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若找到範成業那天已經接近黃昏,範成業正從公司趕回,急着衝個澡換套衣服去醫院看顏妍。到家的時候見到劉若正抱着膝蓋蹲在門口。劉若見他回來,站起身,因爲蹲的有些久,一下子站立不穩,險些跌倒。範成業趕忙伸手去扶,見她灰着一張臉,不便開口問什麼,就開了門,讓她進屋再說。
“奶奶她……”範成業望着她的臉。
“已經火化了,就是因爲奶奶的事我才耽擱了幾天,要不然,就把這個早早地送過來了。”幾天的時間,劉若已經堅強了很多。
“是什麼?”範成業接過她遞來的小錦囊,問道。
“應該是一份遺書,我沒打開過,奶奶給我留了一份,讓我把這個拿到顏家去給顏奶奶的孫女顏妍,我記得您說過,是顏家的孫女婿,所以就拿這來了。”劉若解釋。
“不怕我是壞人?”範成業故意笑笑,想讓她高興些。
“我知道大哥您不是壞人。”劉若卻沒有高興的表情,仍是繃着一張臉。但就如她說的,她的確相信範成業是好人。
“那你以後有什麼打算?”範成業收了表情,想到該安排這個女孩的去處。
“我前年就大學畢業了,已經在一家廠裡找到工作,您不用擔心我。我今天來,就只是想把在這東西交給您,您轉交給顏小姐吧。”劉若說罷,起身,她對範成業要安排自己的舉動帶了反感,好似自己是上門要飯的一般。
“小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覺得,如果不是我上門拜訪,劉奶奶她也不會……我心裡挺內疚的,我是怕你一個人住那大宅子裡會難過……”範成業也急忙解釋。
“不會,那是我和奶奶最快樂的地方,我不會離開那的,沒什麼事,我先走了。”劉若稍稍鬆了鬆眉頭,自己走到門口開了門。
“那你要是有什麼困難,就直接來找我。”範成業知道現在想安慰她或是給予她補償都不是明智之舉,只好放棄。
“恩,大哥再見。”劉若揮揮手,走了。
範成業站在門口一直看着她走遠,纔回屋打開了那個錦囊。裡面的確是劉老太太寫的一封信:
顏妍:
好孩子,以後,你要一個人過了。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奶奶應該已經不在人世了,我也一樣。好孩子,你別難過,這不是什麼讓人難過的事,人都是要死的,我和你奶奶都是半個身子進了黃土的人,這也是遲早的事。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誰,你還記得你八歲那年你奶奶帶着你去看一個朋友嗎?你奶奶帶着你們去看了一個大宅子,還讓你喊她劉奶奶。我就是當初你喊的劉奶奶!我給你寫這封信,是想告訴你,不要尋找什麼真相,因爲沒有真相,你奶奶和我都有些不想告訴別人的往事,如果非要我們說出那些往事,那還不如讓我們去死。現在,我們不在了,你就不要再追究什麼了,如果牽扯出那些過去的事,我和你奶奶是會死不瞑目的!好孩子,你要好好地過日子,找個可以依靠的人,好好地過!
短短的幾行字,沒有日期,但範成業估計應該是早些年前寫的,因爲如果是近兩年寫的,劉老太太應該知道有他範成業這個人,也應該知道他們快結婚了,就不會讓在信裡說讓顏妍找個可以依靠的人好好地過日子!老太太早早地寫下這封信,看來是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一天!難道顏家老太太真的如她所說的,已經不在人世了?那,也該見着屍首啊!想到還得跟顏妍編造老太太不來醫院看她的理由,範成業有頭疼起來。
他看看時間,已經六點多,雖然過了探視時間,但醫院方爲了他的方便,特許了他任何時間都可以去探望顏妍。趕緊衝了個涼,換了身衣服出門。
到的時候顏妍剛吃完藥,見他進來,有些開心。
雖然她還是沒想起自己跟眼前這個未婚夫到底是怎樣的來龍去脈,但從自己潛意識裡對他的喜歡以及他最自己的悉心照顧都讓她很是在乎他。這兩天她已經慢慢地開始恢復了,臉上的繃帶也不再那麼厚了,她問過爲什麼忽然又轉移了自己的病房也問過爲什麼奶奶一直沒再來看她,甚至連以往偶爾有送花過來的人都忽然不見了,範成業都是緊鎖着眉頭不答,他只說,等自己康復後會知曉一切,而且要她相信她,現在跟她說原因她未必能懂,因爲她丟失了記憶。顏妍並不是很樂意接受這樣的理由,但她目前除了接受別無選擇,而且自己存有的記憶也是一片混亂。她願意等待康復後去揭曉這些迷團,所以情緒才平靜下來。
“吃飯了嗎?”臉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癒合,她早就能說話。
“恩,還沒吃,等下去附近吃點。”範成業握了她的手放到自己手心。
“怎麼老餓着?還是先去吃點吧。”顏妍不悅。
範成業看着她因皺眉頭而扯動額頭的紗布,覺得有些好笑,便偷偷地笑了一下。
“什麼東西這麼好笑?”顏妍問。
範成業不吭聲,仔細地看着她,她整張臉都被紗布所藏,看不見以往的任何一點痕跡,有時候他真怕,怕揭開紗布的那一天會看到一張跟顏妍完全不同的臉。他似乎看到那張臉對自己笑的樣子,讓人害怕。
“怎麼了?”顏妍見他出神,又問。
“哦,沒,沒什麼。”範成業這纔回過神來,他覺得顏妍變了,經歷了這場車禍,她以前囂張跋扈的性格似乎全沒了蹤影。相反的,她對自己說話也沒了以往的命令式,範成業總有種感覺,覺得面前的不是顏妍,他爲自己有這樣的怪想法感到難受。
“你要是忙,就不用每天過來了。”顏妍用另一隻說拍拍他的手背。
“不忙,公司裡有林豔彤呢,你這個助手不錯。”範成業似自言自語地說。上次的注射藥劑事件曾讓他懷疑過林豔彤,但他發現除了她曾來醫院探望過顏妍外,其他沒有任何一點她會傷害顏妍的可能性。再加上他每天去公司都看到她忙的團團轉,而且即使自己不在,也能把公司打理的井井有條,也就不再有懷疑的念頭了。
“是嗎?我不怎麼喜歡她。”顏妍脫口而出,說完了自己都奇怪,其實只見過一次面而已,爲什麼會那麼討厭這個人呢?
“呵,你有時候也嫌她煩的,她比較羅嗦!”範成業不以爲意。
“我不知道,反正不太喜歡她,呵,不說這個了。醫生說我這幾天的情況很好,只能傷口都痊癒了。”顏妍像個孩子似地握起範成業的手輕放到自己臉上。
範成業發覺這個時候的顏妍纔有些像自己的未婚妻。見她開心,忍不住也樂了。他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告訴顏妍,那封劉老太太的遺書,他不想她知道那麼多事,那些事連自己都覺得沉重壓抑,如果被她這個而今還住着院的病人知道,那會是什麼情景?他甚至有些慶幸這場車禍讓她毀了容,那是不是老天給他這個機會,讓他能和她重新開始,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
劉若真的沒再找過範成業,他也記得當日她離開自己家時的決絕,似是不喜歡別人用可憐或同情的目光看她,所以他不敢貿然地上門去拜訪,他甚至不清楚劉若是否仇恨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的出現,她現在應該還是和老太太過着平靜的生活。
範成業開始了平靜的日子,每天按時去公司,下了班就趕往醫院,他也沒有放棄過尋找顏家老太太,只是選用了比較隱蔽的找法。他在卯足了勁趕進度,把所有的賭注都壓在即將康復出院的顏妍身上,他期待未婚妻出院,期待她能恢復記憶,期待有個從此美好的未來。這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如果不是林琳的突然出現,也就不會引發那場車禍,如果沒有那場車禍,自己早已得到想的!
兩個月後,顏妍拆線。
範成業起了一大早去醫院等候,等岑大夫很意氣風發地過來握自己的手,告訴他,已經能站直腰板跟他說話,他才明白手術非常成功。
範成業推開病房的門,見着顏妍正在照鏡子,她一遍一遍地照着鏡子,一遍一遍地摸着自己的臉,一臉的喜悅。她忽然回過頭,對着站在門邊的範成業笑。範成業看清楚了,那是顏妍,是自己交往兩年多的未婚妻!她好好的,就像沒有經歷過任何傷害一樣!
顏妍走過來,問他自己是不是以前就長這樣,範成業哭笑不得,抱着她,掉下眼淚來。他帶着她辦理了出院手續,帶她回顏家,林豔彤早早就收拾了完畢,還準備了一大桌的菜爲他們慶祝。
他們看不到,有人正躲在角落裡冷冷地看着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