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聽過一則典故,相傳帝尊當年曾遇一道人,法號鎮月,精通棋道星佔,自詡棋道囊括古今宇內,星辰日月而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當時帝未信,要和他鬥,其中就有一紙賭約,寫的是若道人贏了她,便賞他紅河八百里蘊星地,若她贏了,便要道人守後世陵十萬八千年,以做補償,當時我讀這一則典故的時候尚小,心中笑,帝尊好生小氣,八百里蘊星地又是什麼?換在紅塵俗世也不過一村一鎮一城,但十萬八千年那該是多少凡人的一生呀,這個交換,對道人而言可未必公正。”
說話的是千尋,也只有她會稱月初音爲帝尊。
這一點巫策是做不到的,他最喜歡稱她老妖婆,毒女人,因爲在殘鏡裡吃了不少虧,連帶着對月初音都怨恨上了。
“姑娘是不是還讀到,後來這個道人真的應承了賭注,並且還賭輸了,因此守陵十萬八千年,等於一顆長生果的花開花落,緣起緣滅,一世空渡。”鎮月道人笑道,聲音裡卻帶着一絲苦澀,但出奇的是沒有怨和恨。
這讓巫策等人頗感驚異。
自古以來,至尊強者死而留念而成劫,無不暴戾異常,充沛着負面。
鎮月道人嘆了一聲,爲自己沏了一杯茶。
熱熱的沸水注入翠綠的空杯裡,乾澀枯瘦的茶葉如雲朵一樣舒展開來,蕩起圈圈波紋,鎮月道人的講述也如期而至:“月初音是一代梟雄,文治武功讓人佩服,她的棋道融入了自己的仙道修爲,這是我不能比的。”
“輸的,倒也心服口服。”
巫策笑道:“既然如此,還有什麼心願未了,需要擺下這一座萬仙紅塵局,引我們到此。”
什麼!
衆人包括玄心在內,全部譁然起身,朝道觀四處掃視,雖然完全看不懂鎮月仙觀的佈局,但他們沒來由的感到緊張:“什麼是萬仙紅塵局,鎮月道人,你究竟想要做什麼?”
沒有人願意成爲棋子。
更沒有人願意成爲局中的棋子。
他們全部怒視着鎮月道人,但這一刻,鎮月道人的眼眸無比的明亮,他的視線緊緊的落在巫策身上,後者則不緊不慢,不徐不疾的沏茶,舉杯
,品茶,茶葉在翠綠色的小盞中翩然起舞。
茶葉在顫動,杯中的水漸成渦流。
每一下顫動,巫策的眼眸都微微流轉着光芒,玉楊樹雕刻成的矮几上縱橫交錯,開始不斷出現深入三寸的烙痕,像是憑生用劍氣切割出來。
另外一邊,鎮月道人的臉色越來越凝重,如後竟出現了驚駭。
隨着桌上的烙印越多,他的手指顫抖的幅度也越大。
場中所有人都退避三舍,站得遠遠的,因爲每一道棋痕都蘊含着切金碎玉的力量,每落下一次,戴起的罡風不僅撅起他們的衣袂,同時颳得肌膚生疼。
玄心此刻十分震驚的看着巫策,因爲這種手段是自己所不具備的。
“萬仙紅塵劫念念生,天地棋局無有始終?”
巫策的眼眸射出金光,終於落下最後一道棋橫,一張棋盤形成,卻沒有棋子。
只有鎮月道人和巫策相視而對。
須臾,相視而笑。
“哈哈哈,痛快,人生最難得一知己,能說上話的本就少,更難得的是知我心意,又是棋道中人,我鎮月道人蹉跎一生,晚景淒涼,到了今時今日才知道,世上原有如此年輕的棋道天才,公子,先請。”
巫策點頭,爾後搖頭:“前輩心意盡在這一局萬仙紅塵,當年輸給月初音,一直介懷,若現在破去這一副殘局,恐怕前輩真的要和光同塵了。”
鎮月仙觀是萬仙紅塵的演化,諸多物,看似等等,不過是棋盤中的一顆顆棋子,而鎮月道人也實在淒涼,就因爲一口氣咽不下,便將自身寄託在棋盤中,困守在棋盤,只待有人前來破局,待道局破,便身化飛灰,
這種剛烈,也是少有人能做到的。
巫策卻是從道觀中讀出了這一絲仙韻,也從鎮月道人身上讀懂了他的堅持。
這是一個棋癡,也只是一個棋癡。
“爲棋而癡,癡於棋,我這一生已別無長物,只餘下鎮月仙棋一副,你破了萬仙紅塵以後,便拿去吧,這東西…雖不是什麼貴重物品,但閒暇之時,你可以和你的道侶手談解悶,也是不錯。”
鎮月道人似笑非笑,答非所問。
巫策嘆息。
一邊人的聽得雲裡霧裡,但他卻是心如明鏡,這鎮月仙棋怎麼可能是凡物,一如那掛下的木匾所言,古今回首悠悠,蒼茫歲月在此中,這東西是可以改變過去的,和未來博弈,是真正的逆天造物物。
“前輩緣何可以肯定我能破掉萬仙紅塵,當年月初音與你下這一盤棋時,足足下了三天三夜,最後才以半子險勝,上面的殘局無比的艱深,我也曾看過一些殘本,窺一知二,這萬仙紅塵確實是古來罕見的殘局。”
“我鎮月一生從不會看錯人。”他手指一點,道觀外破開一個出口,對着千尋他們說道:“你們離開吧,讓我和巫策公子靜靜的下完這一局。”
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擾,也認定只有巫策才配破這萬仙紅塵局。
玄心皺了下眉頭,但想到在這兒也無利可圖,自己也是機緣巧合來此,喝了一杯仙茶也是夠了,只是又讓巫策這小子出了一次風頭,當真是可惡呀!
冷哼一聲,便率先縱身躍起。
“你們也離開吧。”巫策看到千尋投過來擔憂的眼神,笑道:“不要多想,最遲三個時辰,我就和你們匯合,不會錯過帝墓的鬥轉。”
“哎…其實鎮月仙棋可以送你們出去的,不過…”鎮月道人突然插嘴道,爾後又是一臉遺憾。
顯然,因爲萬仙紅塵鎖住了它。
巫策卻是眼前一亮,想要運用鎮月仙棋,必須,這破掉殘局,他篤定自己可以做到。
“尋兒,你們自己多注意點,避開禽鳥。”
“嗯,我們會注意的,倒是你。”她看了一眼鎮月道人,用界音珠加密道:“執念終歸是執念,可以一念成魔,也能一念成仙,你切記小心,我希望你好好的。”
她瞭解巫策的性格,知道無法阻止他,所以只能叮囑他。
在巫策的再三保證下,她才略略放心的帶人離去。
其實看的出來,洪富貴他們都很不甘心這樣離開,因爲
無法確定巫策在鎮月仙觀沒有危險,然而鎮月道人的意志改變不了,他想要破局,他想要爲自己做的繭,十萬八千年以來的恩怨,畫一個句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