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玹有些急了,連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宜兒也笑了,道:“雲公子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那小女子只想問問公子,公子讓小女跟你回雲家,那公子是打算如何安置於我?小丫頭?通房?還是妾室?亦或是公子覺得,以小女的出身,公子起心收留,已是莫大的恩惠,小女子就該感恩戴德,欣然應許?”
“不是不是!”雲玹連連擺手,平日裡舉止從容的他這會竟有些驚慌失措,“我只是覺得,那些都只是名分而已,或許根本就不重要!”
宜兒再度笑了笑,只是笑容中多了一抹自嘲,道:“公子錯了,小女子其實就是一俗人,看重的還就是這麼個名分!”
雲玹一呆,見宜兒不像是在說笑,便道:“好!我承認現在我的婚事我還做不了主,不過你給我幾年,你的年歲本就還小,再等我幾年,到時候我一定能給你一個……”
“公子於小女之前不過一面之緣,又有多少情分能經受住幾年的蹉跎?小女子不敢奢望公子的誓言,同樣也無法於公子什麼承諾,公子言過了!”
雲玹定定的望着宜兒,良久,方咬了咬牙,道:“行,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過我會證明我今日之言的!”說完話,不待宜兒有所反應,人已轉身大踏步的出門而去了!
宜兒看着雲玹消失在門口的身影,心裡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這雲玹今年已經十八歲了,如此偏執的賭氣許諾,卻像極了一個小孩子,她哪裡又意識到,其實她的年紀纔是個真正的孩子,只是她早熟沉穩,就連很多時候,自己也沒把自己當成是個十一歲的孩子!
隔日吳英再度過來的時候,就纏着宜兒非要問問她和雲玹的事情,二人之間本來也沒有什麼,是以宜兒只是說了她曾救過雲玹,雲玹是專門過來表達謝意順道將她的路引送過來,別的她就隻字不提,吳英哪裡相信,奈何宜兒就是不鬆口,吳英無奈,也只得作罷!
路引既已重新拿到,宜兒就認真的考慮了往後的事情,最後還是決定先在宛縣住下來,等京城蔣菊芳有消息傳來的時候再決定到底去不去江南!
日子照舊,貧苦但實在,吳英依舊是隔三差五的過來找她,有時候還帶着別的官宦府邸的請帖,要宜兒和她一起去參加,宜兒自度自個身份,都一一推脫了。
今年的天氣也有些反常,一入五月就熱得人發慌,而且溫度更是節節攀升,越來越熱。
五月裡,苟婆婆得了一場大病,宜兒衣不解帶的照顧了三天三夜,這才漸漸病癒,只是老人年紀本就大了,再經這番折騰,雖說病是好了,但精氣神已大不如前,宜兒在家的時候,便幾乎包攬了家裡所有的家務,固執的非讓苟婆婆多多休息,還推了好幾次吳英要她出城遊玩的邀請,弄得吳英都有些意見了,宜兒只好耐心的解釋了一番。
反常的氣候終於導致了連州,遂州,雍州北三州出現了百年難遇的大旱,北方大片區域數月以來是滴雨未下,有些地方,甚至是半年來就沒見過丁點雨星!再加上反常的高溫酷曬,河道乾涸,農田之內更是早已焦土開裂,春耕種下的糧食顯然是顆粒無收,無數的莊戶人家不僅家無口糧裹腹,更有春耕時佘下的種子,預購的農具無力償還,走投無路之下,紛紛離家,圍在縣城之外,淪爲難民,期望縣衙開倉賑災!
農戶流離失所,淪爲難民的起初還只是個別,可是後來人越來越多,事情越鬧越大,儼然有因災荒發展成暴動的趨勢!
啓明帝剛剛登基,北三州就發生如此天災,朝廷異常重視,當即任命了戶部侍郎阮盡忠爲欽差大臣,往北三州賑災撫民。
到七月,啓明帝在金鑾殿上大發雷霆,呵斥阮盡忠和北省巡撫苗溥玩忽職守,賑災不力,當即下了聖旨,將二人革職查辦,家眷僕隨一律收監,着金熊衛即日押解回京!
從堂堂從二品的大員,一下淪落成階下之囚,這落差實在是太大了。天威所致,雷霆之怒,一時間令整個大輝朝堂人心惶惶,京師之內烏雲密佈,上至內閣,下至朝官,無不戰戰兢兢,生怕帝王的雷霆之火燒到了自己身上!
隔日,啓明帝聽從了寧國公姜沛的建議,從諸皇子中選了大皇子楊荃爲賑災欽差,暫代北省巡撫之職,總領北三州的一切賑災事宜,令威欽侯世子魏柏安爲副欽差,全力協助三皇子楊荃賑災安民!
七月中,大皇子楊荃留魏柏安於遂州賑災,派心腹雷瞳手執欽差印符往雍州撫民,他卻調動了遂州城外西直大營的大軍,連夜直撲連州北開,以大軍圍城之後,楊荃進城的第一件事便是以賑災不力之名直接斬殺了連州知府王洪,然後以大軍鎮場,先開官倉安民,再發動連州富戶不分日夜於城外搭建官棚,暫時安置災民!
七月底,災情越演越重,十井九枯,人們連日常的飲用水都成困難。楊荃一面上書成情,一面以西直大軍護衛,從南面運水而回,只是路途遙遠,更加天氣酷熱,運回來的水更是杯水車薪,根本無法滿足所需,一時民情悲涼,怨聲載道,更有難民離了官棚,蜿蜒南下尋求生機,只是背井離鄉,又是在如此災荒之年,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許多人走出去後,皆是餓死渴死在路上,浮屍千里,慘不忍睹!
八月初二,吉採,宜祭祀!
宛縣縣令劉通於縣衙門前搭了高臺,請了清風觀的歸衍道長,特來開壇求雨,消息傳出,全縣沸騰,於是歸衍道長走上高臺,作法求雨之時,臺下聚滿了圍觀的羣衆。
宜兒是恰好從繡樓出來,路過此處,就站在人羣中看了會熱鬧!
歸衍道長自然是仙風道骨,一舉一動都透着不食人間煙火的超然,只是這老道長究竟是如何燒着符咒,念着咒語來施法求雨的,宜兒一點也沒有注意到,宜兒的注意力全被身邊幾個閒聊的人給吸引住了!
“真希望這道長能有點本事,這再不下雨啊,大家都得餓死在這裡了!”
“咦,我說劉廚子,這別的地方沒東西吃也罷了,你們聚膳樓那可是全國數得上號的大酒樓啊,你可別跟我們說,連你們也沒東西吃了!”
“吃的到還有,可是你看這鬼天氣,熱得人心慌不說,現在連水都開始短缺了,你說這個天哪裡還有人有閒心上我們那去吃飯呢?這沒人過來吃飯,我們這個月的月銀只怕又要泡湯了。我到是可以在樓子裡勉強吃個飽飯,可是家裡還有娘們小孩,她們能上哪裡去找東西吃啊?”
“去,我看你乾脆把老婆孩子都帶到樓子去得了,反正聚膳樓那麼大的招牌,多幾個人吃飯而已,又垮不了!”
“你說得輕巧,我們東家真有這麼好心就好了!”
“唉,也是,遇上這樣的天災,那些婚嫁做壽,紅白喜事的基本上都沒人有那個閒功夫去慶祝了,你們這些做酒樓飯館的,生意受影響也是正常的!”
“哦,你說起這個,我還想起了我那師兄從京城裡傳來的閒話。”
“什麼閒話?”
“我師兄不是在京城昀都的聚膳樓裡做嗎,就上個月,七月初,他們樓子裡還接了一個婚嫁的活!”
“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做喜事?”
“是啊,還是個勳貴豪門呢,西昌伯府,聽說過嗎?”
“西昌伯府?那哪能沒聽過?那評書不是都在講嘛,這西昌伯府原來可是西昌侯府,那第一任西昌侯蔣琮文當年可是和太祖爺一起打的天下,血戰琉璃灣,功勳顯赫,太祖爺當了皇帝,才封的這世襲不減等的西昌侯,只可惜這蔣琮文英雄一世,他的子孫卻越來越不像話,先帝爺時,西昌侯府犯了事,還是先帝爺體恤蔣琮文當年勞苦功高,這才只是降爲伯府,收回了當年太祖爺賜下的丹書鐵券了事!對了,西昌伯府這個時候是娶媳呢還是嫁女呢?”
“嫁女!嘿嘿,不過嫁的也不是等閒人家,那可是吏部郎中耿家!”
“耿家?這麼說是耿家公子迎娶西昌伯府的小姐了!”
“去!什麼耿家公子,新郎官不就是吏部郎中耿大人麼!”
“耿大人?不可能吧,我聽說耿大人已年過五十,而且早已娶妻啊!”
“你知道什麼啊,耿大人的髮妻早就死了,這回是娶續絃夫人!聽說西昌伯府嫁的是西昌伯世子爺的一個庶女,年方十五,生得那叫一個好啊!”
“唉,這不是一朵嬌嫩的鮮花插在老牛糞上了麼?”
“誰說不是呢?不過你們絕對想不到,那西昌伯府的蔣小姐竟然也是個決烈的性子,竟在結婚的頭一天晚上,一根白綾,吊死在了自個閨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