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鴇意猶未盡，他拿着沾滿血液和肉屑骨屑的動力鋸，正是興奮在頭頂上，周圍一些看不下的嘍囉跑去甬道的邊上嘔吐了起來，而牢籠外最亢奮的顯然是那兩隻嗜血的斑鬣狗，它們扯着那根嘩嘩響的鏈子，極力想衝進牢籠內饕餮那一大堆還沒清理的內臟。不過被嘍囉止住了，幾人都拉鐵鏈拉得手裡發痛。
“你們別高興得太早，沒有人是可以從這裡活着出去的，現在先留着你們好好享受這活着的時光吧。”老鴇抹了抹臉上星星點點的血跡，那些小血塊在表面已經像噴濺的蠟燭溶液凝結了，抹上去的時候，裡面仍有一些還是稀的，有些溫熱的，老鴇覺得臉上粘稠而滑膩，但是鼻孔灌入的血腥味讓他爽得欲死欲仙。
“把裡面的東西都處理好了，把那個死女人也帶走！”老鴇吩咐了嘍囉清理現場，嘍囉們忙着用一個水桶進到牢籠裡撿那些腸子，把粉碎的一些脂肪和贅肉丟給兩個垂涎三尺的斑鬣狗。又用四輪鐵架子把殘骸都運走了……
衆人們驚恐萬分地蜷縮在牢籠一腳沒有人再敢吭一聲，連最兇狠的周坤內心也感慨道：靠，果然都是一羣從醫院裡逃出來的內外科醫生，都是瘋子！
老鴇帶着衆人走後，牢籠被重新用鎖頭關上，剩下兩隻惡犬綁在牢籠的兩側看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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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人圍成一圈，坐着都沒有人說話。空氣裡充滿了死亡的氣息，壓抑，還有絕望。
空氣中的血腥味還有完全散去，那幾個可憐的人歇斯底里撕心裂肺的叫喊聲猶在耳邊縈繞，無論誰，只要一閉上眼睛，死者的那些睜得大大的赤紅的雙目就浮現在自己的腦海裡，然後跟自己哀求着‘救救我……救救我……’所有人的神經全部被緊繃到了極點。
牢籠裡是砰砰砰急跳的心臟聲，還有抽泣帶來的不規律的呼吸聲。
夜裡。
甬道里的礦燈突然全部熄滅了，兩隻狗在黑暗中吐露出四盞如幽靈燈般的綠眼，有人在禁不住一整天的高度緊張，她在牢籠裡打了盹，但是更多人根本都沒有睡意，即使眼瞼再疲倦，他們還是無法在黑暗中閉上眼睛。
滕默把柔依蔓摟在懷裡，柔依蔓把小女孩也摟在了自己的懷裡。
柔依蔓和滕默在這段時間裡似乎讓這段不知道從何談起的感情昇華到了某點微妙的程度上，他們在黑暗中相互依靠着，把五歲的小女孩緊緊摟在中間，彼此傾聽對方的心跳。小女孩很聽話，像是在睡着了，不過柔依蔓能感應到她在黑夜中睜****任何人都大的眼睛，像一隻受驚了的小灌鼠。
在深夜三更，有人聽到了緩緩靠近的腳步聲。
小女孩警惕用手掐着柔依蔓的手臂，柔依蔓也驚醒地弄醒了滕默。
滕默又弄醒了旁邊的人，旁邊的人也弄醒了身邊的人。大家都屏氣凝神地相互叫醒，其實很多人都沒有入睡，那個腳步聲大家都聽到了，只是空間一進入黑暗的時候，都沒有人敢輕易去捅破這層靜穆。
他們已經被嚇得夠嗆了。
滕默壓低着聲音叫大家擠在一起別動，自己站起了身，摸索着稍稍靠近牢籠口。
牢籠門口兩側不遠的惡犬早就驚醒了起來，它們居然也沒有叫出聲來，而是屏着氣看着緩緩走過來的人，似乎這個人對這兩隻斑鬣狗特別熟悉。滕默隱約從發光的狗眼看得出來人靠近得更加近，兩對狗眼正在跟着黑暗裡的人緩緩轉動。
忽然，兩對狗眼都停止了轉動，滕默一瞧，覺得來人已經在來到牢籠門口幾米遠的地方了。他還沒有做到任何防備，就感覺到自己的胸口被一柄冰涼的如金屬般的硬物刺中了，他本能地大叫了起來，有人在夜裡要殺掉他們！
滕默被冰冷的金屬物刺到胸口，心中一涼，覺得是性命攸關在所難免，卻發現這金屬物並不鋒利，但是仍帶着一股強大的衝擊力把他裝退了好幾步遠，而且，再一摸，胸口溼漉漉一片，不知道是不是血。
柔依蔓聽到滕默黑暗中的驚呼，她本能站起了身來，叫嚷他的名字：“滕默，你怎麼了！”
大家也都騷動了起來。
正在這時，牢籠外突然撐開了一束暴強的光線，是一個提攜式防爆電筒發出的光，就見一個人拿着一根粗大的水管噴頭，打開了高壓水柱，衝着籠子裡面的人肆意噴灑。
“哈哈哈哈！你們都被嚇到了吧，慢慢爽，哈哈！！”拿着水管的人似乎十分興奮，說話還帶有些打結的跡象，顯然是剛纔去哪裡喝得酩酊，半夜拿着水管來到牢籠裡戲謔衆人找樂子來了。
滕默從地上爬起來，周身已經溼透，他虛驚一場，以爲是遭到了金屬物刺穿了身體。
牢籠裡的周坤忍不住大罵：“草你母的，半夜三更發什麼神經，有本事進來，老子不怕你！”
外面的人聽到牢籠里居然有人跟他頂嘴，他舉着高射速噴頭朝着周坤就舉了過去，周坤直接被巨大的噴水壓力撞了個滿懷，整個人都被衝到了牢籠的邊緣上，他不停地用手去阻擋這強勁的水衝力，但是很快有大量的水進入了他的鼻孔和嘴巴，還有兩邊耳朵裡，他被嗆得語無倫次。
女人們又開始驚叫起來，不斷地躲避着無規則晃動的水柱。狹窄的牢籠里根本就是無處可躲。
“大家都別擔心，這只是給你消消毒，牢籠太髒太臭了！”來人樂此不彼，趁着酒意直到把所有人都噴射得全部趴在了地上，他才心滿意足地關掉了高壓水管，轉身離去了。
“柔依蔓，柔依蔓……”滕默黑暗中摸索着想找到她。
“我在這裡，滕默，你怎麼樣了？”柔依蔓懷中還緊緊抱着小女孩，一邊循聲摸索着去找滕默。
大夥的衣服全都溼透了，周坤不停地辱罵着這個神經病，女人們虛驚一場而感到了暫時的安全，都心有餘悸，那個孕婦被嗆到了好幾口水，一直用手捂着肚子。
兩姐妹小琴和小莉似乎從黑暗中就一直手臂相扣着手臂，從沒有分開過。那對小情侶甘能和阿秀則免不了成了落湯雞，阿秀又哭了，但是黑暗中沒有聽到甘能安慰她什麼。
“我們都會死的……”有個女人突然大聲地哭了出來。
開始也有人跟着小聲地哭，很快牢籠裡又沉浸在了無限的恐懼與絕望之中。
柔依蔓不斷地去勉勵那些人，她此時的信念比這些孱弱的女人堅強多了，之前她也跟這些女人一樣，在滕默面前哭泣，現在她多出了一層無所謂，似乎在持久的身心折磨中，人能很快地成熟起來。
但是其他女人沒有聽進什麼，依舊哭鬧自己的，柔依蔓勸不進，她有些無奈地把投靠在滕默的胸口。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柔依蔓突然想起她懷裡的小女孩，這個小女孩似乎剛進牢籠裡哭過一兩次之後，就沒見她再哭過，即使白天那場血腥的屠殺再怎麼恐怖，她都沒有再哭出來。柔依蔓覺得這小女孩的心裡居然比其他成年女人的心裡強多了，她想起來自己從沒問過她的名字。
“我叫小桃子。”小女孩的聲音雖然有些顫抖，似乎對剛纔的突發事情心存駭然，但是她還是一字一句地說了出來。
那些抽泣的女人們聽到柔依蔓和小女孩說話，緩緩停止了哭泣，就聽這兩人聊家常。
“現在想家裡的爸爸媽媽嗎？”
“想……”
“想回家嗎？”
“想！”
“家裡還有哥哥姐姐嗎？”
“沒有，就我最大，我有個三歲的妹妹！”
“那你會不會照顧妹妹？”
“之前不會，但是……現在我想我會了。”
“如果，妹妹遭受到了壞人的欺負，你會怎麼做呢？”
“我會替她懲罰他們！保護妹妹。”
“但是這些壞人你又打不過，你怎麼保護他們？”
“我，我，我……如果壞人們要是打我妹妹，那我就抱着妹妹不讓他們打在她身上……”
“爲什麼你會想到這麼做？”
“因爲現在姐姐你也這麼做，你在用身體保護我……”
柔依蔓聽着這個小女孩天真無邪的回答，她有一剎那的傷感，但還是露出了微笑。
她把小女孩摟得很緊：“對的，姐姐有這個責任，大哥哥大姐姐們，叔叔阿姨們都有這個責任。”
周圍人安靜下來了，大家都不禁思緒萬千，滕默摸到柔依蔓的手，兩人十指相扣着，扣得很緊。
周坤緘默了許久，他一直把腦袋耷拉在黑暗中。好一陣，他說出了一番奇怪的話：“我在社會上是個累贅，我做過很多人神共憤的事情，我從沒有指望得到任何人的原諒。我爲人很唯心主義，看不慣社會，唯所欲爲，從沒有提過他人着想，我只會自私地保護自己的利益……但是，明天……下次，如果那些人再進籠子來抓人的時候，大家準備好魚死網破衝出去吧，我來阻止那些威脅你們的人。”
冰冷壓抑的空氣中多出了一絲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