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瑤 楚地?荊山】秦王政廿二年九月初十日入
扶蘇領着驪瑤牽着騰霜,一直走到了紫紅色的晚霞佈滿了天際。很快天空便由橙紅色變成了淡紫色,再由淡紫色變成了深藍色。
扶蘇的目光從漫天的星空中移回身邊,心中愈發焦急起來:騰霜受傷,驪瑤也已明顯看出體力不支,兩人一馬已決計無法在天黑前翻過這道山嶺了,如果在這座山頭上過夜……他看看身後的驪瑤,心中卻忐忑不安——山中夜涼霧重,而且白日裡那人形黑影,不知是否會趁夜色對兩人發難。
驪瑤心中隱隱覺得扶蘇有事瞞着自己,便問道:“怎麼了?之前你到底看到了甚麼?難道我們被人盯上了嗎?”
“我也不是很確定,但山中不比城裡,我們還是小心爲妙。兵來將擋,隨機應變便是!”扶蘇安慰道:“入夜前我們翻不過這座山頭了,要趕緊在太陽下山前找個地方過夜!”
二人又行了一時,扶蘇便是以在一片緩坡處停下。他抽出腰間的短劍,四處走動觀望了片刻:“這邊地勢較平坦,樹木也少,便暫時在此借宿一宿……”扶蘇指着面前灌木圍繞的一片較開闊的地帶說道。
“爲何不選那邊?”驪瑤手指遠處一片平坦的草坪:“那邊也平坦開闊,而且一棵樹都沒有……”
“那片草坪所處背陰之地,白日裡所受陽光便已不足;且四周太過於開闊,夜裡山中陰冷之氣怕會更盛。”扶蘇解釋道,手上卻沒有閒着,拔出短劍將剛纔自己所選之處的雜草樹藤清理乾淨:“而此處雖有少量樹木藤條,地面卻十分乾燥,周圍生些矮小灌木,恰恰能阻擋山風,篝火也能點的久些……”
驪瑤聽後便也一齊動手,很快二人便收集了一堆乾燥的柴木。扶蘇在地面上的一小塊乾燥區域中,放入一層乾枯的松針、狗尾草等引火之物,並用細小的柴木在上方錯落地架好。他從懷中取出父親送給他的火石,用短劍輕輕地刮擦着。只幾下,便迸出了耀眼的火星,點燃了引火物。扶蘇趕緊伏下身,輕輕用嘴送氣,同時接過了驪瑤遞過來的柴木填了進去。火很快便升了起來。
太陽終於完全落入了遠方的羣山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輪皎潔的皓月同漫天星辰。華麗的銀河,如銀白色的綢緞貫穿天球。跳動着的篝火旁,驪瑤正抱着腿烤火,扶蘇則躺在一邊,口中叼一根狗尾草仰望着星空。
驪瑤突然深深抽了一口氣,扶蘇轉頭看看她:“怎麼了?”
驪瑤咬住下嘴脣,卻沒有答話,只是將兩臂抱得更緊了。扶蘇這才發現驪瑤的身體竟在微微地發抖。他登時明白,翻身起來,鑽進了不遠處的林子中。片刻後,隨着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扶蘇懷抱着一堆半身高的白茅草又鑽了回來。
“墊在地上,會暖和點。”他一邊幫驪瑤鋪好茅草,一邊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她身上:“你睡吧,我來守夜。”
驪瑤半推半就地躺入了茅草堆中,心中卻如小鹿亂撞般無法平靜:從小到大,除了母親外,還從未有人對自己如此噓寒問暖。即使父親熊啓,也是全心全意忙着所謂的大業,對驪瑤很少過問。她此刻覺得,這贏政的長子,竟是一個通情理,心腸火熱的英俊少年!心中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溫暖感覺,臉上不由得露出了嬌美的紅暈。
【驪瑤 楚地?荊山】秦王政廿二年九月十一夜半
一陣尖利的嘯聲,將驪瑤從夢中驚醒了。她正準備翻身起來,卻被身邊的扶蘇一把按住了:“別亂動!那個跟隨我們的東西,又來了!”
驪瑤沒有敢再動,但是她清楚地聽見一個腳步聲,踏着不遠處地面上的草葉和枯枝,發出沙沙的聲音。腳步很輕,而且似乎走兩三步就會停下來觀望,但是很明顯,腳步正離宿營地越來越近。驪瑤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但渾身仍不住的顫抖着。她使勁攥住扶蘇的手,大氣都不敢出,眼淚也在眼中打着轉。
扶蘇猛地跳起,從火堆裡拿出一根燃着的粗大柴木,當作火把舉在胸前。另一隻手則將驪瑤擋住,自己半蹲在她身前。驪瑤這才翻身,之間離二人只有兩三步的灌木叢後,一個人形的高大黑影正因爲扶蘇的突然行動而矗立在了那裡!黑影始終躲着火把,看不清楚模樣,但是它的一對眼睛,卻在火把的映照下閃爍出如野獸般駭人的光芒。
“快跑!”扶蘇對驪瑤一聲低喝,向前邁出一步,大聲叫喊着,並左右揮動着火把。驪瑤轉身便跑,扶蘇也隨後跟上。騰霜不顧疼痛,撒開健康三條腿一瘸一拐地跟着跑。
誰料跑了一陣,慌不擇路的驪瑤在黑暗中一腳踩空,驚叫着滾下了山樑。扶蘇在驪瑤滾落所壓出的小徑前用火把照了片刻,一咬牙也縱身跳了下去。
扶蘇儘量保持兩腳在身體前,盪開路上的碎石和樹枝,一面讓身體不時左右變換,保持大腿外側和腳跟着地,控制着下滑的方向和速度。可一根盤結的樹杈打破了扶蘇努力保持的平衡,他被纏了一下後,偏離了方向,頭下腳上地向山下倒栽去。眼見着前面一塊巨大的石塊擋住了去路,扶蘇卻無法讓自己停下,只能努力將身體轉爲了水平,抱着頭翻滾起來。只聽一聲沉悶的“咚”,扶蘇撞在石塊上,昏死過去。
【櫻子 神農架?遺蹟】2018年04月06日22:13
離沉嵐幾天來一面忙着監視地磁異常的進展,一面忙着查看離沉嶽的情況,還要組織人手進行“窺靈瓏”的監控數據彙總,早已經筋疲力盡,此刻實在堅持不住,和衣倒在牀上便睡着了。睡前,他還不忘交代櫻子,一有情況就立即叫醒自己。
看着離沉嵐疲憊的面容,櫻子突然覺得很心疼。一直以來這個兄長,比起那不羈的弟弟,不僅多了幾分穩重,更多了幾分成熟的魅力。平日裡離沉嵐雖然話不多,但是櫻子知道,這個兄長心裡承載的事情和責任,不比他的老父親少。
櫻子取了一條熱毛巾,貼在自己臉上試了試溫度,然後輕輕地替離沉嵐拭去了臉上、手上的汗漬和油污。離沉嵐睡得很熟,絲毫沒有感覺到櫻子的動作。擦拭完畢,櫻子看到離沉嵐緊縮的眉頭微微舒展了一些,才鬆了口氣似的微笑了起來。
櫻子盯着離沉嵐,竟一時間看得呆住了,心裡思緒紛雜——這些天來,自己對離沉嵐一直保持着距離,並非因爲離沉嵐不易相處,而是櫻子自己每每和離沉嵐在一起,便會面紅耳赤,說不出話來。她也終於明白,之前自己對兩兄弟的那種親密的感覺,更多的是對於離沉嵐的暗中愛慕。想到這,櫻子的臉便又再次漲紅到了脖子,還好此刻離沉嵐睡得正熟,此時這般近距離相處也不會看到自己的窘態。
“我在想什麼呀!”她使勁搖搖頭,讓自己回過神來。
櫻子又來到了“窺靈瓏”前面。離沉嶽仍然像一個熟睡的嬰兒般,沒有半點反應。腦波顯示與之前並無二致。櫻子長嘆了一口氣——自己雖然年長三歲,但從小一直都與這個頑皮的小弟弟玩得投機,真的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弟弟一般。
正回憶着過去,櫻子卻依稀看到了屏幕上的腦波突然有了一絲微小的變化。她以爲自己看錯了,低頭看看手錶——已經快夜裡11點了,離沉嶽已經沉睡了近三天!她揉了揉眼睛,又一次看向屏幕——屏幕上的腦波圖並沒有變化。
“是我自己太希望小嶽快點醒來吧……”櫻子自嘲地笑笑,突然,她的眼睛再次被屏幕吸引住——屏幕上一直呈直線的腦波,此刻竟呈現了一段類似δ腦波般的突起,雖然很小,但是卻像白紙上的一滴濃墨般,立刻吸引了櫻子的注意。
“沉嵐!沉嵐!小嶽的腦波,有變化了!”櫻子興奮地大叫了起來,聲音在夜色籠罩的大廳中央迴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