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宸的母親,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分明是沈家當年的女主人,可別說是整個豐城上流社會的人,對這個當年沈家的女主人從未提起過,連帶着媒體報道,哪怕是網絡如此發達的今天,幾乎也是搜不到多少關於她的消息。
雙情以前不敢多問,是因爲心裡清楚,沈致宸的病情和他的母親脫不了干係,自己就算已經是和他這樣的關係,但她也沒有具體問過,沈致宸的母親叫什麼,什麼時候去世的。
之前和鄭遇染在沈華林那邊,她更是完全確定了,這個已經不存在的人物,似乎是被所有的人遺忘了,可唯獨沈華林卻要拿來刺激沈致宸,那麼她就是最爲關鍵的存在。
沒想到,他忽然提到要帶自己去見她。
雙情心尖一顫,感覺到那雙有力的雙臂抱着自己的力道似乎是不由加大了一些,她不覺得疼,卻已經感覺到了他那種不安。
她下意識轉過臉去,果然是見沈致宸的眉宇,已是染上了幾分冷峻和壓抑。
“致宸,你還好嗎?”雙情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沒事。”他的下巴抵在了自己的肩上,說話的時候,嗓音嗡嗡的,“你在我身邊,我會覺得特別安心,其實這種情況是第一次。”
“提到你母親麼?”
沈致宸點頭,自己的丫頭聰明程度,簡直就是一點即通,這讓他心裡越發有種依賴的感覺,也許人真應該承認,上帝這個造物主,在創造每一個人類的時候,都會從你的身體裡抽走一根肋骨,而他現在,找到了那根被抽走的肋骨。
是真的,以前都不想去面對的一些事,抱着她的時候,靜下心來去想一想,才發現,其實也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讓人難以承受。
沈致宸閉了閉眼,蹭着女孩兒柔軟的頸項,然後才輕聲說:“其實我對她的記憶也並不是很清晰。我童年的很多記憶一回憶起來,都充滿了一種灰暗的顏色。正常的人當然不能夠理解,那到底是一種如何的灰暗,但的確是真實存在在我的記憶之中顏色。一直以來,景煥幫我想了很多的辦法,不管是催眠還是藥物的治療,其實是我自己心裡非常牴觸,導致沒有任何的效果。”
雙情聽着沈致宸很是平靜地和自己說到那些他從未向任何人敞露過的心聲,心裡百感交集。
是真的很心疼他。
不知道他的童年是如何度過的,纔會導致有今天這樣的沈致宸,讓他明明已經站在了人生的最巔峰,幾乎是讓旁人都對他保持着仰望的狀態,可他的心,卻已經千瘡百孔,再難以復原。
“你願意告訴我嗎?”雙情縮了縮肩膀,那嬌小的身軀這個這個男人包裹着,以一種完全霸佔的姿態抱她在懷裡,她的身體依靠着她,而他的心靈,卻是依賴着她。
“那天我最後暈過去之前,我和你說的話,還記得嗎?”沈致宸忽然反問。
雙情愣了一下,才慢慢想起來,那天沈華林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痛苦的掙扎,的確是有說過,他想到了什麼,但是當時自己壓根就沒有聽清楚。
“你說你想到了什麼?”
“我想到了我母親。”沈致宸蹙眉,思忖了片刻之後才緩緩繼續道:“其實那樣的畫面和回憶,這些年一直都伴隨着我,但是那個時候,因爲你在我的身邊,好像顯得格外的清晰。我想我那時候才能夠想明白,爲什麼遇染對你會這麼特別。”
“遇染對我?”雙情無比詫異,可慢慢一想,也覺得對,知道鄭遇染的人都知道,他是和沈致宸截然不同的存在,但他好像從第一次見到自己開始,就對自己比較特殊,等到了後來,也確實非常明確告訴自己,他對自己的那種想法。
“爲什麼?”雙情略略沉思了一會兒,問:“你不說我倒是從來沒有想過,你現在一說,我也覺得挺奇怪的。林大哥也說了,遇染他對旁人都非常的挑剔苛刻。”
“但他對你很寬容。”沈致宸伸手幫她捋了捋臉上的碎髮,眼神溫柔,指腹在她的臉上頓了頓,隨後輕輕捏了捏,低聲說:“笑一個給我看看。”
這話題轉變得有些快,雙情還沒有反應過來,“嗯?什麼?”
“你笑起來的樣子。”沈致宸眸光灼灼,“和我母親很像。”
“你……母親,和我?”這麼一個巨大的信息傳遞過來,雙情有些消化不良,伸手指了指自己,好半響還是舌頭打結,“真的嗎?你媽……和我很像?”
不是吧……
“我母親去世的時候,我8歲,其實8歲之前很多事,我都已經記不清了,但8歲那年發生的一些事,我偶爾能夠觸及到某些畫面,這大概就是導致我的靈魂會分成了兩個,我的那部分記憶,都在遇染的身上。”沈致宸聲音幽幽的,雙情一邊很認真地聽着他難得說出來的這些話,一邊卻也市提心吊膽,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那本來是捏着男人腰側襯衣的手指,緊了鬆,鬆了緊的,兩條好看的秀眉也是一直擰着,擔憂的神色還是佔據了大部分的表情。
沈致宸此刻的表情有些恍惚,辦公室是在這棟大廈的頂層,外面的陽光已市夕陽西下,洋洋灑灑落在了男人的背部,辦公室裡二十四小時都開着白熾燈,這會兒也影影綽綽打在了他的身上,那一瞬間,雙情整個人被他緊緊抱在懷裡的時候,和他一呼一吸,如同是掉入進了時光的隧道里。
她和他一起回到了那個灰暗色的童年裡,可週圍還是什麼都看不到,大概是因爲剛剛他說了——自己和她的母親笑起來特別的像,所以她總覺得有那麼一張臉,模糊不清,卻又好似映在自己的瞳仁裡。
他的聲音沉沉的,厚厚的,帶着幾分沙啞,在光影交錯間,幽幽道:“我母親姓鄭,她是不允許被沈家的人提及的,我對她的印象,現在想來,就只有一個名字。她叫鄭蟬伊。所以遇染也姓鄭,其實我一直都知道,我所不能接受的那些,都是遇染在接受,他隨了我母親的姓,他的存在,讓我一直都不得不繼續坐在這個位置上,去爭取那些,我本來不想爭取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