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藥到底是不同於其他類型的藥物,哪怕是起了效果,也是慢慢有了睡意,並不可能一下子就讓人死死沉睡過去。
不過雙情下的藥量的確是不小,估計一頭牛都該是要倒下了。
看着鄭遇染那越來越迷茫的眼神,雙情心頭一鬆懈,等到他的身體搖搖晃晃的,一手撐着腦袋,一手扶着牀頭櫃卻還是忍不住跌坐下去的時候,雙情趁機倒退了兩步,一鼓作氣道:“我知道你生氣,你肯定會恨我的,但是對不起,遇染,我不得不這麼做,這裡是溫家,我不能再讓你這麼冒險了。至於我的選擇——”
鄭遇染的眼睛泛着一種別樣的赤紅,整張臉因爲是要倒下去,卻還是在強撐着的扭曲,讓人心生畏懼。他身體虛軟斜斜靠在了牀頭櫃上,一直都看着雙情,嘴裡不斷的咒罵着什麼,雙情卻是一點都不介意。
試想這麼驕傲的鄭遇染,放下戒心,卻是被自己的一杯開水給算計了,他心裡別提是有多懊惱吧?
可她不允許自己在這樣的事上面有太多的猶豫不決,反正都已經是這樣了,她一閉眼,大聲說:“我選的是沈致宸。對不起遇染,我希望致宸可以康復,就當是我求你了好不好?你放過他吧……我知道你心裡不甘心,可你始終都只是他分裂出來的人格……”
“溫雙情……”
這身體本來這段時間休息時間就不是太充足,說實話不過就是鄭遇染一直都繃緊了神經不肯放鬆自己而已。可現在有了藥物的控制,根本就由不得他了。
他又氣又急,心裡隱隱還有一種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惱恨和不甘,可身體的力氣顯然已經是被藥物控制住,一手緊緊扣着牀頭櫃的邊緣,手背上青筋暴凸,咬牙切齒說出口的話,卻只是氣若游絲——
“溫雙情……你竟然這麼對我,你這個該死的女人……哈哈……你以爲沈致宸現在這樣,真的是因爲我不放過他嗎?”
他說到激動的地方,殘存的一點力氣還是點燃了他體內的戾氣,雙手一把扣住了牀頭櫃就推翻,發出砰一聲巨響。雙情就擔心樓下會聽到,連忙撲上去,卻正好是被鄭遇染一把掐住了頸脖。
她悶哼了一聲,其實男人哪還沒有多少力氣,但也不知道爲什麼,也許是看他這樣,雙情心裡還是有些難受,任由他力道不足地掐着自己的脖子,她雙手下意識就反手捏住了鄭遇染的手腕,真誠看着他:“對不起,遇染,我知道你也很痛苦的,你放棄不好嗎?你放棄的話,所有的一切致宸自己就會去面對……”
“閉嘴——你給我閉嘴!”鄭遇染用力晃了晃她的脖子,卻是還是徒勞,他知道自己這是大意了,可盛怒之中,理智已是飛走,有些話在他徹底被黑暗奪走之前,還是從脣齒間溢出來——
“你真以爲……是我?溫雙情,你別搞笑了……是他需要我,我纔會存在你知道嗎?……你這個愚蠢的女人,你寧可選擇沈致宸也……不要我?你竟然不要我……你竟然這樣對我,你一定會後悔你今天做的決定的……你以爲你……讓我昏過去一次,我就不會再出來了嗎?……你等着看,沈致宸他還是會有無數……軟弱無能的時候……他不能去面對的事……你以爲他現在就可以了……你等着……總有一天……他纔是那個永遠都醒不過來的人……”
他斷斷續續說着那些讓人害怕的話,雙情感覺脖子上的力道是越來越小了,可鄭遇染那邊的渾濁的視線之中,卻是閃爍着勢在必得的光。
她還是用力抱着男人,讓他躺在了牀上,鄭遇染趁着最後一絲力氣,耷拉着眼皮,低聲說了一句,“……有些事,他永遠都不會去面對……永遠都不會……”
雙情嘆息了一聲,不知道到底是誰的執念那麼深,可她看着鄭遇染這樣子,其實更多的還是心疼,折騰來折騰去,難道不就是折騰了一個沈致宸麼?
她看到牀上的男人已是閉上了眼睛,呼吸漸漸變得均勻,她伸手緩緩覆上了男人的臉。
他睡着的時候,纔是最放鬆無害的,雙情身體慢慢貼上去,在他耳邊溫柔卻又堅定地說:“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幫你的。致宸,你一定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以後就有我陪着你了,不是你一個人孤軍奮戰了。”
…………
以前你的孤單無助,你的黑暗世界裡,看不到任何的光輝,一個人在裡面如同是做困獸之鬥,而以後,有我在。
我的力量再是薄弱,但我會一直一直陪着你,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難走,我也會對你做到,做長情的告白。
——陪伴。
***
溫儒林是聽說沈致宸過來了,雖是剛剛和女兒鬧得不太愉快,不過他這種商場上的老前輩,哪還會因爲女兒的幾句話,就不去見沈致宸了。
林鳳賢來告訴他的時候,他還特地穿了個外套,準備下樓去的,結果林鳳賢指了指雙情臥室的方向,低聲說:“進去都好久了,一直都不出來,也不知道在裡面做什麼。”
溫儒林倒不反對小兩口感情好,感情好那自然是最好的,沈致宸要真愛上了自己的女兒,他以後做事就更是方便了。
不過這種時候,明明知道自己在家裡,還一直在女兒的房間裡,溫儒林不禁是想到了剛剛雙情和自己說的那些話,眉峰一蹙,不悅都寫在臉上,“讓傭人過去敲個門,我去樓下等他們。”
林鳳賢到底是站在丈夫的立場,不過也不是真不關心女兒,多嘴問了一句,“剛剛情情是因爲致宸的事和你吵了幾句麼?”
溫儒林皺着眉頭看了一眼妻子。
林鳳賢嘆息,“情情從小到大,性子就不算多熱,你瞧瞧她對什麼人什麼事這麼上心了?我以前就覺得對不起三個女兒,我知道你怪我肚子不爭氣,可這麼多年來,女兒也是盡全力了,我們做父母的,總是希望她們可以真的幸福不是嗎?你已經讓子情,書情都失去了幸福的資本,那麼就別讓我們家的小女兒也像是那兩姐妹一樣……”
“行了行了,我還能和雙情計較什麼?”溫儒林最是怕妻子這麼一臉幽怨的樣子,催促她:“去讓人叫致宸下來吧,今天這麼晚了,就在這兒過夜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