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紀淼十分艱難的攙扶起呂曼柔驅車離去，顧承安陰鷙的眼眸這才一點點恢復清明。
起身迎出去，顧承安剛走到樓梯口，就看到了面色清冷、渾身都透着生人勿近氣息的紀小溪。
握住她冰冷的手，顧承安牽着她回了雅間。
關上門的那一瞬，顧承安就清晰的感覺到，房間裡似是一瞬間被濃郁的悲傷所充盈，讓人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
“小溪……”
心疼的抱起紀小溪放在懷裡，顧承安摟緊她，想要把自己的溫暖給她。
紀小溪神情木然，目光怔怔的看着窗外的車水馬龍，喃喃自語一般的輕聲說道：“她提起媽媽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我已經有很多年沒想起過這兩個字了，而她的模樣，她的名字，我都要很用力的去想，才能想起。”
“承安，你說，我是不是個很薄情，很沒有良心的人？”
明明是問句，更多的卻像是在問自己，紀小溪靠在顧承安懷裡，繼續說道：“我一直以爲，這世間的每一對夫妻，都是因爲相愛才在一起的，可是，爸爸和媽媽是爲什麼在一起的，我卻不知道。”
“三歲以前的事情，我已經想不起什麼了，我只記得，他們總是吵架。不，不是吵架，是媽媽單方面的在嚷，而爸爸總是一臉無奈的哄她，勸她……”
“有一次，他們又爭執起來了，看到我的那一瞬，爸爸就不說話了，還伸手去拉媽媽，說，小溪醒了，我們不說了好不好？可是，媽媽還在歇斯底里的喊，衝爸爸嚷……”
眼睛裡浮起了晶瑩的淚，不知道是在心疼自己，還是在心疼父親，紀小溪輕聲說道：“那之後沒多久，他們就離婚了。媽媽來問我，願不願意跟她走。”
訴說的語氣忽的停了下來，紀小溪仰頭看着顧承安，“你知道我是怎麼回答的嗎？”
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卻不願打斷她的訴說，顧承安搖了搖頭。
紀小溪開口說道：“我說，我不願意，你不愛爸爸，但是我愛他，我要留下來陪着他，等我長大了，好好照顧他孝順他。”
“然後，她就走了……”
吸了吸鼻子，擡手擦去眼睛裡流出的淚，紀小溪深吸了一口氣，聲音悶悶的說道：“即便是分開了，爸爸也從來沒在我面前說過媽媽的不好，他說，媽媽是有苦衷的，她有追尋自己幸福的權利。”
“那時的我，不懂愛是什麼，也不懂責任是什麼，我只知道，我所看到的，就是爸爸的寬容隱忍，和媽媽的歇斯底里。所以，爸爸第一次帶呂曼柔回家，看到他眼睛裡有光，哪怕我不喜歡呂曼柔，可我知道，爸爸喜歡她，所以我說，我也喜歡呂阿姨，願意她當我的媽媽，然後，爸爸就再婚了。”
“即便他們離婚了，對於我，無論是法律還是情理，她都應該有撫養和探視的權利的，可是，她沒有。”
又想到了父親這麼多年含辛茹苦的帶大她，無論多忙多累，都不忘陪她一起吃晚飯，上學的時候還手把手的教她寫字，紀小溪的淚，又涌了出來。
“都說孩子是母親最大的牽掛，但是從她身上，我一點兒也沒感覺到。生恩不及養恩大，所以，我心裡只有爸爸，沒有媽媽，無論她有怎樣的苦衷，這一輩子，我都不會再認她。”
冷聲說着，紀小溪赤紅的眼眸裡，帶着一絲決絕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