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答答……
很多地方不斷地滲出污水，污水滴在那些亂七八糟的電線上，一些接口處和電閘不時還閃着火花。除了四周氤氳的礦燈，到處都是縱橫交錯星羅棋佈的管道，還有很多不知道是何用途的奇形怪狀的過濾器等等。
滕默踉踉蹌蹌地沿着牆壁繼續往下走，一直走到了最底層，他開始仔細地端量這個地下排污系統，從各個跡象來看，這裡應該有許多人居住，而瘦子綠眼猴也鐵定是走下了這裡來，只是不知道他何去何從。
滕默心裡隱約有些不妥，那些販賣毒品，走私拐賣等等不法勾當很可能就是在這種地方做交易，無心插柳柳成蔭地，他一不小心就闖入了秘密交易場地？放眼望去，這個地下排污系統寬敞得很，四通八達，而且甬道蜿蜒不見巷尾，卻又有能正常供應的路燈使用，明顯還有人爲的加工與修建，一層層隔絕的鐵柵欄，對於地面一片垝垣與廢墟的酒精廠，實在是大相徑庭，說成一個秘密交易場所，那不是沒有可能。
倏地，從一條甬道里傳來沉悶的金屬撞擊的聲音，似乎又有人在喁喁私語。滕默躡手躡腳地朝着聲音來源摸索而去，剛走了幾步，又聽到四處都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滕默把耳朵貼到牆壁上，又改爲貼到地面，這次他清楚地聽到了不下於十人的腳步聲，這個發現讓他愕然吃驚。一個廢棄的酒精廠爲何還有這麼多人滯留在底下排污系統道下，這些人究竟是什麼身份？
所有的疑惑讓滕默不由自主地挪動着腳步，悄悄走進了甬道的深處……
“哈哈，這次綠眼猴被老闆整慘了，份外的犒勞就是咱們的了！”兩個男子嬉皮笑臉地從甬道深處走來，底下排污甬道狹長擁擠，連腳步聲都聽得見，更別說這種大大咧咧的諷刺聲了。滕默沒等兩人走近，他在一暗隅躲了起來。
其實甬道的聲音可以傳得很遠，人在底下排污系統裡就好比全身進入了一根耳麥的線上，一旦有音源，所有的聲音都會沒入你的耳膜裡。連甬道里耗子交配時發出的吱吱踽踽都能聽得見。
‘克’的一聲，一個男子爲另一個人點燃了香菸，三人的距離已經不遠，滕默可以清晰地從打火機的顫動的光線中看到兩人面龐的輪廓，讓他有些詫異的是，這兩個人都穿着統一的制服，像是專門處理地下排污系統的工作人員。
由於一下子進入陰森的地下排污系統，滕默身上潮溼的衣服蒸發時吸走了他身體不少熱量，他一下子沒能適應這個環境的溫度，忍不住想打個噴嚏。他慌忙用手用力捂着嘴巴和鼻子，但是還是忍不住嗆出了聲音。
兩個抽着煙的制服男正是往這邊走來，他們理所當然地聽到了聲音，一人不耐煩道：“老驢臉，是你麼？”
滕默怔住了。
“老驢臉，老驢臉？”那傢伙加大了聲音。
正當滕默手無足措時，又聽到另一人慵懶道：“別跟這廢物搭訕了，這老驢臉整天都是一聲不吭，拉攏着面癱的臉，對誰都愛理不理，看來是把他做成人體標本了，他纔想說句話了。”
另一個人笑了起來：“哈哈，我也同意。”
滕默心裡一驚：人體標本？
一般來說，普通人拿這個詞開玩笑頻率可不高，正常人都極少能想到用這個詞去惡作劇。他們的對方讓滕默心裡產生了一個疙瘩。
倆制服男一會兒就從滕默的身邊經過了，走到他跟前，他特別注意了兩人身上制服的標誌，赫然印着：馮．哈根斯生物塑化(大連)有限公司。
滕默冷抽了一口氣，這馮．哈根斯生物塑化(大連)有限公司可不是一般的公司，他是大連高新技術產業的一家正規有限公司，具體做什麼他也不是很瞭解，不過據說那是一家專門以接受真人屍體進行福爾馬林岑克爾溶液進行灌注浸泡，加以冷凍後脫水，將屍體切片作爲各種實驗或藝術樣品，供應全國或世界醫學界博覽室等地方使用。
令他有些不解的是，這麼一家正規的企業公司，爲何還要偷偷摸摸地將公司定在一家廢棄的酒精廠地下排污系統裡。馮．哈根斯生物塑化不是早就上市了麼，國內外都承認了這項技術的流行化，“生物塑化”這項技能的發明者便是馮?哈根斯，他被譽爲“世界塑化之父”。這個德國人把環球最大的“屍身加工場”建在了大連。哈根斯說，生物塑化技能遍及利用於剖解學、胚胎學、生物學、病理學、臨牀影象學、生物力學、法醫學和博物館等多種學科和範疇。這在中國也已經有了相應的有限公司。
滕默沒有見過馮．哈根斯生物塑化(大連)有限公司，那是普通人的禁地，是他人無法輕易進入的。就連公司大門外都要整天用消毒水消毒，更別說一個外人涉足進入了。
兩個穿制服的人員沒有走遠，而是徘徊在階梯出口不遠的地方。
滕默不敢暴露身份，如果此時暴露身份，跟其說自己誤入地下室，顯然這個理由無法成立，因爲從地面上那個大門鐵柵欄就無法說得通，通過液壓罐入口時還有人虎視眈眈看守着呢。他只能將就着藏匿一陣子，尋找機會逃出地面。
滕默等兩人走遠後，他拿出手機想看一下時間，很不幸，他的手機是放在那個公文包裡的，而那個公文包現在還遺落在剷車那呢。
滕默不想在原地呆很久，他從暗隅爬了出來，朝着甬道的深處走去。
甬道很長，而且並不是整個通道四周都是光滑無縫的，在牆壁兩邊時不時能見到一兩扇生了鏽的鐵門，連窗口也沒有，鎖得嚴嚴實實的。很多痕跡都有藻類繁衍的跡象，顯然這個地下排水系統曾經出現過崩潰狀態，大量的工廠污水涌入地下水道，把排污系統都給堵滿了，水退之後，滲透過化學液體的牆壁都出現了潰爛，很多邋遢的垃圾被丟放在水道兩邊，沒有人清理過，靠近時髒兮兮的老鼠便從垃圾堆內荒落而逃。
滕默很少見到這麼肥碩的老鼠，地下道的老鼠普遍都是毛髮邋遢，但是一隻只卻是大肚肥腸，吃得流油。更爲奇異的是，這些耗子的雙目在黑暗裡都散發着綠瑩瑩的光，像是生物受到了嚴重的核輻射後所變異出來的異形，極爲滲人。
頭頂是殘破無修繕的水泥拱板，幽闃陰森，偶爾一滴冰涼的水從地面滲透下來滴到滕默的後脖子上，他都駭然不已。很顯然，地面上瓢潑大雨，這個曾經的地下排污系統兼併排水系統卻是乾燥的，那麼，真正的納水口已經被堵住了，被他人利用爲其他用處。
捏着鼻子至少走了好幾百米，滕默總算遇到了一扇卡在路途中央的鐵門，鐵門有個鏤空的貓眼，他眯着單眸朝內窺視，這一看一要緊，裡面一顆似乎剛剛從活人臉上摘下來的血紅的眼珠子正好隔着貓眼與他對視，滕默差點沒有魂飛魄散，他驚叫着一個趔趄，本能朝後面退了好幾部，跌倒在了地上。
鐵門內傳來了一個男人的聲音：“誰？！”
滕默慌忙站起來飛奔朝反方向跑去。
鐵門打開了，一束光線跟着敞開的門軸呈扇形擴散，籠罩在了跑不出多遠的滕默後背上。站在門口的是那個剛被老闆詈罵一頓的瘦子綠眼猴。綠眼猴沒能在背後認得出這個人的背影，但是總覺得他不是工廠裡的人，稍有一滯，他便拉開嗓子喊起來：“有外人闖入地下工廠，快抓住他！！！”
綠眼猴剛說完就被一個高大的身影一腳踹出門外，那個高大彪悍的人從鐵門走了出來，一揮手，身後六七個人就從門內魚貫衝了出來，而且整個地下排污系統響起了刺耳而令人牙酸的警戒鈴聲。
“你還他媽傻站，還不快去追？！”老闆對着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綠眼猴呵斥，顯然是對綠眼猴不慎引狼入室感到怒不可遏。綠眼猴被這一踹大跌眼鏡，邊拿着鏡框邊帶着人追了上去。
滕默慌不擇路，到處在這個四通八達的地下排污道亂竄，他穿着皮鞋跑起路來噼裡啪啦地響，身後的人很快循聲而來。他不得不把皮鞋脫了丟掉，然後赤着腳亂跑。四周瀰漫的濃重藥水味和臭味持續灌入他的鼻腔內，他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正是跑着，突然頭頂一大片光明籠罩了下來，整個地下排污系統的燈管都打開了，所有的甬道都明朗而清晰起來。滕默無所逃遁，他沿着一條甬道闖入了一個沒有燈管的漆黑側室，躲入暗隅蜷縮了起來。
這件側室是個倉庫房，裡面亂七八糟的堆放着什麼大卷大卷的黑糊糊的長條的東西，疊成一個股堆，而且還有超級濃重的消毒藥水味，滕默黑暗中推着這些黑卷條，然後把自己身體鑽了進去。很快，身後想起來了狗吠聲，由遠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