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陽節的晚上,風輕雲淡,上弦月掛在夜空。
宮裡的摘星殿,帶着後宮的嬪妃皇子們登高望遠之後,皇甫覺就將家宴的事情交給了皇后。因爲他剛剛纔得到消息,佟日禮呆在掬清殿的那個閣樓上,已經一個時辰了。
“皇上。”掬清殿裡,宮女太監們紛紛向皇甫覺請安。
“他還在上面?”一路趕來,皇甫覺都沒有來得及將帝服給脫下來。
“是的。”
“東兒呢?”
“東兒少爺睡着了,夫子纔上去的。”
皇甫覺將脫下的厚厚衣服丟到趕上來的萬全懷裡,直接就往閣樓那裡走。
這又是怎麼了?
皇甫覺一邊走,一邊在心裡回想這幾天佟日禮的行爲,似乎沒有什麼異常的,可是他今晚怎麼就做出這異常的舉動。
閣樓?登高?
那是賞月,望遠,還是望自由?想到這裡的皇甫覺當然不敢耽誤,幾步就到了閣樓那裡。
閣樓的門掩着,幾個小太監站在外面已經急得團團轉卻不敢進去,只是偷偷在門縫裡瞄着。
看見皇上來了,趕緊跪到地上:“皇上,夫子他還在裡面,奴才們都被哄出來了。”
皇甫覺從跪着那些人面前走過,帶起一陣的寒意。
說是閣樓,其實只是一個小樓而已,掬清殿裡建的清雅別緻,這個小樓自然也不例外。沿着樓梯上了,撩開那一層竹簾,皇甫覺就看見佟日禮伏在雕花窗子上,旁邊倒着幾個酒壺,一屋子的酒氣。
居然是在這裡買醉來了?皇甫覺頓時火氣上來了,這裡哪來的酒?是哪個不怕死的拿給他的?
雖然是這麼想,皇甫覺還是得壓制住自己的怒火上前去關心:“佟日禮?”
將倒在窗櫺上的人扶起來,皇甫覺看着那已經紅彤彤的臉,雙眼微眯着,一片水光瀲灩。
“怎麼就睡在這兒了?”將這個人抱在懷裡,很燙很燙,呼吸都帶着濃濃酒氣,佟日禮的眼睛似看非看的對着皇甫覺,好一大會兒才反應過來,卻是將他一推。
“不要你管!”他嘟囔着這句話,想從皇甫覺的懷裡爬出來,只是手腳發軟。
“我不管,你想誰來管?”
“誰都,都別來管。”佟日禮說着,一滴眼淚落了下來,讓皇甫覺一怔。
“佟日禮,你怎麼了?”皇甫覺的語氣因爲這一滴突然的眼淚而變得小心翼翼,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哭過的人,突然這般脆弱,讓他有了一種只要一用力就會碎掉的感覺。
“你到底,想怎麼樣,想怎麼樣?”他獨自說着,聲音很低很低,與其說是迴應皇甫覺,更像是重複自己心裡的句子。
“我已經不想怎麼樣了。”皇甫覺的話裡無盡苦澀:“都過了這些年了,你還是不明白嗎?”
“你在設計我!”紅着一張臉,佟日禮滿身的怨氣:“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睡到我的牀上來,讓東兒把你當爹爹,還替我打理墓園,照顧佟叔他們。”
“你在設計我!”他吼了一聲,“你做了這麼多,不就是要這個嗎?”
紅紅的脣印上那兩瓣薄脣,生澀的啃咬,整個人都撲到了皇甫覺的懷裡,熱情而主動。來勢洶洶,毫無準備的皇甫覺被他一把撲倒在地上。
兩雙眼睛,那麼毫不避諱的相互注視着。
一個如鏡面般平靜,一個如風雨般洶涌。轉眼,那平靜的眼睛突然變得幽諳莫測,他們的姿勢也來了個大翻轉,轉眼間,佟日禮就被皇甫覺一把壓在地上,那雙手緊緊箍住佟日禮的腦袋。
皇甫覺擡起頭,那教纏在一起的嘴脣分開了。
“若朕真的想要?”也許被激怒了,黑暗中,皇甫覺的語氣已經帶上了輕蔑,那雙手開始輕佻的油走於佟日禮的身上,甚至直接鑽入佟日禮的衣服裡。“你的反抗不值得一提。”
佟日禮呆住了,半晌才突然一抖。跟隨而至的是隱隱的哭聲,不同於流淚,那是真的切切實實的哭聲,雖然很小,很隱忍。
皇甫覺僵在那裡,嘆了口氣纔將手拿了出來,覆住佟日禮的健碩身軀也移開了。
“爲什麼不能放過我,爲什麼?”多年前,都沒有問過的問題,這個夜裡,終於被問了出來,佟日禮的聲音帶着哽咽。
“要是能放開,我們就不必吃這麼多苦了。”仰躺在佟日禮身旁,皇甫覺摸索着握住佟日禮的手。
“皇甫覺,你放過我好不好?”佟日禮淚眼朦朧。“我真的累了,累了。”
“你都不知道,我到底有多累。”
“我知道。”皇甫覺溫柔的拭去佟日禮眼角的眼淚,他當然知道他累了,也知道他醉了,不然他不會說這麼話,做這些事的。
累了,所以醉了,也只有醉了,纔敢這麼發泄。
“父親怪我了。”佟日禮的眼淚一滴滴溼了皇甫覺的衣襟:“我剛剛看見父親了,他怪我,說我根本不是佟家的好子孫,毀了佟家的風骨後,還丟了自己的,自己的……”
他的聲音漸漸弱了,到最後根本無法聽清,他咽在喉嚨的最後的字是什麼?
枕在皇甫覺的胸口,那個酒醉卻似清醒的人睡着了。
月光從雲裡撒向大地,籠罩着相擁而眠的兩個人。
佟日禮,我知道你聽到了我對東兒說的那個關於佟家家規的事情,你不知道我當時說那些話時是多麼的真心。
都怪我吧,怪我用了五年的時候,卻還是沒有辦法真的讓你放心把自己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