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在你開口之前,要告訴你一則不好的消息。”觀主一開口,就讓巫策的心繃緊,只見他緊張着悠然嘆道:“你父親確實來過,不過是在三年之前,在島上也只住了七夜,現在我也不知他的蹤跡,所以你註定要失望了。”
巫策驟然心灰意冷。
果然還是要無音訊,來鐘鼎道觀的路途上,他就有直覺可能不會如意。
“他來鐘鼎道觀,不是上香。”
“當然不是。”觀主蒼老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他是來求一則丹方,一則可以讓人起死回生,逆轉輪迴的丹方。”
巫策隱約猜到了什麼,他看着觀主,用低沉的語氣問道:“世上真的有這樣的丹方麼?”
沉默。
至始至終,觀主回答巫策的問題都很認真,這個問題顯然需要更加的認真,所以他思考了很久才道:“我不知道,至少我無法給出這樣的丹方,所以你父親纔會離去,不過你想要知道答案,可以在三個月以後參加太虛幻界的丹仙大會,也許你還能遇見你父親,他既然在尋找這樣的丹方,那麼就說明這件東西對他很重要,丹仙大會,他無疑會到場。”
“想要參加丹仙大會,肯定需要條件。”巫策目光灼灼。
觀主掃了他一眼,點頭讚歎道:“不錯,必須達到丹宗級別,方能入場,這浩瀚真始地,或許也只有我,可以在三個月內將你晉升爲丹宗。”
巫策沒有說什麼,雙膝跪地:“一磕師恩,再磕皇天,三磕父子。”
砰
砰
砰。
接連三聲,重重的落在地面。
殿外,缺二如釋重負,藥園裡大師兄擡起了頭,淘米的三師弟笑的更燦爛,正在煉拳的四師弟微微點頭,目中掠過欣慰。
“好孩子,我看的出來你不是爲了丹仙大會,而是發自真心。”三個頭磕完,觀主將巫策拖起,拍去他膝上的灰塵,將一座黑鼎塞入他手心:“初次見面,算是爲師贈你的禮物。”
巫策感受着掌心的溫潤,用靈識輕掃,發現只是一座二階的藥鼎,與藥神留給自己的百草鼎相差甚遠,但是他沒有絲毫介意,而是恭敬的朝觀主再鞠躬:“多謝師傅恩賜。”
“很好。”觀主捋須而笑:“你的基礎不錯,比你的幾個師兄大字不識一個要強無數,可以省略讀書的基本功,直接進入辯藥的環節,等下你去找你大師兄吧,他會帶你熟悉藥草,至於煉丹先放一放。”
巫策點頭,表示瞭然,丹道也如陣道,一樣是七個境界,丹宗和陣宗類似,都是很難修成的境界,一旦到了這個境界,哪怕修爲羸弱,也能進入修仙門
派,擔任長老之位,有收徒資格。
所以真始地,倒也有不少修仙士轉修這些副職。
巫策只是爲了參加丹仙大會,卻知道水滴石穿的道理,做任何一件事都不可能一蹶而就,都要從基礎做起。
看着他走出殿門,觀主的臉上笑意更濃。
真是一個好苗子。
“七星草,葉生七星,味苦;天山雪蓮,藥性溫和,耐寒,適合煉養血丹;朱草,色赤紅,有腥味,味甜中帶酸,葉生鋸齒;……”
不大的藥園裡,巫策跟着大師兄拿着藥鞭認真的學習辯藥,一個時辰下來,他額頭的汗珠都流出來了,並不是熱的,而是累的,只有真正的學習了辯藥,他才知道煉丹這一門學問很深,比陣符還要高深,需要涉及到藥理,火候,五行,而現在他學的就是最基礎的藥理,辯藥就是入門之道。
看大師兄在藥園裡的隨意勁,摸到一把草,都不需要睜眼就能講出他所有的功效,巫策深爲歎服。
師父說幾個師兄不通大字,可是這韌性和練達的性格遠勝讀書人。
“五師弟,萬萬不可走神,師尊曾言:光陰不可逆,秋水向東流,花開好時節,人惜少年時。”
巫策看着大師兄認真嚴肅的神情,心底不由得發笑。
這師尊倒是識文斷字,不過詩詞也用的很一般,也不知是怕他們不通文墨讀不懂,還是自己的水平有限,但大師兄的性格是真的認真呀,完全容不得自己憊懶,他知道要是再走神下去,少不了挨訓。
調整了情緒,接着投入到學習中,不知不覺間,他竟有一種年少時再藏書閣讀仙道的回憶。
雖然苦,卻記憶深刻,雖然乏,卻心底充實。
相同的是身邊都有一位師兄。
時間便在回憶裡匆匆走過,不知不覺巫策在藥園裡已經學習了一天,深夜到來,在缺二的安排下,他在道觀的左側第五間房住下,按照排名,他是五師弟,在他前面的四間房,便依次住着四位師兄,第一個夜晚,並不是那麼容易入睡,巫策望着天上的月光,心緒起伏,最後怎樣都睡不着,索性從牀上坐起,抽出一本屋書櫃上的草經就着油燈學習起來。
黑夜已經漸漸籠罩鐘鼎道觀,只有蛙聲片片在草叢裡此起彼伏。
巫策沒有見到兩道人影從空中落下,踏入偏殿內,沒有驚起道觀中的任何聲息,就像兩道影子飄過。
一個人除外,那就是鐘鼎觀主。
他依然坐在輪椅上,輪椅的旁邊是一張破舊的紫木桌,紫木桌上點着一盞桐油燈。
燈火併不亮,卻足夠照耀出兩道人影的相貌。
藥老。
巔道人。
若巫策在此地,一定一眼認出,並且會流出了驚意。
此時此刻,這兩個真始地聞名的奇人,聖尊高手,卻帶着一副哭喪的表情,難過的跪在觀主前。
“師尊,你怎麼真的收下了他!”
“師尊,這叫我們如何是好?”
觀主漠然的翻着一本玄經,目光停留在一行字上:“因緣所聚,因果所需。”
他將經書倒過去,遞到兩人面前:“你們認爲自己教的了麼?”
藥老和巔道人張口,最後什麼反駁都哽在了喉中,只是氣勢弱弱的道了聲:“可是,他是要做道主的。”
“沒有說不讓他做道主,我也沒有興趣讓他繼承我的位置,相比道師,只能救一界之地,我更希望他成爲道主,能救一世蒼生,十萬仙道。”觀主的語氣很重,垂頭看着兩人,眼神愈發冷漠:“聽聞你們還找了個王道聖體?”
“這……陣瘋子的主意。”藥老唯唯諾諾,深怕觀主動怒。
然而觀主還是怒了,冷冷一哼:“逐出陣瘋,不爲我門下,你們也好好反思,怎麼時候知道錯了,再來見我。”
他說完,竟轉過輪椅,再也沒有興趣多看兩人一眼。
藥老和巔道人相視一眼,神色中難掩驚慌和懼意,他們未曾想到師尊竟然盛怒至此,要將七師弟逐出門下,這…這可如何是好,而且依師尊的性子,斷然沒有回心轉意的可能,看來王道聖體一事令他惱怒了,只是他們有所不解,巫策方來鐘鼎道觀一天,相見不過一面,何以中意至此。
但是想不通,不代表他們有膽子反駁,眼前這個老人不僅僅是他們的師尊。
更是道庭的萬道之師,門生無數,雖是記名,卻無人不承其教誨之恩。
“我已收下巫策,爲真傳弟子。”老人擺擺手,最後落下一言:“道主之位還是按照你們的想法來,免得別人說我壞了規矩,不過我也有自信,我的唯一真傳弟子,怎會連個小小的道主之位都奪不下。”
兩大聖尊沒有細思老人後面的話,而是被“真傳”兩個字震的心潮起伏,難以自主。
他們已經知道巫策必然拜入老人門下,卻沒有想到是真傳弟子。
這幾萬年以來,道庭聖尊半數以上出自老人門下,卻只能掛名,老人從不收真傳,這是一條鐵規,不曾想在巫策這裡竟破了,他們無法想象,這則消息傳出羅天界時,會驚起怎樣的風雲。
深深的呼了一口氣,兩大聖尊齊齊拱手祝道:“道師萬壽無疆,壽與天齊,得此真傳,後續有人。”
“嗯,你們退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