晴很給面子地先舉起了杯子，其他人紛紛響應。
氣氛很快重新熱鬧起來。
下午還有安排，陳晴只在飯局上待了不到一個小時，就首先告辭，衆人起身相送，剛剛認了陳姐的小徐尤其不捨，可惜最後連聯繫方式都沒能要到。
陳晴示意衆人返回包廂，只是把華誼的王大留下，再次問道：“王總，想要合作，我這邊的一些條件，您應該打聽清楚了吧？”
王總點頭：“陳總，我們這裡都沒問題。”
當然提前打聽過。
持股低於50%，免談。
還有，就是不單獨設立藝人部門，旗下項目必須優先使用錦書經紀公司演員的事情。
哪怕相比光線海潤，他們兄弟倆這些年積累家底要更豐厚一些，這些依舊可以接受。
主要是錦書幕後的那條大腿，可是比天粗的存在，搭上了這條線，他們就等於一步入圈，還是最頂級的圈子，如果沒有這些資源人脈，兄弟倆可能要在行業裡摸爬滾打很久才能摸清門路，那時候很難說教了多少學費，最終能不能成功也是兩可。
“既然這樣，我會盡快安排人和王總討論具體細節，”陳晴這麼說着，又稍稍轉了話題：“對了，我記得飯局開始的時候，王總說要投資陳導的《荊軻刺秦王》？”
王大有些疑惑，但還是道：“我們只能算小投資人，500萬，交個朋友，還好陳導不嫌棄。”
“這樣啊，那就沒必要推掉了，當是買個教訓吧，”陳晴輕描淡寫一句，接着問道：“你們最近還有接觸其他項目嗎？”
王大聽到陳晴說買個教訓，心裡就是咯噔一下，他們對於《荊軻刺秦王》確實只是小投資人，但，500萬，對於他們兄弟倆，也絕對不是可以隨便打水漂的。
看來錦書那邊對《荊軻刺秦王》非常不看好，不過，王大隨即想起好像錦書也對《荊軻刺秦王》有所投資，這又是爲何？
稍一思慮，轉念間也明白過來。
陳大導的《荊軻刺秦王》，可是在錦書影視城拍攝，無論是最初的7000萬，還是接下來的追加，還不都是要花在影視城那邊，相當於左手進右手出，順便還能打造錦書影視城的產業鏈。
快速理清這些，王大倒是很想反悔，畢竟500萬拍一部電視劇都差不多夠了，只是陳晴都這麼說，也只能當買個教訓。
嘴上不忘回答陳晴的問題：“還有兩個，老薑正在籌備的《鬼子來了》，一部抗日片，還有一部電視劇，目前正在寫劇本，《我愛我家》的班底，名叫《心理診所》。”
“《心理診所》再說，老薑的那個，你們也不要碰。”
王大心裡疑惑，卻是毫不猶豫道：“沒問題。”
陳晴見對方這麼識趣，笑了笑，稍稍多解釋了一句：“我明白你們是看到老薑上一部《陽光燦爛的日子》票房不錯纔想合作的，不過，無論是那個本子，還是老薑本人，問題都很大，如果我們沒有合作意向，這些話我是一個字都不會說。”
“陳總，我都明白。”
陳晴最後伸手與王大握了下：“那麼，希望我們以後合作愉快。”
王大見陳晴要離開，厚着臉皮喊住她，說道：“陳總，晚上《臥虎藏龍》的首映禮，能不能讓我們兄弟去湊個熱鬧？”
《臥虎藏龍》明天正式在國內開畫，雖說發行權在中影，但畢竟利益相關，錦書這邊主動幫忙籌劃了一個首映禮，地點在西單的中影錦書影城，同樣也算爲自家影院做宣傳。
因爲《臥虎藏龍》在海外的風光，除了錦書這邊主動幫忙請來的導演李安和兩位主角，今晚國內圈子裡很多大咖都會露面捧場，還會有高層領導出席。
這可是一個難得的交際機會。
陳晴見王大開口，也一點不小氣，笑着答應：“我等下打個招呼，還有首映禮後的招待酒會，也給你們留兩張邀請函。”
王大幾乎要合十鞠躬：“誒，那就多謝陳總。”
陳晴輕輕擺了下手：“我還是那句話，以後好好做事，路很長。”
“一定一定。”
目送陳晴離開，王大再次心疼了下那可能打水漂的500萬，其實還沒來得及籤協議，想要賴也能賴掉，不過再想想，無論是陳大導那邊，還是陳晴剛剛的話語……算了，就當是交個朋友。
無論如何，今天這次飯局收穫遠遠超出預期。
要知道，爲了攢人脈打進這個圈子，他們兄弟倆這大半年來到處湊飯局搶着結賬當冤大頭，只是買單就花了幾十萬，而無論是上午能夠參加陳大導的籌資聚會，還是中午的這次飯局，都是過去幾個月的燒錢成果。
總算要功德圓滿。
這麼想着，恰好一位服務員走過，王大喊住對方，提前結了最舒心的一次賬單，這纔再次回到包廂。
另外一邊。
陳晴帶着藺曌再次返回距離東直門不遠的帽兒衚衕四合院，進門之後，看着跟在身後的藺曌，陳晴問道：“還沒反應過來我家老闆是誰嗎？”
藺曌愣了愣，搖頭。
其實她也一直在悄悄想這個問題。
陳晴上午與萬科王總會面時，提到過自家老闆的名字，藺曌沒機會旁聽。
西郊的工地上，樑老闆根本不知道項目的幕後BOSS到底是誰，這次倒是旁聽的藺曌自然也得不到信息。
再就是中午的飯局。
當時包廂內衆人，哪怕是資歷最淺的那位小徐都大致明白，只有藺曌一個人矇在鼓裡。
不過，陳晴畢竟不是正牌，這種身份，冒然提起某人，哪怕是想要捧幾句，或許就會拍馬屁拍到馬蹄子，因此哪怕陳晴已經說起自家老闆，包廂裡一羣人精都假裝糊塗，終究誰也沒有主動說出那個名字。
這也導致整個上午都算是用心的藺曌，始終沒能得到準確信息。
其實主要還是藺曌這裡缺少資訊。
畢竟她才抵達京城還不到一個星期，此前的生活更是距離陳晴所在的層次差了太遠太遠。
否則，只是中午飯局上那麼多碎片，足夠她串聯起自己想要的東西。
陳晴見狀，也就繼續讓她蒙着。
藺曌因此又難免生出些自卑，覺得自己太沒用，亦步亦趨地跟在陳晴身後，頓了頓，終於找了個不是話題的話題：“你，一個人住這裡？”
“當然不是，你以爲別人都和你一樣閒啊。”
藺曌再次主動閉上嘴巴。
陳晴當然也不會和她說這些。
目前在帽兒衚衕這處大宅裡有固定居所的女人除了陳晴，還有吉爾·佩克特和趙安妮，祝莫莫和莫五菱，以及李有狐和俞老師。
很巧，最近幾組女人都在這邊。
吉爾·佩克特和趙安妮在玫瑰園項目塵埃落定之後，這幾個月一直在忙碌一個全新的高端公寓項目。
地點在中關村附近的五道口。
目前已經談妥了一處佔地兩公頃的地塊，計劃開發四棟32層的高端公寓，戶型180平起步，以及一棟配套的社區會所大樓。
這是自家老闆認爲偌大北京高端公寓竟然少得可憐之後做出的決定。
其實不少。
只是，陳晴覺得吧，主要是因爲自家老闆沒辦法一棟一棟地買，才幹脆自己建。
還親自起了個名字。
寰宇中心。
陳晴當時覺得很不錯，不過還是好奇了一下爲什麼起這個名字，自家老闆回答說因爲叫‘宇宙中心’太土。
奇怪的邏輯。
總之就是按照上海列維森集團操盤位於陸家嘴黃浦江畔的高端公寓項目進行復制。
那邊的列維森國際公寓項目兩年前啓動，預計明年就能全部完成，同樣的佔地兩公頃，四棟主樓加一處會所大樓，同樣的180平米起步，不過樓高卻是全部45層。京城這邊只有32層，主要是審批緣故。
陳晴記得當初自家老闆還說過要把列維森國際公寓全部做成大平層，起名叫‘列維森一品’，將來開盤後直接定價10萬一平米，還絕不降價。
不過只是說說。
沒人覺得能賣出去，自家老闆也沒有堅持。
哪怕如此，列維森國際公寓的規格依舊非常高，自家老闆也不掩飾把大部分房子屯在自己手裡的意思。
五道口那邊這次的寰宇中心公寓，基本也一樣。
歸根結底，還是維斯特洛體系不缺錢，而且，無論是上海的江景公寓，還是五道口將來站在窗邊就可以俯瞰清華北大校園的寰宇中心，以陳晴此時的眼光，也能發現都是非常保值的存在，只要不擔心資金週轉，屯在手裡越久越值錢，相當於一筆不斷增長的長期投資。
吉爾和趙安妮之外，祝莫莫暑假期間一直在忙碌自己的模特事業，最近正在京城這邊拍攝一個廣告，早出晚歸。不過，接下來中戲開學，祝莫莫卻會直奔北美。
秋季的四大時裝週即將開始。
最後的李有狐則是爲了《臥虎藏龍》的宣傳，晚間就是首映禮，白天還在錄製電視節目。
因此白天基本都不會在這邊。
陳晴帶着藺曌一路進入內院，喝了一碗江山舞提前準備好的醒酒茶，短暫休憩，再次換上了一身職業套裝，兩點二十分重新出發。
藺曌依舊跟隨。
然後，當兩人抵達位於皇城根的某個天大衙門，藺曌這次是真得被嚇到。
短短几個月前，她還只是一個無官無品的剛入門小科員，而且連這份工作都沒保住，怎麼轉眼之間就直奔最高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