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愛民的老家,在南方省吉西市的小山村,距離省城比桃花村遠得多,道路又崎嶇難行,驅車四個多小時纔到達。
楊飛他們下午三點多集合車隊,從省城出發,差不多晚上八點纔到。
姜子強看到楊飛帶這麼多的車來,吃驚之餘,又不由得大爲感動。
他和妻子都是吉西市人,同一個村的,老家貧困,他兩家人尤其貧窮。當初家裡人爲了送他們上大學,把積蓄都花光了。他倆在城裡工作後,就立根於外面的世界,家裡仍然是老土屋,而整個村莊,比桃花村還要窮。
姜子強夫妻,在村民嘴裡說得好聽,男的在省裡當高官,女的在銀行當行長,但回來的時候,卻只有一輛小車,還是單位的老破車,連個隨從都沒有,村裡人看了,難免說三道四,說他們在外面其實混得不咋樣,還不如做生意的某某某有錢哩!
村裡人雖然窮,但勢利眼厲害啊。
姜子強也不能阻止別人說話,權當沒聽見。
萬愛民就有些生氣,說自己的生活自己過,我們過得好不好,用得着他們說嗎?
姜子強就說你這不是閒生氣嗎?嘴長在人家臉上,他們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對我們又沒有絲毫損失,管那麼多呢?
萬愛民是個好面子的人,不管丈夫怎麼開導,她仍然心氣難平。
這天晚上,楊飛說要來,萬愛民還跟姜子強說,想不到楊飛這麼重情重義,要好酒好菜款待才行。
等楊飛他們來了,一看連綿不絕的豪華汽車,從村頭排到村外,一直看不到邊,萬愛民不由得嚇了一跳,心想怎麼來這麼多的人,悄悄的跟姜子強說:“這都是你喊來的?”
姜子強搖搖頭:“不是,是楊飛的朋友,自發來送葬的。”
萬愛民一數人頭,跟隨楊飛來的,有百來號人,每個人都開着車子!
“子強,楊飛這次真的是給我們面子了,勞斯萊斯、奔馳、寶馬、吉普,什麼豪華的車都開來了。”萬愛民激動之餘,又擔心的道,“這麼多的人,別說睡了,連吃飯都成問題啊!”
姜子強道:“楊飛早就想到這事了。他說了,所有人不用安排住宿,他們就在車子上睡一個晚上。至於吃的,楊飛想得更周到,早就買好了好酒好菜過來,我們這邊廚師都是現成的,麻煩他們煮一下就行了。”
萬愛民擦了擦眼角,說道:“我們在省城那麼多年,認識的人也不在少數,平時來往跟親朋好友似的,但一到這種關鍵時刻,卻只有楊飛過來。唉!”
姜子強道:“治喪又不是啥好事。要是喜事我們還能撒一波喜帖,這樣的白事,怎麼好請人家來?別人就算知道,一般也不好過來嘛。”
萬愛民道:“那爲什麼楊飛能來?就算爲了送曉佳,他也可以安排司機送過來的好不好?而且他還帶了這麼多的人,別說咱們村裡,便是咱們省裡,估計也只有我爸有這麼多豪車相送了!”
姜子強默然,說道:“楊飛真的是夠義氣了。”
楊飛來之前,早就想到了可能發生的狀況,他帶這麼多的人和車來,是爲了給姜子強他們添面子的,而不是來添堵的,所以來之前就安排好了住的事情,山村離縣城遠,縣城裡面的住宿條件肯定也只是一般,與其來回奔波,還不如就把車子座椅放下來對付一個晚上。
他又想到吃的,農村治喪事,都會大擺酒席,多則幾十桌,少則十幾桌,但人家的食材,都是早就按照人頭買好了的,沒有想到楊飛會帶這麼多的人來,於是就在省城買好了幾車食物過來。
這些無比貼心暖人的舉動,感動了姜子強夫婦,也贏得了大家的好感和尊重。
而跟隨楊飛來的人,要麼是他的員工,要麼是他的朋友,大家來這裡,本就是爲了朋友之情,也就不計較這許多。而且誰不是苦過來的?在這裡有車子睡、有好酒好菜吃,已經很不錯了。
晚上吃過飯,在屋前大坪裡燒起篙火,大家圍着取暖和聊天。
三月半的天氣,大山深處的村子裡,還是那麼寒氣逼人。
姜曉佳在城裡長大的,和老家的孩子玩不到一塊去,坐在楊飛和姜子強中間,看着那些小孩子蹦跳嬉鬧,她卻只是哼哼鼻子。
楊飛道:“曉佳,你和他們一塊玩啊。”
“不!”姜曉佳堅決的道,“他們身上好髒啊,布鞋上全是泥巴,身上都是灰。”
楊飛道:“泥巴不髒的。”
姜曉佳還是搖搖頭,乖巧的坐着,對爸媽道:“我晚上要和楊飛哥哥睡!”
“這?”萬愛民道,“怕吵着楊飛呢。”
姜子強道:“我們晚上要守夜,基本上不會合眼,曉佳和別人又睡不慣,就讓楊飛帶着睡吧。”
姜曉佳道:“楊飛哥哥,我要和你睡車裡。”
楊飛道:“車裡可沒有牀舒服。”
姜曉佳撅起嘴,說道:“我知道那牀,那牀可差勁了,窄窄的,硬硬的,被子還散發着怪味道!我纔不要睡。”
“我說你這孩子,小小年紀,腦袋裡想的什麼事呢?”萬愛民生氣的道,“這是你外婆家!你媽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的。你怎麼可以嫌棄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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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曉佳委屈的道:“我不是嫌棄,我就是不睡牀!”
楊飛見萬愛民還要發飆,連忙說道:“萬姐,曉佳是害怕。這幾天她晚上一直做惡夢。靈柩停在屋子裡,孩子就睡旁邊房子,她肯定不願意。她說牀不好,只是藉口。”
萬愛民怔道:“這有什麼好害怕的?那是你外公。”
姜曉佳低着頭,咬着嘴脣,十指糾纏在一起。
楊飛道:“別說她這麼小的孩子了,我奶奶去世的時候,我都不敢看她的遺容,家裡人也不敢讓我看。那時我已經十幾歲了。”
萬愛民似乎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太對,說道:“也怪我,我當時沒想那麼多,就想着讓她見外公最後一面。”
姜子強道:“算了,別說了,越說孩子越害怕。這事慢慢可以恢復的。”
晚上睡覺的時候,姜曉佳輕輕說了一聲:“楊飛哥哥,你比我爸媽還懂我。”
楊飛失笑,輕輕颳了她鼻子一下:“快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