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歡的人很快撤出了院子。
就連死去的侍衛屍體也被人擡走了。
謝竹君默默的坐在那裡傾聽着院子裡嘈雜的人聲逐漸走遠。
“殿下,您沒事吧!”小廝們進來服侍。
謝竹君下了牀,一手捂着受傷的肩頭。
“殿下,您怎麼起來了。”小廝急急勸慰,“夜大人已經帶人走了,他應該不會把您受傷的事說出去……”
謝竹君嘴脣哆嗦了兩下。
身爲質子,就連受傷都要小心翼翼的隱瞞着。
夜清歡自然不會把他的事說出去,因爲在那些人的眼裡,他只不過是個質子,一個性命隨時都握在別人手上的質子!
他推開小廝:“更衣。”
“殿下,您這是要去哪?”
“醫館。”
“您去醫館做什麼?”小廝迷惑不解。
“把鳩羽大夫的藥箱跟小羊的屍體送回去。”對方是爲他來送藥的,現在出了事他總不能置之不理。
“咦?”一名小廝在撿起地上的藥箱時驚訝道,“殿下,那隻小羊的屍體不見了。”
衆人目光投過來。
剛纔還倒在地上的小羊屍體已經不見了,而且最令人感到詭異的是,地上就連半滴血跡也找不到。
“奇怪,奇怪。”小廝們連連稱奇。
謝竹君只好帶着餘玖的藥箱前往醫館。
由藥鋪改建而成的小院內,慕朝雨正在休息。
他在等小鳩回來。
他不知道那天晚上小鳩爲何會突然變了臉,尋了藉口去醫館徹夜不歸。
隱隱的,他似乎覺得這件事應該與他在迴廊上做出的那件“過格”的舉動有關。
當時就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
等他回過神來時,發現已經含了小傢伙的鼻尖。
慕朝雨再次望向窗外。
小舍兒送藥回來,但是他的小鳩卻沒有跟回來。
雖然小舍兒說小鳩是去給病患送藥,不過他並不相信這個藉口。
送藥誰去都行,醫館又不差她一個人。
小傢伙這是害羞了,不敢見他了?
想她以前都對男女之事不怎麼提防,逗弄起來也不好玩,有時還會讓他尷尬。
現在盼着她終於開了竅,但是人卻跑的沒了影。
真的是……鬧心啊。
慕朝雨翻了個身。
也不知是不是因爲外面光線太亮,他竟然睡不着。
按說他連夜回福郡王府製藥,現在已經很累了,可是躺在牀上卻感覺像是少了什麼,怎麼也合不上眼。
不止如此,他心裡的某處還在隱隱作痛。
他從腰間摸出裝藥的錦袋來,提前放在枕邊。
他已經有些記不清上次發病的時間是什麼時候了。
好像小傢伙在他身邊時,他的症狀就會減輕,而且還會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現在身邊突然沒了她,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點。
胸口突然傳來一陣絞痛。
慕朝雨異常鎮靜,他努力調整呼吸。
“世子,有客求見。”就在這時,小舍兒在門口稟道。
“不見。”慕朝雨艱難的擠出一句。
心臟的痛感正逐漸加劇,他抓起錦袋,準備從裡面取出枚藥丸來。
“來客說是爲了鳩羽大夫的事。”
取出來的藥丸從慕朝雨的指尖滑落。
小舍兒在門外等了好半天,就在他以爲慕朝雨不會答應時,卻聽見他以低沉的聲音道:“請進來吧。”
小舍兒把客人帶到前廳。
異國皇子謝竹君坐在椅子上,環視周圍。
再簡單不過的客廳,沒有任何的奢華之處,傢俱陳設都很普通,若是不知道的,絕對不會想到這裡住着的人,是皇上最最寵信的妙手先生。
等了足有一盞茶的時間,門外傳來輪椅轉動聲。
謝竹君在小廝的攙扶下艱難的站起身。
慕朝雨的輪椅進了門,沒有任何寒暄,他停在門口,直視着他的客人。
謝竹君向他拱手道,“多謝世子救命之恩。”
慕朝雨眉梢動了動,慘白的臉上,波瀾不驚。
“我本就是大夫,治病救人乃是本份之事,你是來送診金的?”慕朝雨淡淡道,一雙鳳眸卻緊緊的盯着對方。
謝竹君再次拱手,“診金我已然交付給鳩羽大夫了。”
“那你因何而來?”
謝竹君嘆了口氣,把夜清歡闖入院中,將鳩羽大夫抓走的事情說了一遍。
謝竹君說話的時候,對面慕朝雨臉色越來越差,他微微前傾身體,用手捂住了胸口。
“世子,您這是……”謝竹君覺出異樣來。
慕朝雨脣上血色全無,眼底卻熠熠生輝,他喚來小舍兒,“你速去賭坊那邊,將漠塵找回來,讓他去把小鳩帶回來。”
小舍兒二話不說,拔腿就跑。
謝竹君站起來道,“如果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世子儘管開口。”
看着那個小丫頭被夜清歡帶走,他心裡也不是滋味,特別是她身上的“秘密”,沒想到她竟長着一對雪白的獸耳。
身爲她的師父,福郡王世子應該是知道的吧。
在南越國,沒人會歡迎一個具有長洲國血統的人,而且這個人的身上還帶着獸化的痕跡。
慕朝雨居然能不顧世俗的眼光,將那樣的女孩子收留在身邊……
莫名的,謝竹君竟有些羨慕起那個小丫頭來。
就算她低賤到了泥裡,也有人想要護着她,沒有嫌棄她。
換成是他,就算他身爲月支國的皇子,他的父皇跟母妃卻沒有一個肯爲他說句話,而是毫不猶豫的把他送來南越國爲質。
“此事就不勞殿下了,想來殿下也是自身難保。”慕朝雨淡淡一句就把謝竹君驚到了。
“你,你知道我是誰?”
“月支國的皇子,謝竹君。”慕朝雨幽幽道。
謝竹君不由自主的低了頭。
下意識的,他在等慕朝雨提到“質子”二字。
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見慕朝雨開口。
“殿下回去吧,今日就當我從未見過殿下。”慕朝雨撥轉輪椅出了客廳大門。
“等,等一下,世子。”謝竹君急道,“我還有事想問您,鳩羽大夫她的耳朵……”
慕朝雨突然轉過頭來,眼中的厲色就像一把利刃。
謝竹君嚇了一跳,噤了聲。
“什麼耳朵。”慕朝雨一字一頓。
“就是那個……”謝竹君也意識到這樣有些不妥,他看了身邊跟隨的小廝一眼。
小廝會意,退出門去。
等只剩下慕朝雨和他時,他這纔敢開口。
“夜大人也看到了……鳩羽大夫的身上,有長洲國的血統吧?”
謝竹君注意到,在他說完這句話時,慕朝雨痛苦的蹙起眉頭,同時一隻摸索向腰間,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藥……藥……
突然而至的劇痛幾乎令他喪失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