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審訊的深入,昌芷的心裡越來越慌,他發現這個女武警似乎掌握了很多犯罪細節和秘密,這和前面那個省紀委叫張亮的處長完全不同。
而莫紫葉越是有意無意地露出一些細節,昌芷就越確信這是個沒有多少審訊經驗的女人,因爲她無意間透露出來的信息實在是太多了,不算是一個合格的審訊人員。
而越是這種確信,昌芷的心中就越慌,因爲種種跡象表明,對方確實已掌握了大量的證據,而之所以派這位“莫科長”來審他,是因爲其他的審訊能手都被餘聽楓給抽調到別的地方,去開展對其他人的突擊審訊了……
昌芷越慌,在回答問題時就越不可抑止地陷入回想之中,尋思着那些事兒有什麼破綻,有哪些知情人,會是誰出賣了他,該怎樣應對?
當他陷入回想中,審訊往往有片刻的停頓,而莫紫葉也從不主動打破這種沉默,只靜靜地盯着昌芷看,眼神卻越來越亮,手裡的筆也在飛快地寫着什麼。
半小時後,莫紫葉終於停止了審訊,拿着那幾張紙走了出去。
直到這時,昌芷才發現莫紫葉走路時的姿式根本不像一個武警——她的屁股一扭一扭的,像是在跳舞……
不知爲什麼,昌芷的心裡忽然十分恐慌,就像一個不會游泳的人忽然失足落進了水裡時的那種恐慌。
又過了近半個小時,莫紫葉才和省紀委一個叫張亮的工作人員一起走了進來。
“昌芷,你完了。”張亮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剛從審訊雲鬆德的地方回來,你和雲鬆德之間的那些事,雲鬆德已經徹底交待了,你已經失去了立功和自首的機會。”
昌芷苦笑一聲,強自鎮定地說道,“張處長,你太看得起我昌芷了,我就僅僅只有這一次爲雲市長效勞的機會……”
“是嗎?你確定只有一次?”張亮冷笑一聲,打斷了昌芷的敘述,說道,“昨天雲鬆德給你打了個電話,說張宏宇在糾纏他的小保姆甜甜,讓你處理一下張宏宇這件事,讓他以後永遠都不再來煩甜甜,對嗎?之後你怎麼做的,就不用我說了吧?”
昌芷心中咯噔一下,臉色也有些變了。
“好吧,看來你還是要等我說下去,我就再說一點吧。”張亮嘆了口氣,說道,“昨晚十一點,你從省道槍戰案的現場趕回來,以搜查逃犯的理由進入張宏宇的住宅,然後用強力電棒把他電昏,再往他的左臂上注射了一管強效毒品。十分鐘後,張宏宇就喪生在你的手下,你又把他的屍體裝上警車,扔到了金沙江旁的一個廢舊報亭附近,再之後……”
“嘩啦”一聲,昌芷驚恐地站起身來,由於站得過猛,椅子被他的腿一撞之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你……”昌芷臉上的肌肉不可抑止地抽搐起來。
“你想問我怎麼知道的,是吧?”張亮淡淡地說道,“很遺憾,昌芷,除了你皮鞋上的竊聽器錄下了聲音之外,當時對面樓上還有一個喜歡偷拍美女洗澡的攝影愛好者正拿着攝影機四處亂照,無意間便發現了你的秘密,還把錄像資料發給了省公安廳和公安部……”
昌芷頭上的汗嘩地下來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爲。”張亮冷笑一聲,說道,“還有,據云鬆德交待,你也不是第一次幫他辦這種事了。兩年前的周凱進,一年前的賀全,不都是雲鬆德找你幫的忙嗎?”
“周凱進和賀全都沒死。”昌芷膽戰心驚地答道,聲音都顫抖了起來。
“沒錯,周凱進確實沒死,但他不是也很慘嗎?你僱了一個叫‘四毛’的小偷,在周凱進的包裡偷偷放進了二百多克毒品,幾分鐘後,你親手把他拘捕,又用刑訊手段逼他承認自己是販毒,最後他被判了無期徒刑。”張亮的每一個字,都像重錘一樣敲在昌芷的心上,“還有賀全,他本來是……”
“夠了,張處長,你別說了。”昌芷的眼睛瞬間模糊起來,他帶着哭腔,絕望地說道,“周科長,你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上有老,下有小,兒子還在讀書……”
“難啊,雲鬆德把該說的都說了,你還有什麼可以自首的?”張亮遺憾地搖了搖頭。
“我還知道他的一些秘密,雖然和我無關,但我可以揭發他的罪行。還有,我還可以幫你們抓捕其他的重要罪犯,我可以爭取立功的!張處長,請你一定要幫幫我,救我一命……”昌芷語無倫次地說着,甚至邊說邊跪在了地上,在地上一連磕了三個響頭。
強烈的求生慾望,剎那間讓昌芷徹底崩潰了,他這一跪,便徹底放棄了抵抗和尊嚴。
張亮默不作聲,嘴角卻隱隱露出了一絲笑意,並充滿感激地看了莫紫葉一眼。
莫紫葉揚了揚眉,回了一笑,臉上的神態卻顯得很有些疲憊,似乎剛纔的審訊已耗盡了她的精神力。
“好吧,我就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看你還有沒有自首和立功的可能。”等昌芷擡起頭來時,張亮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冰冷,他用筆敲了敲桌子,很有些不耐煩地說道,“要交待就抓緊,我現在很忙,沒時間陪你繞圈子。”
“張科長,你相信我,我這次一定好好交代,決不繞圈子。”昌芷焦急地說道。
“說吧!少廢話!”張亮再次不耐煩地用筆敲了敲桌子。
“好,我說……”昌芷咬了咬牙,終於開始交代起來。
而他一旦下定了決心,果真便沒有了任何隱瞞,恰似竹筒裡倒豆子,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這場審訊一直持續了一個多小時,當張亮走出套間後,在走廊上用詢問的眼神看了看莫紫葉。
“這次他說的都是真的,除了兩點……”莫紫葉在張亮的耳旁輕聲說了幾句話。
張亮滿臉的笑意,感激地說道:“莫女士,感謝你啊,你這回可幫了大忙了。”
“沒什麼好謝的,我可是收了費的。”莫紫葉笑道,“別說這些了,你趕緊去彙報吧。”
“嗯。”張亮點了點頭,快步走進了電梯,莫紫葉也跟了進去。
…………
金沙市機場貴賓室的一間房間裡,項鬆有些不耐煩地看了看手腕上的手機,時間已顯示爲凌晨十二點半了。
“雲市長,飛機晚點了一個多小時,要到凌晨一點半才能到,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項鬆小心翼翼地說道。
“不行,公安部的領導來了,我這個做市長不能不接待啊,畢竟他們的級別有那麼高。”雲鬆德今天也很疲倦了,他打了個哈欠,無精打采地說道。
除了疲倦之外,他今晚還很有些心神不寧,除了陳諾一直沒被幹掉之外,還因爲晚上他給昌芷打了幾個電話,想問問甜甜的事到底處理得怎麼樣了,結果昌芷都關機了,這可是有點異常的情況。
不過雲鬆德也並不怎麼擔心,畢竟昌芷今晚還要辦陳諾的那件案子,關機也是正常的。而且他在金沙市的能量夠大,足以讓他一手遮天,就算昌芷處理屍體時出現了什麼意外,他也有辦法擺平,市公安局長項鬆便是他的親信,要處理這點小事,也算是小菜一碟。
“雲市長,吃點哈密瓜吧。”秘書高健捧着一盤切成小塊、插着牙籤的哈密瓜過來,送到了雲鬆德面前。
“陳諾那邊有什麼進展沒有?”雲鬆德用牙籤把一小塊哈密瓜送進嘴裡,一邊問道。
“還是老樣子。”項鬆垂頭說道,“一會等公安部的人來了之後,我們再問問他們的意見,說不定他們帶了點什麼最新武器來,可以一舉搞定陳諾。”
“哼!”雲鬆德怒氣衝衝地哼了一聲,用手指着項鬆斥責道,“這種小案子都要依靠公安部的人,你可真有出息!想讓他們笑話咱們金沙市的警察是廢物嗎?你這個當局長的……”
說到這裡,雲鬆德忽然沒了下文,項鬆疑惑地擡頭一看,發現雲鬆德正滿眼詫異地看着窗外。
“怎麼了?”項鬆看了看窗外,頓時也發現不對勁了,一羣武警正向他們所待着的房間奔來。
項鬆一個激靈,趕緊打開房門,喝道:“小陳,你們幹什麼?雲市長在裡面!”
“項局長,我們接到線報,機場裡被人安放了炸藥,我們來掩護你們撤離。”帶着的武警衝進房間,神情惶急地說道。
“趕緊走!”雲鬆德大驚失色地跳了起來,撥腿就往外面跑。
項鬆愣了一愣,一邊詢問“怎麼沒通知我們公安局”,一邊跟着雲鬆德往外跑。
幾十個武警簇擁在雲鬆德和項鬆的身旁,緊緊地把他們保護了起來。
機場裡候機和旅客看到這一幕,頓時都瞠目結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事。
雲鬆德和項鬆一口氣跑到候機室外,才鬆了一口大氣。
“上我們的車,這是防爆專用車,我們保護首長安全撤離。”領頭的武警打開了一輛大巴車的車門,神情嚴肅地說道。
雲鬆德稍稍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項鬆。
“這是陳隊長,我認識的。”項鬆點了點頭。
雲鬆德當即不再猶豫,帶頭上了車,項鬆也跟了進去,車子隨即風馳電掣地向機場外駛去。
而與雲鬆德隨行的另幾個人,則被武警們帶上了另一輛大巴車。
“趕緊通知機場,一定不能讓公安部的領導出事!”雲鬆德剛驚魂未定地在前排的座位上坐下,就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趕緊說道。
“是,我馬上通知。”項鬆喘着粗氣答道。
“公安部的領導就不勞煩二位操心了,你們管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一個帶着笑意的聲音忽然在後排響了起來。
“誰在說話?”雲鬆德被這種口氣激怒了,他有些憤怒看了看後座,發現那裡除了武警之外,還坐着兩個穿着黑色西裝的中年人,頓時有些驚疑不定起來。
“雲市長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連我劉毅都不認識了。”劉毅淡淡一笑,嘴角浮起了一絲冷笑。
雲鬆德的心裡頓時咯噔了一下,他再仔細看了看另一個沒出聲的中年人,發現赫然是萬友先,一顆心便頓時沉了下去。
牛頭馬面,勾魂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