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的騎士躍下馬來,領頭的那名瘦高個的漢子在茶寮四周看了看,這才轉身從馬車裡扶下了一個弱質少年。
只看這排場行頭,宜兒也知道這隻怕是真正的哪家權貴富戶中的公子少爺,她本不想多看,只是馬車上下來的那少年生得異常俊美,一身天青色的錦稠儒衫,更襯得人玉樹臨風,面如冠玉,看上去不過十八九歲的年紀,俊面上掛着淡淡的笑容,舉手投足間,溫潤如玉,給人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愜意,只是臉色比常人卡白了一些,身子也較常人單薄了一點,看上去有一絲病容。
宜兒沒忍住多打量了幾眼,這當兒,跟着少年從馬車上下來的小丫頭已經從身上抽了張娟帕出來,仔仔細細的將茶寮裡的座椅抹了個乾淨,這才扶着少年坐了下來。
瘦高個的武士讓小二上了茶水,卻沒要什麼糕點吃食,小丫頭回身從馬車上拿出了一個手籃,從籃子裡拿出了四五碟點心,擺上了桌,少年便和着茶水,拈了一塊翠色的糕點,慢慢地放進了嘴裡。
宜兒到沒想到一個男人的吃相也能這麼好看,心裡不由得腹誹了一番,只那小丫頭拿出的幾碟點心,做得極是精緻,這越加印證這幫人怕是不是尋常人家的家丁少爺。
只片刻功夫,官道上又有一騎急奔而來,馬上那人看着年輕,就弱冠左右,着一尋常小廝的服飾,此時奔進茶寮,這人便翻身下馬,幾步跑近正小口吃着點心的少年身邊,躬身行了一禮,便俯下身在少年耳邊嘀咕了幾句。
這人的聲音放得極低,宜兒什麼也沒聽見,只是那少年聽了,顯然吃了一驚,面色大變,匆匆的站起了身,隨口吩咐了一聲,就由着小丫頭和那瘦高個的扶着他急急的上了馬車,車伕一揚馬鞭,只少頃間,五騎並着一輛馬車便消失在了衆人的眼中。
王富趕了十多年的騾車,平日了走南闖北,也見過不少世面,出門在外,有時候趕着急事,匆匆趕路也是常事,所以對眼前的一幕到沒什麼反應,到是宜兒,在滿腹的驚訝之餘,心裡頭難免在想這幫人究竟是遇到了什麼事呢?
宜兒心中雖有疑問,但她也並不是什麼好奇寶寶,事不關己,她也沒這個心思能力去管人家的閒事,所以想想也就過了,只是她到是萬萬沒有想到,很快,她便再次碰到了那雖一臉病容,卻如芝蘭玉樹般的少年!
再次遇上,少年已沒坐在馬車當中,身邊也沒了前呼後擁的奴僕從隨,他很狼狽,頭上的髮簪掉了,頭髮凌亂不堪,胡亂披散在肩上,身上的衣衫沾滿了污漬,還被什麼東西刮破了好幾處,他是從一片小樹林中連滾帶爬的跑上了官道的,彷彿力氣已用盡了,便匍在了宜兒二人的騾車前面一動不動了。
王富急急的停了騾車,他顯然也認出了少年,只是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前後不過半個時辰的光景,這人怎麼會成了這幅模樣?
王富雖然不知
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直覺上他也知道發生的事情必然非同小可,在加上這少年的身份,王富哪裡想不到這種事絕對不是他這麼個平頭車伕有能力過問的?
只是他雖不想多管這份閒事,奈何宜兒已經從停下來的騾車上跳了下來,直接跑到了那少年身邊,查看了一番方鬆了一口氣,原來這少年雖然狼狽不堪,身上卻並沒有傷,只是想來身子過於虛弱,又是一路發力狂奔下有些脫力而已。
此時少年艱難的擡頭,見是宜兒,怔了一下,方是苦笑了一下。
宜兒有一瞬間的愣神,開始在茶寮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少年生得好,只是這會,他在疲於拼命,異常狼狽的時候,宜兒哪裡會想到他在發自心底深處那抹自嘲似的苦笑竟然也會那般好看,宛若一朵盛開的睡蓮,她一時之間就有些看得呆了。
少年臉色本來有些卡白,這會因爲劇烈運動又泛起了一股極不正常的緋紅,他大口喘息着道:“有人在追我,他們。。。。”
話沒有說完,宜兒已經將他扶了起來,輕聲道:“先跟我到騾車上去歇一下吧,你的臉色看起來可不太好。”
少年大覺意外,看宜兒的模樣穿着,到像是大戶人家的小廝,可是那騾車簡陋,想來也不是什麼真正的權貴豪門出來的,而世人向來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的可謂寥寥無幾,他此番落難,別人不清楚,他心裡卻有數,那些都是認錢不認人的亡命之徒,旁人見了,避之唯恐不及,哪有人敢上前伸以援手的?
他逃到這裡,確實是跑不動了,見了宜兒二人的騾車,到是有了一番計較,世人多是信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處事原則,而宜兒二人顯然已是他最後的一點希望,所以他本想許之以重利,所謂利之所趨,期望二人看在事後重酬的份上能助他逃過這一劫,可是他心裡也清楚,即便再多的酬勞,要是掉了性命,那一切都是白搭,這本是很簡單的道理,這車伕王富和宜兒怎麼看都不是愚笨之人,這中間的道理又怎會看不明白,所以他暗暗醞釀好了一番說辭,勢必要以口舌之利說服二人出手相幫。
哪曾想到,他幾乎已打好了腹稿卻是完全沒有用武之地,宜兒根本就沒讓他說下去就直接將人扶上了騾車。
這番一來,他反而有些不適,看了宜兒一眼,試探着道:“小哥也不問問我是什麼人?招惹上了什麼人?”
宜兒從騾車上拿出有些破舊的暖水壺,倒了一碗熱水,遞給少年,眨了眨眼睛,道:“那我現在問還來不來得及啊?”
少年接過宜兒手中的熱水,正送到嘴邊喝了一口,聞聽宜兒的話,不由一愣,那水在喉嚨上就梗了一下,不由得連連咳了幾下這才緩了過來,盯着宜兒大感有趣,遂輕輕笑道:“我都已經上了車了,估計是來不及了。”
王富眼見宜兒將少年扶上了騾車,二人還盡說些不着邊際的話,不由得
心急,便道:“這位公子,你說有人追你,不知道。。。。”
少年原本心頭滿是驚慌急措,宜兒一句插諢打科的話到讓他平靜了下來,這會聽王富提起,也沒有了最初的慌亂,只是望向宜兒,正色道:“追我的人都是亡命之徒,小哥仗義援手,我自是感激,只恐連累了小哥和大叔。”
王富在心裡嘀咕:既怕連累了人,還賴在車上不走算什麼事。可是宜兒不攆人,他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道:“那我們調個頭往來路跑吧,希望可以甩掉那幫惡人。”
宜兒卻道:“王大叔,不可。”
王富狐疑的望向宜兒。
宜兒也不去理他,只向少年道:“公子,追你的人可有馬匹?”
少年點頭,道:“他們有十幾匹馬,這會只是被我的護衛纏住了,不過他們人數衆多,我的護衛估計撐不了多久。”
宜兒這才望向王富,道:“王大叔,我們的騾車是跑不過駿馬的,回頭逃跑遲早會被他們追上。”
王富急了,道:“不能跑,那。。。。”
宜兒皺了皺眉,道:“王大叔,你信我一次,就像沒事發生一樣,繼續往前走吧。”
“繼續往前走?那,那不是自投羅網麼?”
“我有辦法,大叔,時間緊迫,你就別問那麼多了,只管往前走就是了。”
王富雖然心中沒底,不過磨不過宜兒堅持,又見宜兒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慢慢的也就心靜了下來,嘆了口氣,揚了揚手中的鞭子,趕着騾車往前行去。
少年見了宜兒的神情,心中沒來由的定了下來,也不知道爲什麼,心底便已篤定宜兒必能應付得了接下來的兇險,只是忍不住心頭的好奇,雙眼灼灼生輝的看向了宜兒。
宜兒將騾車的布簾放了下來,道:“你轉過頭去,不要偷看。”
少年一怔,彷彿沒聽清楚般,脫口道:“什麼?”
“快點。”宜兒不耐煩的輕喝。
這回少年是確定沒有聽錯,雖不明所以,也依言扭過了頭去。
接下來就聽到背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少年心頭越發好奇,等了一會,見宜兒還沒動靜,便回頭一看,哪知這一回頭,卻是直驚得他目瞪口呆,半天回不過神來。
卻見此時宜兒竟然已換了女裝,她頭上的青絲披散在肩,這會嘴裡正咬着一把木梳,拿手挽起頭髮,非常利落的打了一個髻,然後頭都沒擡一下,只輕輕的吩咐道:“把衣服脫了。”
這竟然是個女子?而且,還是一個很好看的女子?少年完全是懵住了,腦子裡這會彷彿都停止了轉動,心心念唸的就留下了一個聲音:這女子,剛纔竟然就當着他的面換了衣衫!
宜兒見少年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不由有些發惱,道:“叫你把衣服脫下來,快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