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朝雨和夜清歡離開賞梅亭。
東將軍臉色難看,然而當着衆人的面,他又不好發作,只能眼睜睜看着慕朝雨的背影消失在視線當中。
風雪不知何時停了,雲層中難得的透出一抹陽光。
慕朝雨整個人都裹在雪白的狐裘當中,就像一尊冰雕,不沾染人間煙火氣。
夜清歡走在一旁,步履配合着慕朝雨的輪椅,也不急着催他,兩人緩緩在落滿積雪的小路上前行。
餘玖不安的擡頭偷眼打量夜清歡。
夜清歡看上去二十多歲,顯得很成熟,跟他比起來慕朝雨仍是個少年,臉上還帶着尚未褪去的青澀。
不過在氣勢上,慕朝雨沉着冷靜,完全不輸於對方。
哼,我家少年纔是最帥的,誰也比不過!
餘玖得意的眯着眼睛。
彷彿感覺到小狼的得意,慕朝雨摸了摸它的腦袋。
在他看來,小鳩很聰明,有些事就是他不說,只要給它一個眼神,這小傢伙馬上就能領會。
真不愧是巫醫飼養出來的雪狼後代,天生的便帶着靈性。
“看來世子真的是很喜歡這隻狗崽。”夜清歡別有深意道。
慕朝雨撩起狐裘一角,將小白狼的身子蓋住了,阻斷了夜清歡審視的視線。
“皇上所賜,我自然是喜歡的。”
夜清歡脣角上揚,“有件事我覺得很奇怪,皇上帶回來的獵物裡怎麼會有這麼小的幼獸,像它這麼大的,早就應該死在半路上了吧。”
“許是它命大,與我有緣。”慕朝雨輕輕騷弄着餘玖的下頜,同時悄悄按住了它不安份的爪子。
餘玖在狐裘底下用稚嫩的聲音向夜清歡咆哮:別惹我,不然我會讓你死的很有節奏感!
“小東西生氣了?”夜清歡伸手似乎想要掀開蓋在餘玖身上的狐裘一角。
手伸到一半,手腕卻被慕朝雨握住了。
慕朝雨十指纖細,蒼白的指尖冷的就像一塊冰,就連夜清歡都禁不住打了個寒噤。
“夜大人想做什麼?”慕朝雨鳳眸帶了冷意。
“我只是想看一看它而已。”
“我不喜歡外人靠的太近,夜大人難道不知我的習慣?”
夜清歡悻悻將手縮了回去。
手指上仍然帶着驅之不去的冰冷溫度,夜清歡不自然的將手縮回了袖子裡,縮起手指。
慕朝雨回到他的小院裡,親手把爲皇后配的藥取來交到夜清歡手上。
“世子難道就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婚事嗎?”拿了藥夜清歡卻沒有走的意思,而是煞有介事的抱着雙肩打量着慕朝雨。
“此事與你無關。”慕朝雨語氣冷淡。
“今日之事要是傳出去,東小姐的名聲怕是就要毀了,二殿下到是不會在意,他本就到了該成親的年紀,最近皇上正有意爲他尋一門親事……”
“你到底想說什麼?”慕朝雨鳳眸斜睇過去,幽幽目光竟讓夜清歡一驚。
“世子與二殿下同時看上一個女子……這樣的事,怕是不會給福郡王府帶來什麼光彩吧,還是世子不介意自己未來的妻室是個……不守婦道的。”
慕朝雨鳳眸微垂,緩緩轉動輪椅出了院子。
夜清歡不慌不忙跟在後面:“世子若是覺得爲難可以跟我說,我與二殿下還算相熟,能爲你說得上話。”
“你想要什麼?”慕朝雨突然停在了小路上,靜靜凝望着遠處落滿積雪的屋檐,頭也不回的問。
夜清歡也站定了腳步,“世子說的什麼話,我只是……”
“我不想聽廢話。”慕朝雨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的話。
夜清歡喉結動了動。
慕朝雨性子向來如此,他不喜歡的便不會給好臉色,就連在皇帝跟前也是如此。
夜清歡沉默片刻,一字一頓:“我要你懷裡的那隻……狗崽。”
餘玖只覺得一顆心都要跳出胸口了。
壞銀,他果然是在打她的主意!
慕朝雨沉默了片刻,又重新開始轉動輪椅向前。
夜清歡本想聽他會再說些什麼,可是等了許久,也沒見慕朝雨再開口。
兩人回了賞梅亭那邊,慕昭良等人早就溫好了酒,陪着二皇子傅餘元一起品酒賞花,好不愜意。
慕昭良頻頻舉杯向二皇子敬酒,只有東將軍沉着臉色,表情不悅。
荊氏面帶微笑與東盈袖坐在一塊,時不時低頭說着悄悄話,看着就跟一對親母女相仿。
“二殿下,我把藥取來了。”夜清歡進了亭子,雙手將藥交到二皇子手中。
二皇子接過藥,同時站起來,“時候不早,本殿一會還要進宮去,不易再飲,就此告辭。”
慕昭良不敢阻攔,起身相送。
“等一下。”慕朝雨的輪椅擋在了亭外的臺階上,正好擋住了二皇子的去路。
“不知世子還有何事?”二皇子問。
慕朝雨平靜的環視衆人,目光最後落在東盈袖的身上。
“正好大家都在,也好做個見證。”慕朝雨緩緩道,“東小姐,你是否還想嫁給我。”
此言一出,不僅東盈袖臉上變了顏色,就連荊氏等人也全都聞之驚詫。
“朝雨,你在胡說什麼?”荊氏斥責道,“盈袖是你的未婚妻……”
“母親不必瞞我,她心裡在想什麼我比誰都清楚。”慕朝雨淡淡一句就像一把利劍正中東盈袖的心口。
東盈袖捂着胸口身子晃了晃。
“盈袖!”荊氏疼惜的伸手扶住了她。
“世子,你,你此言何意?”東盈袖仍然試圖做最後的掙扎。
“我在問你現在還想不想嫁給我。”慕朝雨重複了一遍,“我不想聽解釋,我只想聽答案。”
在少年鳳眸的注視下,東盈袖只覺得自己的內心全都被暴露在外面。
她彷彿聽到人們的嘲笑與斥責聲。
下賤!不守婦道!
東盈袖嚐到了口中血腥的味道,不知何時,她已將嘴脣咬破,自己卻尚不自知。
“我……”她遲疑的看向荊氏,而後又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曾答應她,會娶她爲正室。
到時她就是皇妃,不管二皇子以後有沒有機會奪得皇位,她的身份都比成爲福郡王世子妃要尊貴百倍。
最主要的是,二皇子身體康健,會陪她白首到老,而慕朝雨卻無法給她白首不相離的承諾。
他這麼弱的身子,一定會死在她的前頭。
想到這裡,東盈袖的內心突然堅定起來。
長痛不如短痛,再說荊氏夫人一定會向着她的,就算她的父親不允許,她也顧不上其他了。
想到這裡,她擡起頭,正視着慕朝雨的眼睛,朱脣輕啓:“世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