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整個地下工廠的燈都亮了起來，奔跑中的滕默和柔依蔓兩人根本就不算是跑，兩人攙扶着一瘸一拐的走，沒走出多遠便聽到了甬道背後凌亂的咆哮聲。
地下工廠甬道四通八達，滕默也不知道該往哪裡跑得好，而柔依蔓是無意中在一個坍塌地方摔入地下工廠，那條通往缺口的甬道又跟其他的甬道極爲相似，她一下子也難以辨別得出正確方向，兩人只能盲目的朝前跑去。
視線裡是晃晃悠悠的甬道四壁，似乎眼前沒有止境一般。侷促逼仄的甬道能聽得到兩人此起彼伏的急遽的呼吸聲。柔依蔓發現自己的腳步越來越重，她幾乎要擡不起腿了，而滕默被老鴇一頓猛打，頭部手部腿部都受到了打擊，早就不是頭重腳輕了，哪裡都重，就怕一倒下就趴在原地裡癱瘓去。
混混沌沌的逃亡中，兩人似乎看到了甬道盡頭的一束光明，滕默的瞳孔放大起來，他拼命拽着柔依蔓朝那個光明的出口跑去，兩人沉重的腳步聲迴盪在狹窄的甬道里，而柔依蔓也發現了這個出口，似乎就是通向地面的出口，只要能衝出這個出口，逃出地面，那麼他們能獲救的希望就越大。
兩人透支地奔跑而去，身體向前傾着，希冀就在眼前，生的希望似乎就近在咫尺。
可是，驀地，他們的恍惚的視線裡就多出了一個瘦弱的黑影，一個戴着金絲鏡片的瘦男人，滕默心裡叫苦，這傢伙不就是自己憎惡萬分的綠眼猴麼？
甬道口出現的還不僅僅是綠眼猴一個人，後面突然又多出了一個人，兩個人，三個人，四個人……最後竟然把整個甬道通口給堵滿了。
滕默和柔依蔓在距離綠眼猴五十步距離的地方停住了腳步，雙方對峙不到三分鐘，脖子上纏着繃帶的老鴇也戴着一夥人跑來了，而且還帶了兩條惡犬，斑鬣狗。
他們被夾在了兩批人當中，進退不得。
滕默大口地喘氣，他下意識地把柔依蔓摟在自己的側肩，柔依蔓能清楚地感應到滕默摟得緊痛。
老鴇也是氣喘吁吁，他脖子上的繃帶被噴灑的鮮血給染紅了一大半，顯然在奔跑過程動脈血又涌出不少，要不是他這個體格身材，噴出那麼多血早就掛掉了。
“他媽的！跑啊？”老鴇忿忿地說道。
滕默摟着柔依蔓靠到甬道的牆壁上，然後坐了下來，他們沒有再做任何徒勞的突圍打算。看來所有的希冀真的破碎了，如果知道至始至終他們都無法逃離出這個地下工廠，還不如一頭撞死在牢籠裡解脫痛快一些。
“也許，我們相認識的時間也就這麼長了，看來我是無法兌現我的諾言了，我根本不能帶你出去。”滕默沒有理會身後咄咄逼人而來的老鴇，而是側臉對着疲憊的柔依蔓說話。
柔依蔓十分虛弱，她嚥了一下喉嚨，卻笑了：“大不了是個死……既然都是死……咱們還費個什麼勁兒，跑什麼跑啊？”
滕默微笑着點點頭：“其實我逃跑是爲了你。”
“是麼？”柔依蔓滿足地微笑。
“嗯。”滕默剛說完這個字，他們兩個就被趕上來的老鴇他們拳打腳踢，棍棒相加，滕默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滾落到了一個無限階數的階梯下，一直在乒乒乓乓的亂撞，而渾身上下的骨頭似乎就沒有了完好的一截，他直接被打得半死不活。
老鴇親自上陣，打得很解氣，尤其是報復柔依蔓，他抓住了柔依蔓的頭髮，將她的額頭恨恨地撞到甬道的牆壁上，本還想好好折磨折磨她，柔依蔓撞了兩次便暈迭過去了。
“靠!這麼不經打！死三八！”老鴇覺得好不喪氣，本想好好活着給她折磨到死的，結果，柔依蔓暈了，他只好又把氣都發泄到了滕默的身上，一直把自己四十三碼的皮鞋踩在他的腹部，然後用棍子抽滕默的大腿，邊打邊罵：“我看你怎麼跑，我看你怎麼跑！”
連身後的嘍囉看到老鴇發瘋地去抽打一個人都些看得觸目驚心。
“老鴇！”正當老鴇一心要想把滕默的腿打斷，綠眼猴帶着一批人走上前來，一臉的鄙夷，“怎麼回事，兩個半死不活的囚犯都看守不了，還讓他們出牢籠了？”
“關你屁事！”老鴇啐了一口，上次綠眼猴在老闆面前煽風點火挑撥離間，自己差點就被製作成了標本，幸好老闆開恩，自己才逃過一劫，該死的叉佬倒了血黴。不過對於綠眼猴這種陰險狡詐的人是不可能有什麼好臉色的，老鴇還指望在外面單獨遇到綠眼猴要好好收拾他一頓呢。
“老闆允許你殺死這兩個人了麼？”綠眼猴知道此人對自己耿耿於懷，上次老闆沒能弄死這兩人，無論留下誰，對自己都是無窮的禍害。如果不盡快剷除，自己很可能遭受到此人的秘密報復。
“你別每次都拿着老闆的名稱晃悠在我眼前當擋箭牌，你以爲我不懂，你一直在老闆面前說我和叉佬的壞話，背後捅我一刀，不過叉佬該死，他死有餘辜，就差死之前沒能拉個墊背的，但是你想除去我這個眼中釘，沒門！”
“我沒工夫跟你扯這個，我問你，老闆允許你殺死這兩個人了麼？”綠眼猴把兩手交叉疊放在胸口。
老鴇臉色陡然陰鶩起來，一腳踩在滕默的脖子上，然後故作用一種奇怪的語調反問道：“那如果沒有老闆的同意，我弄死了這兩人又能怎麼樣？”
綠眼猴發現此人不太對勁，說道：“怎麼樣？你知道廠子裡的規矩的，在工廠裡，咱們都得聽老闆的，你要是想胡作非爲，不顧廠裡規章，擅自虐殺外來者，這後果那就是你一個人承擔!”
“真他孃的振振有詞，瞧瞧，瞧瞧！這小白臉小知識分子就是帶了個眼鏡，然後整天打着廠子規矩的幌子在廠子裡招搖過市，蠱惑人心，總是想把所有的弟兄們馴服成都聽他話的綿羊，綠眼猴，我告訴你，你別太自以爲是了，你以爲你是誰，在老闆面前，你算是個男寵，沒有老闆，你現在就是一坨狗屎！你妄想我能聽你的話，誰不知道我們衆多兄弟在這個漆黑邋遢的地下工廠都是幹着最累最髒最噁心的活，然後拿着微薄的薪水餬口，而你這種投機取巧的陰險小人，就靠一張三寸不爛之舌，居然討得老闆的歡心，在老闆旁邊狐假虎威狗仗人勢，吃香喝辣的。你有想過我們這些地位低賤的兄弟麼？！讓我收回剛纔的話，你不是一團狗屎，你他媽就是連一團狗屎都不如！”
“操！”綠眼猴經不住老鴇罵街女般的尖酸刻薄針鋒相對，頭腦一陣熱血沸騰，當即招呼身後的人手就衝了上去。
老鴇正中下懷，把脖子上的繃帶都扯掉了，手裡正拿着傢伙，也招呼身後的人頂了上來。帶來的兩隻斑鬣狗雖然大聲犬吠，但是發現這些羣毆的人都是自己廠子裡經常見到的面孔，也不便做勸誡，只當狗攆鴨子，多管閒事，就低吼着盤坐在一邊悠哉地觀戰。
很快，兩邊人都加入混戰，氛圍就開始粘稠起來了。
老鴇一夥人雖少，但是個個都是操着傢伙趕來的，因此手中棍棒揮舞，士氣高漲，所向披靡。而綠眼猴一幫人剛去外面俘虜落單行人做貨源回來，雖然人多勢衆，卻是隻有幾人手裡帶着電棍、網繩和一些乙醚藥物，僧多粥少，難以充分利用上場，大多都是赤手空拳，一時間也是打了個平分秋色。
逼仄的甬道里，聽得噼裡啪啦的打鬥聲和喊爹叫孃的叫痛聲，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掛了彩，甬道不太光亮的吊燈下，一時間都是熙熙攘攘顫動的人頭和時不時有金屬棍棒閃爍的寒光，話說自己人收拾自己人最狠，此舉被驗證出來。綠眼猴方面便是提倡‘攘外必先安內’的政策，妄想擺平這些叛逆分子，而老鴇便是打着‘清理門戶’的招牌剷除綠眼猴一行人。而那些嘍囉們拼得你死我活，一時間是沒弄明白到底爲什麼幹架。
兩隻惡犬發現這些人打鬥沒趣，開始相互舔舐對方的皮毛起來。
老鴇一心要至綠眼猴於死地，手中的鐵棍虎虎生風，綠眼猴手裡拿着個電棍，雖說老鴇鐵棍的長度保障殺傷力的範疇，但是殺傷力顯然不及電棍的程度，要是被電棍擊中，絕對是一招制敵。綠眼猴手裡有電棍，也是不足筷子長度，要想擊敗老鴇，也得必須突破老鴇這密不透風的鐵棍屏障。因此兩人打鬥起來頗爲滑稽，因爲雙方都極其對對方的武器甚爲忌憚。你進我退，你防我攻。
相對於那批亡命之徒的手下們打鬥，這兩人還真算是跳樑小醜，小巫見大巫了。這兩批手下，扭打起來還真是不見血光不罷休。做小弟的都秉着爲大哥上刀山下火海牽馬墜蹬全憑差遣在所不辭的精神，個個打得牙槽嵴裂，依舊是不死不休的持續作戰，直到把對方打倒在地，口吐白沫不止。看來黑色性質的人物可謂是不畏生死才能幹混上這條非法道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