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政蒼熠懷抱落霜衝出馬車,朝無言低吼着,
“去找韓玄子!”
“霜兒,不要有事!看着我……”宗政蒼熠低頭輕聲喚着落霜,這與他前一刻對無言那冷寒的神情判若兩人。
落霜卻是雙眸緊閉,窩在他懷裡動也不動,看起來竟像是睡着了。
只是那臉色卻蒼白憔悴。讓宗政蒼熠的心狠狠地揪起來……
無言正要轉身去找韓玄子,潘彧突然上前攔住了他。宗政蒼熠的臉色一瞬如冰棱般,恨不得將潘彧身體刺穿!
無言看向潘彧的眼神也帶着濃郁的嗜殺神采!
而左麒麟這會已經衝開了穴道,爬着到了自己的輪椅前,不顧左冷禪阻止,扶着輪椅坐了上去,手中鳳鸞劍錚的一聲插在地上,瞳仁充血的看向潘彧。
“小爺不管你是潘屹還是誰!你給小爺讓開!如果落霜有任何意外!小爺將你碎屍萬段!”
左麒麟臉上具是嗜殺之色,曾經左家那個囂張暴戾的左麒麟,因着這些年左家聲勢壯大,逐漸收斂了囂張跋扈,多的卻是冷殘無情!而今這一刻,出現在衆人面前的又是那個紈絝桀驁,囂張暴躁的左麒麟!
他無需再隱藏心中的憤怒和不滿!他連西域王的身份都能暴露,還有什麼顧忌的?
潘彧這會是一臉苦笑,這二位就不能讓他說句話先嗎?一定要如此急切的一副恨不得宰了他的樣子!
潘彧看了眼宗政蒼熠懷裡的落霜,急忙說出心中想法,
“我只是想告訴世子,我那裡有半張年玉牀,可以讓落霜姑娘暫時躺在上面,如果日後世子有機會找到另外半張年玉牀,落霜姑娘身體所中的毒,必然是……”
“年玉牀在哪兒?”宗政蒼熠冷冷開口,無視潘彧一臉苦笑。
潘彧身子往後退了一小步,“世子請跟我來!”
宗政蒼熠抱着落霜面無表情的跟在潘彧身後。此刻,他已經沒有心思去問潘彧是如何得到那半張年玉牀的,只要落霜無恙,他什麼都不在乎!
潘彧轉過身後,眼底一閃而過的精芒隱着陰鬱的狠戾。
左麒麟看着宗政蒼熠抱着落霜逐漸遠去的背影,這一刻……他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雙腿,有一瞬被什麼狠狠定住了的感覺!就連左冷禪這會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啞聲開口,
“另外半張年玉牀在……在他那裡?”
左冷禪的聲音帶着一絲難以形容的沙啞顫抖。
靖軒王朝百年來就流傳着關於年玉牀的傳說。儘管很多人都認爲年玉牀根本不存在!只是先人捏造出來的,但左冷禪卻有幸在年輕的時候得到了半張年玉牀。只可惜,半張不足以治好左麒麟的雙腿!
又因爲左麒麟常年服用特殊藥材,體內的真氣早就異於常人。即使是一整張年玉牀也未必有用!
而風落霜不同,她體內的蠱毒也是從孃胎帶出來的,但風落霜不曾服用過改變真氣的藥物,本來左麒麟就是想用左府的半張年玉牀給她治好身體,誰知這會……竟是半路殺出一個潘屹來!
或者說,那人根本不是潘屹!
左麒麟這會緩緩低下頭,眸子垂下,將面容全都隱在黑暗之中,就是左冷禪都看不清他此刻表情。
只聽到他冰冷的聲音沉沉響起,“潘屹看中了我的鳳鸞劍!也看中了落霜,哼!”冷笑的聲音寒冽桀驁,
“既然如此!我就讓知道這世上不是什麼人都配得上鳳鸞劍,配得上風落霜!”
他語氣中的殺氣再明顯不過!
左冷禪對他一貫是極度縱容和寵護着的,可是這一刻,他卻不得不阻止他。
“麒麟,你已經得罪了宗政蒼熠,現在又因爲你主動暴露了身份等同於公然挑釁皇上!麟兒,爲父不是擔心左家的基業!而是你!你不能再這麼一意孤行下去了!”
左冷禪的勸告聽在左麒麟耳中卻無法撼動他的決定!
他不由得搖搖頭,緩緩擡起頭來,眸中血色更加濃郁。
“父親,你何曾後悔當年輕易的放手了?如果現在再給你一次機會,只怕你也會毫不猶豫的將你喜歡的女人留在身邊!哪怕不惜任何代價!”
左麒麟說完,大力拔出插在地上的鳳鸞劍,轉動輪椅從左冷禪身旁經過。
父子二人在這一刻都是面無表情。
左冷禪心底絲絲扯出的都是泣血如歌的傷口……一道道傷口扯開了,血肉模糊,冷風呼呼的灌進來,記憶大門開啓,他再次回到多年前令他後悔了一輩子的那次放手……
的確,如左麒麟說的,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絕不會讓自己現在一直如此後悔下去!他一定會不惜任何代價將絳盈留在身邊!一旦他那麼做了,如今的他就不是現在這模樣,而是另一個左麒麟!
他會爲了愛不顧一切,瘋狂癡迷!
但正是因爲得不到,他纔將那份不甘埋在心底,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完全不像以前的自己!
正是如此,纔有了現在的左冷禪!看起來儒雅內斂,低調隨和。
很少有人知道,年輕時候的他,火爆囂張不輸給如今的左麒麟!
……
地宮
宗政蒼熠將落霜小心翼翼的放在那半張年玉牀上,因爲只有半張,落霜只能側着身子躺在上面,宗政蒼熠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隻手輕柔的將她髮絲梳理順滑,如此動作,看在一旁的潘彧眼裡何止是不可思議!
潘彧正想開口,卻聽到宗政蒼熠冰冷無情的聲音低低響起,
“我不管這年玉牀你是怎麼得到的,稍後我會派人將年玉牀帶走!”
宗政蒼熠的聲音無波無瀾,只是這語氣……卻是與生強沒有任何區別!在他宗政蒼熠眼裡,他能跟潘彧說一聲已經是破例了。
潘彧無奈的苦笑一聲,
“呵……世子,你這不是強盜所爲嗎?”
宗政蒼熠並不回頭,視線仍在落霜臉上,再次開口,殺機凜然。
“強盜?是嗎?那我豈不是還要在搶了這年玉牀之後殺你滅口?”
話音落,身後的無語冷冷的拔出腰間長劍!只要宗政蒼熠一聲令下,無語就會在刺大開殺戒!
潘彧挑眉笑了笑,只那眼底卻是一絲冰冷的寒氣。他看似隨意的說道,
“看來世子是要定這年玉牀了!世子該知道,一旦躺在年玉牀上,十天之內不能活動。就算世子要了這年玉牀,那也要等十天之後。這未來的事情誰說得準呢?”
潘彧跟宗政蒼熠打起了哈哈,宗政蒼熠不再說話!
跟潘彧沒必要說這麼多的廢話!年玉牀他是要定了!爲了落霜要的,所以無需任何理由和顧忌!
只是,宗政蒼熠也知道潘彧說的都是實話!一旦躺在這上面,十天之內便不能移動落霜!剛纔落霜在馬車上吐了那一口血,當時就暈倒了,雖然她此刻對於他的呼喚還有知覺,卻是沒有力氣睜開眼睛迴應他。
只有她的手指偶爾動一動,這是宗政蒼熠唯一欣慰的方式。
“無語,關閉地宮的門!沒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進來打擾!否則,殺、無、赦!”
宗政蒼熠話音落下,手臂一揚,袖中暗器一瞬飛出,竟是將地宮各個角落的夜明珠悉數掃落在地上!砰砰的聲音不覺於耳,珍貴稀罕的南海夜明珠在世子大人如此面無表情的揮手之間悉數化作粉末!
一時間,大殿內頓時暗了下來。
只有落在地上的夜明珠碎片發出點點光芒,像是螢火蟲的星光。柔和自然,沒有先前的明亮奪目。
潘彧看着一地狼藉,不覺勾了勾脣角!宗政蒼熠不想夜明珠的光芒影響落霜休息,他說一句就是了,這些夜明珠都是有機關控制的,只要他?轉動機關,夜明珠就全都隱在了石牆後面!
可他偏偏出手毀了這裡所有的夜明珠!
宗政蒼熠的失態和憤怒看在潘彧眼中,自然是因爲此時昏迷不醒的落霜!
無語這會已經走到潘彧身前,冷聲道,“太子,請!”
這裡是潘彧的地方,可是現在,因爲宗政蒼熠的到來,以他的個性想要將這裡改姓宗政,那也不是不可能的!
潘彧看向年玉牀上的落霜,因爲夜明珠都被毀了,這裡的光線很暗很暗,只依稀能看到她的五官輪廓,這一刻,潘彧的心也莫名的揪了起來……
……
潘彧走後,無語輕手輕腳的離開大殿。將偌大的空間留給宗政蒼熠和落霜兩個人。
落霜靜靜地躺在上面,宗政蒼熠單膝跪在一旁,一隻手緊握她冷冰冰的小手,另一隻手一直在她面頰上溫柔的遊弋。
此刻,他眼底隱藏的痛苦、緊張、擔憂,還有濃濃的深情全都涌了上來。
有了年玉牀,落霜的身體很快就會恢復,哪怕只是半張年玉牀,只要再配合上韓玄子配的藥,落霜體內蠱毒很快就會消失。
……
養心殿
靖軒皇憤怒的盯着走進來的潘彧,臉上凝結了寒霜一般。
不等潘彧走近,他已經低吼出聲,“反了你是不是?竟然擅自未經朕的允許將年玉牀給風落霜用!”
靖軒皇話音落下,潘彧立刻跪了下來,可臉色卻如進來時那般平靜隨意。
他擡起頭看向靖軒皇,認真說道,
“父皇,兒臣只是想給宗政蒼熠一個人情,這半張暖玉牀對於父皇,對於兒臣來說都沒有任何作用。父皇找了十多年不也沒能找到另外半張年玉牀嗎?爲何不做個順水人情送給宗政蒼熠呢?”
潘彧說完,靖軒皇突然向前一步,銳利如炬的眸子冷冷的盯着他看,似乎是要看進他的心底!
半晌,靖軒皇眼底銳利探尋絲毫不減。
“你是真的想要給宗政蒼熠一個人情!還是說……你這麼做完全是因爲風落霜那個女人!!”靖軒皇的話字字珠璣,盯着潘彧看的眼神寒徹冰凍!
隱在深處的試探和懷疑讓潘彧心底也有一絲緊張,但地宮內十多年的磨練,早已養成他面沉如水的習慣!無論心底波動多大,在他臉上都是顯示不出分毫!
靖軒皇自然也知道他的這個能力,他不覺自嘲的牽了牽脣角,他何時變得如此自亂陣腳!明知道不管問潘彧身上,想要從他臉上看出任何想法都是不可能的!
爲何他還要問他?
真的是被風落霜這個名字攪亂了陣腳嗎?
“你只需回答朕,是,或者不是!”靖軒皇轉過身去背對着潘彧,聲音似乎比剛纔多了一分無奈。
可潘彧太瞭解自己面前的這個男人了!雖然他是他的父皇,但是能將親生兒子當做地獄的魔鬼一般訓練的男人,他豈會輕易就表露出無奈和疲憊?
潘彧脣角勾起,淡淡道,
“兒臣時刻謹記父皇教誨!一切以靖軒王朝大局爲重!絕不牽扯任何兒女私情!”
“好!既然你這麼說,那父皇就放心的解決風落霜了!”靖軒皇說着突然轉身,眼角帶着的笑容乍暖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