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活埋

046 活埋

院子裡突然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齊聚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屍體,最先嚇壞的是跟着秀孃的大丫鬟夏夜,哇地一下就吐了。舒榒駑襻

實在是邢婆子的死狀太恐怖了,渾身上下就沒有一個好地方,鞭痕佈滿了全身,那樣子就像是被什麼蟲子啃咬過,連眼睛都快缺了一角,可怖之極,讓人都不敢多看。

秀娘不以爲意,飛起一腳踹向夏夜,“沒用的東西,吐什麼吐!滾一邊去”

她嫌惡地從懷裡掏出帕子掩在嘴邊抿了抿,但也不敢盯着地上的屍體一直瞧,秀娘閃了閃目光,心道邢婆子死了更好,這才正中她的心懷,如此一來就死無對證了,現在錦娘在知府家裡必定受苦不好過,三姨娘又瘋了,沒人信她的瘋話,看她李朝朝以後還拿什麼來威脅自己!

秀娘有了足夠的底氣,才稍稍擡頭望進李朝朝幽深黑潭的眼眸裡,挑釁地勾了勾嘴角,那彷彿在說:看你還有什麼辦法!

李朝朝陡然打了個激靈,面露驚慌,一雙眼睛亂轉,不知所措地喃喃了兩句,“死……死了!她死了!若是母親知道我院子裡的婆子被三姐姐打死了,母親一定會懲罰她的。這可如何是好?”

秀娘恨不得啐她一口,到了這個時候李朝朝還敢和自己對着幹,她喝了一聲,“怕什麼!不過是個粗使的婆子,死了就死了,有什麼大驚小怪的!”

何媽媽面無表情地站起來,說道:“可是不好和他們家裡人交代啊,屍體成了這個樣子,想瞞都瞞不過去,邢婆子的兒子就在莊子上,聽說是個不好想與的,要是犯起渾去衙門上告狀,可是夠咱們府上吃一壺的。”

李朝朝緊接着嘆了口氣,“是啊,母親最近也是夠煩的了,三姐怎麼在這個時候給她添麻煩,就算擺平了,這名聲傳出去可對三姐不好,再萬一傳到藍家人耳朵裡,知道三姐是個如此歹毒之人,可是要毀了一門親事的!姐姐想嫁到藍家的心思也要落空了。”

秀娘聽了這主僕倆你一言我一語,每一句話都戳中她的心窩子裡,尤其是聽到有可能被藍家人知道,確實對她不利,她心裡也不由打起邊鼓來,可是面上卻強作鎮靜,死鴨子嘴硬道:“有什麼了不起,母親和老夫人都會幫襯我的,大不了拿些錢出來打發了就是,反正都是鄉下人沒見過什麼世面,哪裡懂得去告狀!”

李曼曼是瞧不上李朝朝的做派,但更厭煩的是秀娘那個沒腦子的東西,說話做事從都不經大腦,活該每次都被李朝朝嗆得說不出話來。

她瞪了一眼癟着嘴的秀娘,哼笑:“你當那錢是大風颳來的?就算可以用錢來解決,你有那麼多錢嗎?是把你的嫁妝拿出去陪給人家?還是把你直接賣出去湊齊銀兩?”

秀娘一聽不僅要拿她的嫁妝,還要賣她自己,登時急出了眼淚花,“別啊,四姑娘。我……我方纔打那邢婆子也沒用力,誰知道她這麼不經打啊!你看咱們是親姐妹,你就替我跟母親求求情吧。”

李朝朝幽幽地來了句,“三姐,我們也是親姐妹,爲何你卻對我就咄咄逼人呢?四姐不幫你,你也怨不得人。”

“這裡沒你什麼事!你給我閉嘴。”秀娘指着她吼過去。

李朝朝厭惡地皺皺眉頭,現在死到臨頭了還敢衝她喊,她像是被嚇了一跳,突然上前一把抓住秀孃的胳膊不放,拉着她撲倒在地上的邢婆子身上,“三姐,我是想閉嘴,可是邢婆子不明不白被你活活打死,她死不瞑目啊,肯定有冤屈的,聽說人受冤而死,鬼魂不散的。”

她滴溜溜的大眼睛四處望了望院子,緊張兮兮地縮着脖子,初夏的午後她的話讓人覺得後脖子發涼,“你說她的冤魂是不是還在這附近看着咱們呢,邢婆子你可記住冤有頭債有主啊,千萬可記住了是三姐姐害得你啊……”

突如其來的一切,讓秀娘來不及回過神來,李朝朝就抓着她的手去摸地上的屍體,嚇得她瞪大了雙眼放聲,尖叫:“不……不……不要!”

秀娘一屁股跌坐在地,整個人縮成一團,着實被李朝朝嚇得不輕,但她還是不忘去求人,連滾帶爬地到了默不作聲的李曼曼腳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嘴裡含糊不清地嘀嘀咕咕,誰也聽不清在說什麼。

李朝朝站起來冷笑,裝得還挺像,以她對秀孃的瞭解,秀娘絕不可能是輕易被嚇住的人,也許心中是對鬼神有畏懼的,但還不至於六神無主。

她也懶得拆穿秀孃的把戲,任由她去裝可憐博同情,四姑娘可是個冷眉冷眼,冷臉冷心之人,想讓她動惻隱之心,只會死的更快。

秀娘慌亂地坐在地上打滾,已不復存在剛纔的囂張跋扈的樣子,李曼曼啐了口,“好個沒羞沒臊,還鬧沒完了!”

這麼一罵,秀娘倒是安靜不少,但還是不肯站起來,李曼曼厭煩地揮了揮手,指着同樣嚇傻了的夏夜,喝道:“愣着做什麼,還不把你們主子扶回去,若是再亂跑惹事,誰也不容你!”

夏夜連連稱是,秀娘倒也還算乖覺,旁邊有人扶着她就跟着走,兩人一溜煙就不見了人影。

李朝朝還沒找不出個適當的表情來表達自己的無語,李曼曼又發難起她來。

“瞧瞧你丟不丟人,連個下人都護不住,任由那麼個蹄子把你捏扁搓圓,虧你還寄養在母親名下,我都替你臊得慌!”

李朝朝是懶得再動嘴皮子,想着反正也不會少一塊肉,就任由李曼曼噴了半天的口水,她見李曼曼說得急了差點被口水嗆過去,這才急忙上前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找到機會弱弱地插了句話,“四姐啊,那這刑婆子的屍體該怎麼處理?”

李曼曼忽然想起李朝朝方纔蹲下去用手摸過刑婆子,連連後退兩步,又差點踩到刑婆子搭下來的手,她也是頭一次見到死屍,只覺得萬分噁心,不耐道:“我怎麼知道!你自己看着處理吧!”

說完,也顧不上還沒罵完的話,行色匆匆地走了。

院子裡的下人這時纔有所動作,關門的關門,打掃的打掃,何媽媽衝着李朝朝的背影無聲的啐了口,然後低聲道:“姑娘,其實邢婆子還有氣。”

“我知道。”李朝朝是見過死人的,也殺過人,死了的人眼珠子怎麼還會動,方纔秀娘和李曼曼是被嚇住了,纔沒注意到,她一臉淡漠地看着地上昏厥過去的邢婆子,“這身鞭子可是受了不少罪。”

“她是活該!誰叫她背叛自己的主子!”

何媽媽這話是當着院子裡的上上下下說的,也是讓所有人把這話聽進去,別做第二個邢婆子,世上最易變的就是人心,哪怕她們現在恭謹謙順,可保不齊爲了自己的利益做出賣主的事,這種事誰也不可能做出任何承諾。

她又問道:“現在該怎麼處理她?要去稟告大夫人嗎?”

“不必,李曼曼自會去說的。”李朝朝冷冷一笑,“找個沒人的時候,就把她給活埋到秀娘院子的牆根下當花肥吧,反正她活着也是受罪,不如給秀娘壓壓驚,添個驚喜。”

何媽媽哼了聲,“秀娘這次瘋了纔好,你瞧她嚇得那個樣子,說不定都尿褲子了。”

“你以爲她真的會怕?”

何媽媽訝然,“難道不是?”

李朝朝笑着搖頭,“她那是裝的,想早點離開不讓李曼曼追究罷了。”

聽到她們交談的四個婢女,大呼上當,又齊聲咒罵了一遍秀娘這個賤人早點下地獄!

出了雙竹館的秀娘,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就連一旁的夏夜也吃了一驚,“三小姐,你沒事了?”

“哼,我能有什麼事。”雖是這麼說着,但秀孃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顯然驚魂未定,“李朝朝以爲用個死屍就能嚇住我嗎?笑話,我要是怕個死人,就不殺那婆子了!她李朝朝以後別犯在我手裡,不然我也能讓她不得好死!”

夏夜被主子陰毒的目光駭住,想打個激靈,但又有了前車之鑑,硬生生地把懼意壓住了,討好道:“三小姐是最厲害的,她們想和您鬥,實在是不自量力。”

秀娘被吹捧了一番,心中對什麼冤魂的恐懼也消除不少,她解除了心頭大患,接下來她就要爲嫁進藍家開始做準備!

就在李曼曼去馨蘭苑的路上,大夫人正在爲了旁的事大發雷霆。

尚元堂裡傳來嘭地一聲響,大夫人的五指山用力拍了拍,桌上沒合上的賬本抖了幾頁,滑落一張張都是刺目的赤紅。

她指着對面香粉鋪子的田管事,大發雷霆,“你說什麼?之前進的香料都是假的?你不是告訴我說是正規來路,絕對是出自香粉娘娘之手嗎?”

田管事早就跪在地上擦了一把冷汗,又忙不迭的磕頭認錯,“是啊大夫人,我確確實實買的香粉娘娘的香粉!不會有假!”

“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這批貨到底是怎麼來的!”

向來沉靜如水溫潤得體的大夫人,就是平日裡發火也是含着三分笑意,現在她現在已經氣得都渾身發抖了,一旁的福媽媽連連給她撫着後背,心裡也暗暗着急。

“前陣子,蘇記香粉娘娘的貨都被個神秘人買走了,本來以爲是大戶人家用的,原來那人也是炒貨,先後跟了幾個買家洽談,這其中包括藍府……”

大夫人端着福媽媽剛遞過來的茶杯,手上頓了下,厲聲喝問:“然後呢!”

“然然然然……然後……大夫人您說要務必要保住香粉鋪子,我我我……我就去和對方談了幾次,各自談了價錢,價格雖然比蘇記的賣價還高,但是當時城裡因爲沒有香粉娘娘的貨,價格已經翻了十幾倍,我尋思着把這批貨進來,若是按照市價賣出去,不止會賺一筆,還能填補之前的虧損,所所所所……所以……”

田掌櫃到後面就沒有個所以然來了。

李府的鋪面都是幾代傳下來的家生子,與本家有着錯綜複雜的關係,田掌櫃的母親是老太爺的乳母,算起來他也是大老爺的乳兄,就連老夫人都十分看重他們這一支,所以纔會掌管李家這幾年生意紅火的香粉鋪子,以前也一直有聲有色,和藍家不分秋色,但是現在竟出了這檔子事,田掌櫃都快被大夫人凌厲的氣勢嚇尿了,就是把他這把老骨頭賣了,都賠不起這麼多錢啊!

大夫人已是怒極,揚起手上的茶杯就扔過去,這一招她屢試不爽,但現在她更想的是可伸出手來掐死這個沒用的奴才!

“繼續說!後來怎麼回事!”

“後來,有人就把香粉買回去,誰知道不只是劣質的,用了還起紅疹,今天就有人上門來鬧了!現在鋪子外面可全是來要求退貨的!”

大夫人眯起眼睛問:“當初賣你們香粉的人呢?”

“找不到了……”

“當真是從蘇記買香粉走的那個人嗎?”

田掌櫃連連點頭,“是他,真的是他!我還親自去詢問過蘇老闆,不會錯的!”

到了現在,大夫人就明白了,五指山再次拍到桌子上,“我們是被人算計了!”

“奴才也是這麼覺得!會不會是藍家?”

田掌櫃想,畢竟當初他是看到藍家和那人洽談,才動了心思,後來他們沒成交,結果反倒自己着了道。

大夫人想了想,覺得不太可能,他們和藍家還有生意往來,現在鎮江最掙錢的可是蘇記,毀了他們的香粉鋪可是沒有人和好處,反而失了盟友。

田掌櫃見大夫人不說話,不由急道:“大……大夫人,此事該怎麼辦?要不要報官?還有那麼多人等着退貨……”

“報報報報……報什麼報!”大夫人氣得也快結巴了,“這事報官有什麼用,人家早就跑了!而且我們李家的臉還沒丟進嗎?若是報官,咱們李家其他鋪子的信譽就全完了!沒用的東西!”

“是是是是……都是奴才沒用,奴才……奴才願意以死謝罪!”

“死有什麼用!要是死能不損失那些錢,我早把你的頭擰下來了!”

大夫人是真有那個衝動,嚇得田掌櫃都在想要不要裝暈先躲過一劫再說,可是逃過了初一逃不過十五啊,大夫人也知道這個道理,現在生氣也沒用,倒不如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賬上還有多少錢!”

“還有不到五千兩銀子……”

大夫人告誡自己不生氣不生氣,可是聽到還不到五千兩的銀子,她再次怒火中燒地站起來,“你……好得很,等這件事解決了,給我滾回鄉下去!別在這裡給我添堵!”

“謝大夫人,謝大夫人!”

“別謝那麼早,你養老的錢我扣下了,都貼補退貨的款項上。我不管你想什麼法子把這件事平息了,總之要做到一點,不能損了咱們的信譽,也不能讓老夫人和大老爺知道,若是走漏了一點風聲,我讓你腦袋搬家!賬上的錢先支來用,不夠你自己想辦法!”

大夫人氣哼哼地站起來,臨走的時候還不解氣地踹了一腳田掌櫃,罵道:“沒用的賤骨頭!”

田掌櫃捱了一腳也不覺得痛,只是跪在地上唉聲嘆氣,怎麼平息事態他已經想過了,先用退換貨的方式,把一部分貨換成其他的香粉,若是不行就退款,只是如此一來真的是損失慘重,而且現在鬧得滿城風雨,壓根是瞞不住的!

他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田掌櫃是家奴,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是官府登記造冊的通緝犯了。

哎……田掌櫃唉聲又嘆氣,連死的心都有了,到底是誰如此狠毒害李家,這根本就是要他們傾家蕩產啊!

回到馨蘭苑,大夫人氣得直哼哼,躺在羅漢牀上連連捶胸,“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一樁接着一樁,沒一件順心的事!”

福媽媽又端着茶來,看到大夫人如此就站在一旁靜默地聽着,任由她把心中的火氣發泄出來,不然可是會憋壞了身子。

大夫人氣不夠,又去錘牀頭,哭得哽咽,但未見掉淚,“前面先是錦孃的婚事出了差錯,大老爺就和我臉不是臉了,現在香粉鋪又賠了買賣,他還不把我休了!”

“胡說!”這話福媽媽聽不下去了,“哪能爲了一件鋪子的買賣就這樣,讓外人知道還不知道怎麼嚼舌根呢!一個鋪子又能有幾個錢,賠了就賠了,咱們李家還不至於缺那點錢!”

“媽媽你不懂,香粉鋪已是咱們家最賺錢的了,現在垮了,又賠錢,可是要損失不小的,這幾年莊子上收成也不好,現在瞞着大老爺,等他知道了,肯定是要和我鬧,小叔和小姑奶奶可都眼巴巴的等着我出錯,好把中饋要回去!他更有藉口把外面那個小賤人接回來了!”

福媽媽嘆道:“大老爺不是沒輕重的人!”

大夫人一個囫圇坐起來,“他要是有輕重,怎麼可能冷落我至此!媽媽你自己說說看,他有多少日子沒回來了!”

福媽媽當真想了下,自從上次爲了錦孃的事大鬧了一回,少說也有半個月了,然而她也就是在心裡算着日子,不敢說出來給大夫人添堵。

“你去看看大老爺昨夜是不是又留宿在外了,”大夫人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他現在連家都不知道回了,我還這麼費心費力的做什麼!還不如就把這中饋交出去!若是他實在不認我這個夫人了,就趁早休了我!”

福媽媽不敢推脫,寬慰了幾句才離開,出去前吩咐春麗和春桃進屋伺候。

春麗和春桃是從二等丫鬟新提拔上來的,做事也很是穩妥,春桃年紀小,性子活潑,進屋看到大夫人心裡不痛快,主動上前給她捶腿講笑話逗悶子,而春麗則悶不做聲地去把涼了的茶換了一杯新的進來,又重新端給大夫人,道:“大夫人請喝茶。”

大夫人接過茶杯喝了口,春麗道:“大夫人,那些不入眼的東西哪裡值得您生氣,您若是實在氣不過,就交給我們姐妹倆去收拾她們去。”

“還能有誰惹着我,還不是你們大老爺!”大夫人喝了茶也算把氣順過來幾分,嘆道:“憑他是個喜新厭舊的,可怎麼我也是正房,在外面有了人回來只管說一聲就是,我待人從不嚴苛,還能說個不字,以前大老爺那麼疼五姨娘,我還不是好好的相待着。”

兩個丫頭年紀小,進府也晚,不曾知道什麼五姨娘,春桃見大夫人不似平常那般嚴肅不苟言笑,也願意多說點話,想到多半是心裡不痛快想找人傾訴的,於是壯着膽子問:“府上有五姨娘?”

“就是五姑娘的生母!”

按照大夫人的性子,除了福媽媽以外是不願意多說什麼的,她今日是氣狠了,不說點什麼話,心裡就覺得憋得慌,反正這倆丫頭都是自己房裡的,左不過是些無關緊要的事,她們若是嘴碎到處說,那以後也不必留了。

大夫人存着試探的心思,享受着春桃和春麗一人捏着一條腿,懶懶道:“當年大老爺很是疼五姨娘呢,哼呵,可惜啊,她是個短命鬼,就她就那麼和我作對,我還不是把五姑娘接到身邊養着。”

春桃畢竟年紀小,對男女之事插不上嘴,大夫人冷笑中又帶着自嘲,“我老了比不得從前,可是現在想找個人拉攏住大老爺的心,一個都找不到,那三姨娘也是個蠢貨,用得到她的地方又瘋起來了!若是找個新人的話……”

她去打量腳邊的兩個女子,眼裡含着別樣的光。

聽到這話,春麗手上的動作頓了頓,微微擡起頭,垂着眼眸,道:“其實,這事大夫人何必再去培植個新人,更何況新人不及舊人。”

“哦?”大夫人挑起眉梢。

春麗不顧春桃的暗示,低聲又道:“那不是還有個柳姨娘嘛。”

大夫人的眉梢挑得更高,“有點意思,你繼續說下去。”

春麗偷偷觀察了下大夫人的臉色,確定她沒有生氣的跡象,才道:“一則培植新人需要時間和精力,現在這檔口只怕是等不及了,而且新人不好被拿捏,二則柳姨娘最聽話,只要大夫人說的事,她一定會乖乖照辦。”

大夫人的手指敲打在羅漢牀上的小几上,心裡暗暗認可春麗說得話,沒錯,讓柳姨娘那個狐媚子去和大老爺搞在一起,正好也能讓大老爺分出心來,反正她要是敢不聽話,整治她的法子可有的是,而除非她也想像三姨娘那樣瘋了!

“呵呵。”大夫人擡起手拍了拍春麗的手背,“你們這倆丫頭都不錯,一個會說話,一個主意多,以後可要盡心盡力,我不會虧待你們的。”

春麗和春桃跪在地上磕頭,大夫人擺了擺手,有人站在垂簾外突然道:“夫人,四小姐來了。”

“叫她進來。”

大夫人理了理凌亂的頭髮,把所有心事壓下來,她可以跟福媽媽肆意發泄,甚至找小丫頭說說心裡話,但絕不允許自己在女兒面前露出任何軟弱,尤其是她的小四,那可是她的心頭好。

“你們先下去吧。”

春麗和春桃站起來退到門口,等外面的人走進來,齊齊向她行禮,“四姑娘。”

李曼曼應也不應,直接往裡面走上前,一屁股坐到羅漢牀上,才道:“母親,方纔三妮子把雙竹館的一個粗使婆子給打死了。”

“雙竹館?小五那院的?”

大夫人見李曼曼點頭,蹙起眉頭問:“那蹄子又作什麼呢?都是些不省心的。”

“爲了一點小事就要打要殺的,我瞧着就是三妮子故意跟小五過不去!”

大夫人拎起小几上的茶壺重新蓄滿了水,滿不在乎地笑道:“你什麼時候在乎起小五來了?”

李曼曼哼了聲,“呵,我纔不是在乎她,李朝朝那個軟柿子沒用的東西,我是擔心丟了面子,三妮子這麼作踐小五,分明是打您的臉。前幾天我聽說她爲了陷害小五,居然給祖母下毒!”

“她沒用?”大夫人冷笑,“你別小瞧了李朝朝那蹄子,不是省油的燈。”

這時候大夫人倒有些相信是秀娘要害李朝朝了,看來那天一計不成,現在又拿了下人去打罵。

“您是沒瞧見李朝朝方纔被三妮子欺辱得那窩囊的樣子,我都替她臊得慌。”李曼曼撇撇嘴,“母親,您實在不該縱容了三妮子,讓她像條瘋狗似的,越發沒人性,現在都敢殺人了!”

大夫人冷冷一笑,“你也說了,她是條瘋狗,你給她塊骨頭,她就會指哪咬哪。”

李曼曼心思一動,好好想了一番,倒是明白了些,其實這也是母親的計策,讓秀娘那條瘋狗去和李朝朝過不去,即使知道了也不會去管,這樣秀娘就會越來越沒人性,最後毀得只會是她自己,而母親也不必費一點力氣去李朝朝,實在是一舉兩得。

她都不得不佩服母親,這就是後宅之內最高明的手段。

“邢婆子的屍體怎麼樣了?”

李曼曼聽到清冷的聲音,陡然一個激靈回過神,尷尬道:“我讓李朝朝去處理了。”

“那就交給她吧,她自有辦法處理好的,你不必再過問。”

李曼曼瞧着母親漫不經心的冷笑,又問:“母親已經打算讓秀娘嫁去藍家了?”

說起這個,大夫人的眼中有些暗淡下來,最近大老爺就是因爲在知府大人那裡受氣心裡不痛快,才天天夜宿在外,明明是喜事現在卻成了滿城笑話,讓兩家人都很是尷尬,爲這事大老爺還和自己吵了一架,說是算是失了知府那邊的大靠山,若是連藍家的親事都保不住,還不知道大老爺和老夫人那邊怎麼鬧呢。

而藍家偏偏就看中了四姑娘,不喜五姑娘,大夫人憤恨,她絕對不會讓四姑娘嫁去的,既然她們不喜歡五姑娘,那就只能考慮秀娘了。

她疲憊地捏了捏眉心,總覺得這一樁樁的事沒有一件順心的,巧合之中隱隱透着詭異,好像都是朝着自己來的。

會是誰呢?有什麼陰謀?

大夫人假寐着想了一陣,李曼曼等得不耐,推了推她,“母親!”

“你是不是有話要說?”大夫人緩緩睜開眼。

李曼曼被看出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去藍家啊?”

大夫人的眼眸透着揶揄的笑意,“就算去,也不帶着你!”

“母親!”李曼曼急得站起來跺跺腳,“我要去!”

“你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去做什麼!也不怕被人家笑話。”

李曼曼抿了抿嘴,冰冷的小臉上微紅,露出小女兒嬌態,踟躕道:“我是聽說藍世子病了,母親怎麼也該去看看吧!”

“你啊。”大夫人拿着手指戳了戳她的腦門,“我就知道你存着這個心思!”

李曼曼揉了揉額頭,“母親,你說什麼呢!”

大夫人哼了聲,“還想瞞着我,你那點心思怎麼可能逃過我的眼睛,我可是你母親!”

李曼曼臉上更紅了,找不出話來反駁。

大夫人道:“那藍世子的家事和長相倒是極好的,可他是個病秧子,雖不知道是什麼病,但跑到江南之地來養着,一定不是容易治,若真是如此,可別說我把話說到前頭,你可不許動那心思,我是絕不會允許自己的女兒嫁個半死不活的,不然以後吃虧的可是你。”

李曼曼聽到大夫人這麼說,略有不滿,冷下臉來,“母親,你上次不也瞧見了,那藍世子好好的呢!”

“好好的他會來江南?好好的怎麼最近又病了?”大夫人不爲所動,“這幾年我拒絕了那麼多婚事爲了什麼!從小我是怎麼教你的?只有高門大戶纔是你的去處。”

“母親!”李曼曼面露不滿,“可是藍翎羽只有一個!這個長相性情的只有他一個!”

大夫人見四姑娘鐵了心,不由動氣,聲色俱厲道:“是他一個又如何,沒了武鄉侯世子,以後還會有其它的世子,王爺!怎麼可以爲了一個病秧子的世子,斷送了你自己的前程幸福!”

李曼曼深吸了幾口氣很快就冷靜下來,她不是自亂陣腳的人,知道和母親爭辯聲音大是沒有用的,這些也要多虧這些年來大夫人的諄諄教導,把她調教成一個可以和名門大戶家比肩的閨秀。

她復又坐下,沉聲道:“女兒也到了議親的年紀,若是再晚了,整個鎮江又要好好笑話咱們李家。女兒何嘗不想嫁到高門大戶去,可是也要有門路纔是,現在藍世子就是最符合的,他們可是京城裡的武鄉侯府。至於他是不是病癆子,咱們問問藍家不就一清二楚了。”

李曼曼說完偷偷睨了眼大夫人的臉色,見她不說話,又添了句,“別說藍世子身子好好的,就是有恙,這鎮江多少名門閨秀想嫁給他呢,晚了的話,他可就是別人的了。怎麼說咱們也和藍家有些親戚,算得上近水樓臺,而且女兒若真的能嫁進武鄉侯府,也能幫襯到父親啊。”

這一番話倒讓大夫人有些心動,其實她瞧着藍翎羽那人也不錯,如果四姑娘和他真的結了秦晉之好,倒是一樁喜事,大老爺也會很開心,他們之間也沒那麼多隔閡。

大夫在心裡盤算着,始終不鬆口,李曼曼又磨了一陣,她才道:“好好好,過幾日就去藍家……”

秋霜見到香塵急匆匆從院子外面回來,連忙迎了上去,“快進去吧,姑娘正等着你呢。”

香塵只嘿嘿一笑,直接上了堂屋掀起簾子走進去,還沒等說話就被口水嗆了下,臉上憋得通紅,李朝朝不由笑了聲,“瞧把你急的,先喝口水順順氣。”

她把茶杯端過去,香塵也顧不上客套,抓過來猛灌了兩口,李朝朝又笑道:“瞧你這樣子,看來有好消息。”

香塵緩了口氣,忙不迭地點頭,“姑娘說的是啊,成了成了!”

李朝朝讓夏荷搬了個杌子指了指,“坐下說。”

“是是……”香塵應了兩聲,但還是急不可耐地開口道:“府上的香粉鋪都快被全城的老百姓給拆了,外面站滿了各家的小廝都在那鬧呢,田管事誰也得罪不起,打開了門讓他們把東西搬空,還賠了銀子,損失可是慘重。”

李朝朝笑笑,一切都是意料之中,她就是要從整垮李家的香粉鋪開始,慢慢吞噬,如果大夫人以爲就這麼完了,她就錯了,這只不過是剛剛開始。

她問:“報官了嗎?”

“沒有。”香塵回答,“倒是來了幾個衙差,只是維持了下秩序,田管事什麼也沒說,由着他們去哄搶,衙差也就沒管。”

“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李朝朝對剛進來的秋霜道:“新進賬的銀子,你們每人三兩,雖說分工做事不同,但以後無論誰做多做少,都是同樣獎賞,這錢我給你們入股在以後的生意裡,賺了都有分紅,賠了也不虧你們本錢,若是你們有急用,隨時可以支取。”

李朝朝的話就點這麼多,她們感恩就用心,不感恩她也絕不手軟。

屋裡的四個大丫鬟紛紛行禮,李朝朝也都受了,何媽媽走進來看到這一幕,笑着說:“姑娘,大夫人房裡的春麗來了。”

“快請進來。”

門口的冬月打起簾子,春麗大方得體地走進來,深蹲在李朝朝面前,“五姑娘。”

“快起來,又不是在上房不必那麼客氣。”

春麗目不斜視道:“大夫人讓奴婢告訴五姑娘一聲,過幾日要去藍府。”

“原來是這事,還勞煩姐姐親自跑一趟。”李朝朝笑問:“不知那日還有誰去?”

“四小姐和三姑娘也去。”

李朝朝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一旁的何媽媽從荷包裡拿出一顆銀粒子上前塞進春麗的手裡,“辛苦了。”

春麗眼皮也不擡地就接下,李朝朝留她,“天氣熱,坐下喝會茶再走。”

她道:“不了,我還要去請柳姨娘到馨蘭苑回話呢。”

說完春麗告辭,李朝朝不說話,何媽媽就親自送出門,過了一陣回來後,她笑道:“媽媽做事就是讓人放心,果然這才兩天,大夫人就找柳姨娘了!”

李朝朝從手邊的百寶嵌裡拿出了一個匣子遞給她,“既然柳姨娘回大夫人那兒,就去把這個給她,就說我送她的賀禮。”

何媽媽見五姑娘沒問自己是如何與春麗搭上話的,也就只應下照做。

“今個兒一連有兩個好消息,擇日不如撞日,索性讓今日三喜臨門,晚上擺席讓夏荷認了你這乾孃。”

何媽媽笑道:“姑娘真是心急,忘了咱們院子裡剛沒了個廚子,姑娘看從哪調過來一個?”

“去問大夫人吧,我們不必太刻意,反正她再安插人進來,我也有的是法子。”

何媽媽點頭稱是,她趕在春麗的前面找到了柳姨娘,等柳姨娘出了馨蘭苑才進去,然後再回到雙竹館回話。

“事情都已經辦好了,大夫人說廚娘的事隨姑娘高興,從外面現買也可以,然又賞了兩塊料子給姑娘壓驚,還讓您到時候去藍府的時候穿。”

李朝朝摸了摸上面的料子,笑道:“這可是今夏的新款料子,價錢可不便宜,難得大夫人出手如此大方。”

“還不是另有所圖!”何媽媽哼了聲,“大夫人是不是還沒死心,想讓姑娘嫁到藍家?”

李朝朝笑着搖頭,“未必是在打我的主意,不過就算打我的主意又何妨,媽媽認爲我會怕嗎?”

何媽媽笑了笑也就不說什麼,拿着料子給李朝朝做新衣服。

李朝朝見沒有新廚子,也就沒再提擺宴的事,連晚飯也是讓大廚房做的,吃過夜飯,她負手站在窗前看了看傍晚的夜空,天邊黑壓壓的一片,只覺風雨欲來山滿樓,這雨水早晚會沖垮李家,讓大夫人連個渣都不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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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啊,大姨媽啊,昨天一個字沒寫啊……我今天努力努力再努力,結果到了現在。你們也看到了,粉絲才兩百多,嚶嚶……訂閱很是慘淡!

但素你們放心!萬更是不會少的!你們我不會拋棄的!

謝謝這二百多位親的支持!

我愛你們!福禮絕對不會少了你們的!

【這一章趕得及啊趕得及,錯別字請指出啊請指出……

你們的鑽石和鮮花撫慰了我受傷的心……大姨媽出血特別多,今天頭暈的……我懷疑就是被你們砸暈的!哈哈哈……繼續繼續我不怕!

033 朝朝被擄002 一紙休夫031 倒拔垂柳第一百三十三章第一百一十五章072 滅火023 自掘墳墓002 一紙休夫第一百二十七章027 香粉娘娘013 搖尾巴狗061 苟且第八十八章第一百零一章第一百三十九章第一百四十三章第一百三十六章第129章 未完第一百一十二章第九十四章061 苟且第一百零八章036 她的靠山第一百四十四章第一百零六章第一百四十五章第一百一十九章第一百三十章第八十七章051 計策第八十七章第一百二十五章第一百二十二章013 搖尾巴狗004 再次狗血第一百四十六章第九十章033 朝朝被擄雲裳的自白書第一百零一十四章071 脫光第一百三十章第一百二十一章008 發賣刁奴第九十九章011 心懷鬼胎001 爲悍正名069 屈辱045 死人過500粉絲第一百三十一章052 發病051 計策053 救命075 定情061 苟且012 終身難忘011 心懷鬼胎第一百一十五章003 兔死狐悲第一百四十九章第一百四十二章第一百三十四章069 屈辱第一百零一十四章056 情趣053 救命036 她的靠山048 兇狠第九十七章030 挑撥離間067 野種064 動情049 嫵媚083 赤果果040 愚不可及037 一頭死豬022 豬油蒙心第一百三十四章017 事出有因064 動情059 交歡011 心懷鬼胎敬畏過也愛過第八十七章053 救命067 野種第一百零七章023 自掘墳墓079 死胎086 沖喜048 兇狠021 殺人兇手第一百零二章014 偷腥野貓007 廢柴世子第一佰零五章第一百三十章056 情趣075 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