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廚師一番話說出口，徹底讓偌大的廚房安靜了下來。
廚師和保鏢們都用難以形容的表情凝視着小廚師，廚師長更是難以置信地望着他，沒想到自己最喜歡的徒弟居然會說出這種污衊的話語。
“我，我沒說錯！”小廚師壯着膽子把話繼續說下去，“他年紀不大，又不是從小學習廚藝，怎麼可能這麼精通？就連師傅都做不到幾分鐘內把每道菜都改善好，他更不可能做到！”
“所以我思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們練手作弊！”小廚師不敢和遲進對視，就把目光落到廚師長身上，表情帶了幾分失望，“我真沒想到，師傅你平時教育我們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但你居然主動幫老闆作弊。”
聽着小廚師的話，其他廚師們也緩緩地跟着點了點頭，覺得他說得的確有道理。
“你一派胡言！”廚師長勃然大怒，恨不得一鍋底把小廚師砸死，但是他很快反應了過來，深吸一口氣，解釋道，“我和老闆根本就不認識，今天才第一次見到他，怎麼可能幫他作弊？我都是廚師長了，就算作弊得了老闆賞識，我難不成還能升職當總經理不成？”
他說得似乎有道理。
廚師們都是牆頭草，一會兒覺得小廚師說得對，一會兒感覺廚師長也沒問題。
既然已經和廚師長對上了，小廚師就不再擺出一副恭敬的樣子，他冷冷地望着廚師長：“既然師傅說你沒有作弊，那就請老闆配合一下，我在菜譜上隨意選一道菜，現場做出來，然後半小時內老闆給我一個合理的改善方法，可以嗎？”
聽着小廚師的話語，廚師長將求救的目光投向遲進，用眼神詢問遲進有沒有什麼合適的解決方法。
李哲站在遲進身邊，他的大腦飛快地轉動着，幫遲進思索着能夠保全面子，又能聚攏人心的方法。
就在他冥思苦想的時候，一道低沉有力的嗓音在他身邊響起：“好。”
“什麼？”李哲猛地回過頭，發現說話的果然是遲進。
他居然應下了小廚師的挑戰！
“老闆，你千萬別衝動！”廚師長也大驚失色，忙亂地上前一步，想要阻止遲進，“半個小時實在是太短了，就連頂尖的廚師也很難做到！”
“我知道。”面對着大家的勸說，遲進隨意地笑了笑，“我有自知之明。”
看他神色冷靜地說自己有自知之明，廚師們都以爲遲進只是開個玩笑嚇一嚇小廚師，就統一地鬆了一口氣。
但他們的呼吸還沒來得及均勻，耳邊就又響起了遲進的聲音：“你過來選一道菜，開始做吧。”
就連提出要求的小廚師都猶疑不定地看了遲進好幾眼。
他知道自己的要求是在爲難人，所以已經做好了遲進道歉或者強硬訓斥他的準備。
可他做好了各種準備，就是沒做好遲進迎戰的準備！
不過願意接受挑戰也好。
小廚師自覺頂撞了老闆，在黃鶴樓肯定是混不下去了，所以直接走到了廚房工作臺前面，打算在臨走的時候揭穿遲進的虛僞面容。
“這可是你說的。”他連着看了遲進好幾眼，見他一直沒有叫停，就咬着牙刷鍋。
“我來隨便選一道菜……”小廚師隨手翻開放在旁邊桌子上的菜單，眼神掃視着一頁一頁的菜餚。
其他人的目光也隨着他的眼神挪動着。
直到最後，小廚師把菜單合攏：“菜單上的菜式不多，我怕老闆都有準備，所以我打算隨便做一道菜，行不行？”
“你這是什麼意思？”
“一整本的菜，老闆怎麼可能都背下來？你杞人憂天了吧？”
“別鬧了，快去給老闆道個歉賠個錯，老闆寬宏大量，肯定會原諒你的。”
聽到大家的勸說聲，小廚師反倒更加暴躁了，他猛地甩了一下手中的鏟子，鐵質的鏟子和不鏽鋼的鐵鍋觸碰，發出了一道讓人牙酸的刺耳聲響。
“就算是道歉，也應該是他給我道歉，而不是我給他道歉！”小廚師昂首挺胸，怒氣勃發地望着周圍的一圈人。
“明明是他和廚師長合夥作弊，還不思悔改，想要用地位壓迫我。”小廚師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爲自己感動，“我根本沒有錯，我只是合理地質疑了一下他，你們卻都在拍馬屁。”
“老闆，我就問你，你還願不願意繼續挑戰？”訓斥完同事後，小廚師眼神挑釁地望着遲進，裡面滿是鄙夷和不屑。
站在了道德高地的他，覺得自己和遲進等人完全不同了。
小廚師以爲遲進會認慫或者虛張聲勢，可遲進的表情依然是平靜的，他靜靜地望着小廚師發瘋：“繼續。”
在回完話後，遲進忽然扭頭看向廚師長：“他的行爲，算不算是惡意毀壞工作道具？”
廚師長愣了一下，才意識到遲進說的是什麼。
他抿了抿嘴，忍住嘴角的笑意，正經回答：“算，需要賠償道具的一半價錢。”
“好。”得到了廚師長的回答後，遲進點了點頭，望向小廚師，“現在你還算是黃鶴樓的員工，記得從他的工資裡把鍋和鏟子一半的錢扣下去。”
遲進身邊沒有管賬的工作人員，但是李哲配合地應了一聲：“明白。”
說完，他忍不住笑出聲來。
在李哲的笑聲響起後，在場的其他人也紛紛跟着笑了起來。
他們的嘲笑聲落在小廚師耳邊，讓他面色鐵青。
“很好……”他咬着牙環視大家，“老闆還真懂得怎麼給我壓力，我也一定會好好‘報答’遲老闆的！”
說着，他絞盡腦汁，從腦海中翻出了一道複雜的大菜。
這道菜需要用的原材料有十多種，加上各種輔料和配料，林林總總有差不多上百種用料，工序也近百道。
但這道菜的味道卻讓人不敢恭維，是在網上熱度很高的昂貴“挑戰菜”，很多視頻主播都會點這道菜品嚐，然後給觀衆展示他們被噁心到食不下咽的樣子。
“這道菜的味道很奇怪，有很多人嘗試過改換部分材料和工序，但沒有一個人能把這道菜變得好吃起來。”廚師長緊皺着眉頭，在旁邊盡職盡責地給遲進科普。
越說，廚師長的眉頭皺得越緊：“我之前嘗過這道菜，和我師傅一起研究了很久，也沒研究出改良的方法，很多廚藝大師也在這道菜上折戟了……老闆，半個小時是絕對不可能研究出來的。”
遲進能感受到廚師長對他的關心和擔憂，不過他對自己有信心，所以安撫地笑了笑：“我先試試看，要是很難的話，我就不改良了，就也挑戰一下史上最難吃的菜是什麼味道的。”
“老闆有打算就好。”廚師長還想再勸幾句，但看遲進神色淡定，他也不好再說話，就安靜地跟在遲進身後，和他一起打量着小廚師的一舉一動。
這道菜有些難，小廚師手忙腳亂地做了半天，才勉強做好。
等到把菜裝盤後，他抓起手巾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心頭卻微微有些得意。
這道菜，遲進肯定改良不了了。
想到遲進尷尬地笑着，努力找話題想要挽尊的樣子，小廚師霎時間覺得整個人都開心了起來。
在小廚師想入非非的時候，遲進已經從旁邊的筷子筒裡抽出一雙筷子，夾起盤中菜餚，送入口中。
咀嚼了幾下菜餚，遲進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還真是有種難以言喻的噁心感。
遲進在改造後，舌頭的感觸也靈敏了很多，因此更能感覺到在舌尖密集迸發出來的複雜味道，酸甜苦辣鹹面面俱到，還有些微的麻辣和苦澀。
廚師長看到遲進的表情，立刻體貼地送上一杯水：“老闆，喝口水把味道衝下去吧。”
“多謝。”遲進接過水杯，灌下去一大口水。
清涼的水流總算是把他口中的複雜味道衝了下去。
“老闆，這道菜的味道非常多，使用的食材也很多，改良的難度極其大。”廚師長緊皺着眉，給遲進科普曾經的歷史，“一般來說，我們想要改良一道菜，都應該儘量少地進行更改，更改的程度也是越小越好。”
“而這道菜，需要改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要是都改變替換了，就是一道新的菜餚，而非原本的菜餚了。”廚師長憂心忡忡地望着遲進。
遲進捏着水杯，正在垂頭思考。
“老闆？”李哲試探性地問了遲進一句，“總經理來電話了，說有事情需要你處理，他正在辦公室等着你。”
李哲的這句話就是幫遲進挽尊了。
不管之前遲進和小廚師怎麼對峙，遲進實際上都並非廚師，而是黃鶴樓的老闆。
因此他有急事想要離開，是理所應當的。
既然遲進人都不在了，賭約自然也跟着作廢，小廚師的處理結果，也不過是遲進一念之間的事情。
聽到李哲的這句話，廚師長也跟着鬆了一口氣，他用讚賞的眼神看了李哲一眼。
可過了許久，遲進都沒有出聲。
“老闆？老闆？”李哲的心提了起來，他湊近到遲進耳邊，“老闆，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遲進的眉頭緊緊地鎖在一起，他下意識地回答道，“油應該換成什麼種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