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善良的慈母,同時也是冷酷的屠夫。”
——雨果
【營梓榮 南疆?邊境】1983年12月03日20:13
“噓——”石班長立刻將手指豎在脣前,示意大家噤聲,同時輕輕地壓力了身體,一行人連大氣都不敢出。很快,身邊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是有人輕輕踩在枯枝敗葉上發出的聲響,果然是一隊三人組成的越南的巡邏兵。
衆人藏得很快,越南兵並沒有發覺。加上月黑風高,視線不好,完全看不清楚營梓榮他們這邊的情況。可三名越南兵在這樣的環境中,似乎也很緊張,腳步越來越慢。
在這樣耗下去,遲早會被發現!營梓榮心中十分擔心。
沒想到,一旁的努薇似乎也同他想到一起去了。只見她揮揮手,示意同行的一名叫卜翳的獵戶,從包裡悄悄抽出了一條還未去皮的黃麂腿。這隻黃麂這是他們今天剛捕到的,沉甸甸的水分很足。努薇示意卜翳等下聽她指揮,將黃麂腿丟出去,自己則側着耳朵,捕捉着林中幾名越南兵發出的細微動靜,判斷着他們的方位和速度,並將背上的弓箭取了下來,持在手中。
隨着努薇的突然下令,一條黃麂腿從衆人藏身的灌木中飛了出去,拍在遠處的樹上,引得嘩啦啦一陣響。這一下,越南兵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低聲的驚呼。說時遲那時快,努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由瞬間叢灌木中挺身,拉滿了弓“嗖嗖嗖”一連射了三箭。三名越南兵還未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便已中箭倒地,吭都沒吭便氣絕而亡。
石、營二人都被眼前這一幕絕殺驚得呆住了。他們完全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似嬌弱可愛的苗族少女,竟能在一瞬間使出如此驚人的殺招。
石班長踉踉蹌蹌地從地上爬起來,去檢查越南兵的屍體,更讓他驚訝的是,三支箭都貫穿了越南兵的心窩,沒有絲毫偏差!而從箭壺裡取箭,到拉滿弓,再到射殺敵人,彷彿這苗族少女從未有過遲疑,眼前的越南兵,也彷彿不是人,而是如野兔山狐之類的獵物一般!
“好啦!別看啦!”努薇看着呆立在那裡的石班長,臉色有些不自然地嗔道:“看你們兩個都笨手笨腳的,居然還能當解放軍!”
“沒想到,沒想到,苗家的箭法果然精妙!”石班長咂了咂嘴,嘆道。
“這三連射的箭法可是我家傳的獨門絕技,要是再多一個越南兵,我們可就沒這麼走運了!”
努薇一邊說,一邊示意其他獵戶將越南兵身上的槍支彈藥摸了個乾淨。她則收好弓箭,摸出砍刀繼續開路去了。
石班長卻仍呆立在那裡,卜翳走到她的身後,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被我們小族長嚇到啦?我們族的人靠山吃山。山林裡危機四伏,沒有一點狠勁,又怎麼能生存下來呢!這也是她頭一回殺人,可不許再用這樣的眼神盯着了!”
石班長搖了搖頭,嘿嘿的笑了笑,忙扶起營梓榮趕上衆人的步伐。營梓榮心中卻仍不停感嘆:這小妮子竟然是族長?絕對不簡單!沒想到她第一次殺人,便能如此心狠手快,這讓他不由得想再打聽打聽這羣苗族獵戶的來頭。可似乎獵戶們對此故意有所隱瞞,不願多說。問了兩次沒有結果,他也就沒再追問下去。
【石班長 南疆?苗寨】1983年12月03日22:57
在密林中行進了近三個鐘頭,一行人眼前豁然開朗起來,只見原本秘密的林地內,突然聳立出幾座高聳的石山。方纔在遠處,又是天黑,石班長竟完全沒有注意到前方的黑暗中竟會有變化如此起伏的地勢。
幾座石山呈品字形排列,中間圍着一片窪地。窪地中靠山的一面是一片靜謐的潭水,只有在南邊在幾座山中有一處難以發現的山口。營梓榮和石班長讚歎這山澗居然又如此隱匿的所在,隨後他們驚訝地看到,水潭邊的參天古樹上,竟似有幾座木製的樹屋!
卜翳掏出隨身攜帶的火鐮,在湖邊的空地上點起了篝火。很快火便燒旺了,石班長這才藉着火光看清古樹上的房子——這些房子都是用粗大的杉木,依附着粗大的樹幹,借勢搭建而成的吊腳樓,典型的幹欄式建築。所有建築均以一側靠在粗壯的樹幹上,以寬大可行人的枝椏爲支撐,樹幹上配以爬上爬下的藤製軟梯;剩下一側用粗長的木樁做支撐,木樁至少有十米多高,可以有效地隔絕地面上的爬蟲走獸。所有的房屋均是坐西向東,在窪地西側的山下一字排開。
“終於到啦!”篝火點燃後,努薇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一絲輕鬆和愉悅,就好像出門在外的孩子終於又回到了自己家一般。她沒有繼續招呼其他人,而是蹭蹭蹭地飛快爬上了樹,鑽進了一間小木屋。
石班長髮現,這些吊腳樓的用料已經有些年頭了,完全不像是爲了暫時避風躲雨而臨時搭建的。這羣苗人,爲何要在這深山之中修建這樣結實的木屋呢?石班長心中不禁嘀咕起來,可眼下當務之急,是替意識已有些不清的營梓榮療傷,他也便沒有細想。
藉着卜翳點燃的篝火,石班長將營梓榮身上已經潰爛處的膿水擠出。營梓榮臉上的傷最重,那道從嘴角一直到耳根的傷口裡,已經生了蛆蟲,糜爛的肉在火光下泛着一片灰白的顏色,湊上去聞聞,隱隱有一股腐肉的臭味。
石班長見狀便叫道:“壞了!這壞死的組織就在腦袋上,靠近大腦和神經密集的區域,再不敢緊治療,怕是會很快惡化!”
卜翳伸手,摸了摸腐爛得有些呈絮狀的傷口,便道:“我們族中有種藥膏,是用十幾味草藥配以蜂膠、熊皮熬製而成,可以治這種傷,此次出來我恰好帶了一些,但是傷的這麼重,不知道還能不能管用了。”
石班長忙道:“能試試看最好,現在只能死馬當做活馬醫了!”
卜翳去吊腳樓內鼓搗了半天,捧出一枚雕刻精美的小木盒。
“還好找到了,我還以爲已經沒有這種藥膏剩下了。”說着他抽出腰間的小刀,讓石班長按住營梓榮,不讓他掙扎。卜翳將刀尖在火上消毒,將傷口處的腐肉都剔除乾淨。隨後又從一枚小木盒中挖出了一些藥膏,抹在了營梓榮的傷口處。
藥膏中含有薄荷,塗上後似乎營梓榮舒服了許多,沉沉地睡去了。這時石班長才鬆了一口氣,轉向卜翳道:“努薇果真是你們的族長嗎?她才……”
卜翳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道:“你們這些外鄉人,總是習慣於懷疑一些自己無法理解的事情。努薇的的確確是族長的女兒,可惜,老族長前不久剛剛去世。不過若不是遇到這樣的變故,那些越南人江浙一帶鬧得雞犬不寧,她本的確不需要如此年輕,便擔上這詛咒般的重任……”
“什麼詛咒般的重任?”班長隱隱覺得,這些苗人並沒有一開始他們所認爲的那麼簡單。他猜測這些苗人之所以會在這樣隱蔽的山石之中建造樹屋,似乎是爲了隱瞞一些事情,連忙追問道。
可方纔還盯着火堆發呆的卜翳,突然意識到自己話說得太多了,趕緊閉上了嘴。無論是班長如何詢問,卻再也問不出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