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的過了兩日,這日午後,宜兒用了午飯之後,正準備上牀小憩的當兒,卻見銀蓮進來回話說單嬤嬤投了拜帖到門房,想要進來給宜兒請安,恰好碰上了出外歸來的銀蓮,遂直接將人引到了宜睿院外面候着。
宜兒便有些奇怪,單嬤嬤是青湘侯府老夫人林氏身邊最得用的人,老夫人去世後,單嬤嬤就在老夫人的墳前搭了一個簡單的屋蓬,守起靈來,這算來怕是好幾個月沒下西山的杜家祖墳了,如今卻忽然登門,自然不會只是過來請安這般簡單,只怕還存了別的什麼事情。
銀蓮就道:“單嬤嬤還帶了一個人,是名女子,年紀不大,看穿着打扮,卻像是富貴人家出來的千金小姐,只是就一個人,身邊也沒帶一個侍候的丫頭之類的,看上去有些不倫不類的。”
宜兒就打趣道:“誰規定了人家小姐出門就得帶幾個使喚丫頭了?照你這般說法,今後我不帶上你們還不能出門了呢。”
銀蓮嘻嘻笑道:“小姐若出門不帶上奴婢們,奴婢們自然是不敢多說什麼,不過好在奴婢也知道,世子爺那裡是萬萬不會應允的,怕是小姐當真一個人就出了門,回頭世子爺就要領上整個東山大營的兵將出來尋小姐了。”
宜兒瞪了這丫頭一眼,道:“好好的你不學,偏偏去學綠芙那丫頭,學得牙尖嘴利的,看將來哪家後生敢過來爲你這丫頭向我提親?”
銀蓮紅了臉,跺腳不依,尾音拖得長長的叫了聲:“小姐……”
宜兒輕笑,道:“好了好了,單嬤嬤難得來我這一回,快去將人請進來吧。”
因單嬤嬤是帶了個外人前來,雖說是位女子,宜兒還是在書房裡見的人,相互廝見行了禮後,宜兒先打量了下單嬤嬤,這幾個月下來,人雖清瘦了一圈,不過整個人的精神還算不錯,面色尚好,遂稍稍放了心,然後纔將目光落在了與她一起進屋的年輕婦人身上。
這婦人的確很年輕,看模樣不過二十歲出頭,面容姣好,顧盼之間,雙眼灼灼生輝,身上穿的是菊紋上裳,搭了一副裘皮的坎肩,看起來既簡約幹練,又不失清爽大氣。只看這打扮容貌,宜兒便在心裡生了幾許好感。
落了座,丫鬟們上了茶水,宜兒便道:“不知這位夫人是……”
那婦人起了身,盈盈拜道:“江南袞州林萱見過世子妃。”
宜兒愣了一下,單嬤嬤也忙着起了身,解釋道:“十三小姐是江南袞州林家五房的大小姐,論起來,是老夫人嫡親的侄孫女,日前才進的京,去老夫人墳前祭拜了,便說想過來拜會一下世子妃,老奴便自作主張,領了人過來,還望世子妃不要見怪。”
宜兒這才緩過神來,笑着道:“嬤嬤說哪裡話?既是老夫人的至親,論起序齒我該稱一聲姐姐纔是。”
其實宜兒發愣,到不是因爲沒有想到這人的身份有些意外,而是林萱自我介紹的這番話,說得……太豪放不羈,竟有些江湖綠林的感覺了,宜兒何曾見過這般與人作介紹的,更何況還是個嬌滴滴的美嬌娘!
林萱接話道:“那感情好,能有世子妃這般溫柔漂亮的妹妹,林萱怕是睡覺都得笑醒了。”
這話一落,不止單嬤嬤,就是宜兒身邊的幾個丫頭臉上都是一愣,宜兒那話也不過就是隨口一說,場面上的應付話而已,這人竟能厚着臉皮當了真?再者說了,就算她袞州林家有錦繡閣撐着,富可敵國又怎麼樣,說到底還不是賤商之後,宜兒又是什麼身份,豈是她一個商戶家的小姐能以姐妹相稱的?
單嬤嬤臉上有些汕汕的尷尬,青漓四娘,濺淚驚心面上都有或多或少的不屑,只是宜兒沒有發話,到是沒人敢表現出來。
“其實京城昀都,之前我也來過幾回,還去青湘侯府給姑婆請過安的,只是那時世子妃尚還沒有進京,所以就錯過了,卻沒想到,到我再度進京時,卻只能去西山的墳前祭奠姑婆她老人家了。”
宜兒也嘆氣道:“老夫人去得突然,我也是始料未及,林姐姐能去西山看望她老人家,想來她泉下有知,也能念着姐姐的這番孝心了。”
林萱端起丫鬟上的熱茶喝了一口,讚道:“這茶好喝。”
宜兒道:“林姐姐擅茶道?”
林萱笑着搖了搖頭,道:“不瞞世子妃,林萱是個莽的,就是到了現在也是連龍井和鐵觀音都分不清楚。”頓了頓,又道,“哦,我說世子妃的茶好喝卻是真心話,就是那種…反正就是好喝,讓人喝了一口還想要喝二口的感覺。”
宜兒就笑道:“若是別人給我說這番話,我定當會認爲有應付敷衍的嫌疑在裡面,可也不知爲何,姐姐這般說,我卻一點也不覺得姐姐是在應付我的。”
林萱拍掌道:“我聽單嬤嬤說,姑婆在世的時候,便將得一綢緞莊交給了世子妃打理,最最信任心疼的不是侯府的那一干子人,反是世子妃的時候,我還有些懷疑,如今見了世子妃的面,才知道嬤嬤說的,定不會是假的了。”
兩人談了一會子閒話,宜兒就吩咐四娘去通知廚房,叫備下席面待客,林萱也不矯揉造作的推辭,只言了謝,單嬤嬤卻起身告了辭,要回西山去了,宜兒憐惜她上了年紀,讓下人備了騾車,將她送出了府去。
林萱請動了單嬤嬤過來牽了線搭了橋,當然不會只是過來認認人這麼簡單,中午的時候宜兒作陪,廚房備了一壺果酒,林萱也不要人侍候,親自執壺倒了兩杯,要敬宜兒,宜兒熬不過,只得喝了一杯,便再三說了她量淺,不能多喝了,林萱也不再勸,才慢慢的說出了她此次過來見宜兒的目的。
卻原來這林萱想在京城昀都開一間客棧,只是他們林家素來在江南發展,從未在京城裡開個什麼產業,說人生地不熟到也不至於,但是在京城這種地方,若想順利的做個產業出來,無人依仗卻是寸步難行的,所以林萱才請了單嬤嬤牽這根線,找上了宜兒,只要獲得了宜兒的支持,就等於得到了寧國公府的罩護,那對林萱開客棧的事情,裨益之大,任誰也能想得明白。
“……京城中的客棧雖多,不過大多都是千篇一律,沒有特色。我尋思着每隔三年,春闈大考便會在昀都的龍門坎舉行了,而龍門大街那邊至今爲止也只有一家客棧而已,若是我們將這家客棧打下來,再重新翻新裝飾,以春闈大考爲主題吸引那些進京赴考的秀才學子,想來是不愁會沒有生意的。”
宜兒道:“可是春闈大考,三年才一輪,而且考生進京也不過是幾個月的事情,其餘的時間……”
“這個世子妃更不用擔心了,對昀都城中的這龍門坎,那是天下莘莘學子嚮往的聖地,更被列爲京城十景之一,平時也不乏遊客前來朝奉遊歷的,只是那一帶緊臨皇宮,地段太俏,成本太高,所以很多人選擇去其他地方價格相對便宜的客棧投宿了而已,所以在不是春闈大考的時間段,客棧只需稍作改型,便可針對龍門坎的特殊性甚至是整個京城的名勝古蹟做成接送,講解,嚮導,住宿等等的一條龍服務。”
細想起來,林萱的這個想法到不是不可行的,再加上林家強大的財力作後盾,這事情做成功的可能性便是極高的了。
林萱繼續道:“如果世子妃認爲這事可行,我想和世子妃一人一半做股,將這事定下來。”
“一人一半?”
林萱咬了咬牙,道:“我知道,此事要做得成功,還離不了世子妃的人脈勢力,一人一半的確是我佔了便宜,要不這樣,銀錢我們還是對半出,不過股份,我只佔四層,世子妃佔六層。”
“四六?”
林萱索性一攤手,苦了臉,道:“那三七吧,可不能再少了,世子妃想一想,這事世子妃雖然要出不少力,不過而後的經營打理上,我是既出工還有出力的,要是再少下去,我這就太寒磣了點。”
宜兒笑了笑,道:“我和姐姐既已姐妹相稱了,那姐姐就給我交個底,這客棧是姐姐自己要開的還是林家要開的?”
林萱一怔,頗有些心虛的看了宜兒一眼,道:“自然是我們林家要開的,否則,我又何必年都沒過完,就急急的趕來昀都了呢?”
宜兒道:“姐姐是不願跟我說實話麼?以林家的財力,要想開一間客棧,又哪裡需要巴巴的過來尋我這個啥也不懂的門外漢合夥?縱使你們是想在京城尋一些根基依仗,京裡那般多勳貴豪門,有多少手握大權的皇親重臣,任你們挑選,我是想來想去,怕是怎麼也輪不到我的頭上來的。”
林萱尷尬的笑了兩聲,深吸了一口氣,道:“世子妃睿智,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的了。世子妃手上,那得一綢緞莊的王掌櫃,每兩個月,他都會親自去往江南,挑選時新的蘇錦綢緞,也是藉着這個機會,我到是見過他幾面。”
宜兒有些意外,林萱在這個時候,忽然提起得一,提起王掌櫃,只怕並非是隨口一說。
果然,頓了頓,林萱就繼續道:“世子妃可能不知道,因姑婆已經去世,我們林家已有人提出要收回對得一綢緞莊獨供錦繡閣蘇錦的特權,轉而另尋其他的合作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