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蘇?驪瑤崑崙山麓漢王元年十月廿三黃昏
扶蘇同驪瑤二人被關在了密室中,可二人絲毫沒有在意這些。剛爬起身來,扶蘇便掏出火摺子,藉着一絲微弱的火光,在密室中搜索起來。很快,他便發現,密室內部也有一模一樣的掌印般的凹陷。只是裡面的掌印共有兩個,一個手指向上,一個手指向下。
手指向下的掌印距離地面較近,扶蘇便先將手放進去試了試,卻沒有任何反應。他有些想不通,究竟爲何要將這兩個方向的手印區分開來,又或者是,機關失靈了?
心中有些打鼓的扶蘇,又踮起腳尖,將手掌放入了手指向上的那個手印中。這次,機關終於啓動了。整個密室中閃現出讓人眼‘花’繚‘亂’的光線,晃得二人連眼睛都睜不開。二人只覺得腳下彷彿忽然被人使勁推了一把,只讓人‘腿’肚子發軟,好不容易站穩後沒多久,又感覺兩隻腳忽然輕飄飄的,彷彿要離了地面。
正當扶蘇同驪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驚詫莫名之時,密室的‘門’刷得一聲,自己打開了。一副詭異的場景印入了他們的眼中——不知用這機關用了什麼方法,竟將‘門’外的景緻改換得面目全非,先前撞死的西羌首領、還有那一片漆黑的地下空間,此時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二人彷彿正身處一枚巨蛋之內,且蛋裡流光竄動,彷彿天上的星空落入了凡塵一般,看得二人都癡醉了。
片刻後,二人才反應過來,原來這裡便是方纔在密室外看到的,立柱中部那枚巨大的梭狀隆起的部位。此處好似整株植物的根系一般,萬道流光從梭狀隆起的內部,通過頂端的支路向各個方向流動,此時從裡向外看,二人的頭頂彷彿綻開了一座光的噴泉。
梭狀隆起的中間位置,便是扶蘇他們此時站立的地面。整片地面呈圓形,彷彿用水晶雕琢而成,卻又打磨得十分平整,將梭狀隆起的內部,分成了上下兩半。
梭狀隆起的上下兩半相互不連通,扶蘇他們搭乘的密室,位於圓形地面的中央。看來方纔他們,應當是直接穿過了下半部。環顧四周,發現在正對密室‘門’的盡頭處,牆壁上有一座向外凸起的圓形小臺,十分顯眼。
雖然地面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似乎地面以下,有一碩大的黑影。雖看不清那黑影究竟是何物,但透過地面仍能清楚地看到,那黑影上方有一條細長的部分,筆直地從下半部一直通往的牆上的那圓形小臺。
“相傳建木乃是衆神登天的必經之路,會出現如此景象,也不足爲奇。”扶蘇一面安慰着早已目瞪口呆的驪瑤,一面強迫同樣已經不知所措的自己冷靜下來,卻仍不禁自言自語道:“此處若是建木根系,我們究竟該如何將這‘廻魂罍’毀掉?這和氏璧與隋侯珠,又究竟有何作用?”
扶蘇看向頭頂越聚越亮的光線,忽然喃喃道:“這便是了!這就是線索!”說着將一直把玩在手中的氏璧與隋侯珠,舉到了眼前。
驪瑤不知扶蘇看到了什麼,也向着扶蘇看的方向望去——在流動的光線中,她也逐漸看到了一枚由流光組成的圖案。這圖案,同方才密室地面的圖案,以及先前氐人國先王讓她牢記的紋樣一模一樣。
隨後她也立刻反應了過來到,原來紋樣中間的圓形圖案,竟同一直以來作爲關鍵信物的一璧一珠,驚人地‘吻’合!
只見扶蘇手中的一珠一璧,在周圍光線的照‘射’下,竟也逐漸印出了金‘色’的紋路,彷彿從內部燃燒了起來,同他們第一次在荊山的山‘洞’內發生的事情一樣。
“不要!”驪瑤生怕扶蘇又如那次荊山的遭遇一般,昏‘迷’後一連數日也無法醒來。可氐人國先王囑咐過,此物乃是毀掉“廻魂罍”的關鍵,她又不敢貿然扔掉,便強忍着心中的恐懼,一把將一璧一珠奪到了自己手中。
由於用力過猛,驪瑤硬生生地將原本已經合二爲一的珠璧,又再次分成了兩部分。可就在這瞬間,卻忽見整個梭狀隆起空間內的流光,竟全都停止了流動,就彷彿被凝固在了空中一般,而珠璧上的光芒,此刻也已達到了最盛,刺得驪瑤不由自主地將它們儘可能遠地捧離眼前。
二人驚訝地發現,隨着驪瑤的動作,凝固住的流光上,有一枚光點正同手中的珠璧遙相呼應,珠璧動一動位置,那光點便順着流光的各條分支,移動到一定的位置上。光點中隱隱似有些圖樣一閃而過,可驪瑤已經緊張得雙手顫抖,無法控制光點的位置。
扶蘇見狀,便立上前,用手拖住驪瑤的雙臂,穩住光點的位置。果然,兩個人的手臂合二爲一,光點立刻穩定了許多。定睛仔細一看,果然那光點中有無數的文字般的圖樣。
而且,扶蘇竟覺得這些文字,自己似乎在哪裡見過……
“……廻魂罍……”
正‘迷’茫的扶蘇,此刻卻忽然聽見腦海中有一個聲音響起。
“你是……”已經完全忽略周邊一切的扶蘇,彷彿夢遊般地說出了這個他本不應知道的名字:“離……沉……嶽……?”
正遲疑間,扶蘇心中又響起了那個聲音。
“‘欲’將……廻魂罍……徹底毀去……需將其……投入……反應爐……投料口……在正前牆壁之上……”
“你……能看懂這些文字?!”扶蘇驚駭萬分。他不知道這個離沉嶽究竟是誰,但幾次三番此人同自己的‘精’神‘交’流,竟讓他不自覺地,對這個叫離沉嶽的人產生了些許信賴,竟聽從於那聲音的指揮,直直地捧着“廻魂罍”,走向了正對密室大‘門’的那座圓形小臺。
“公子!你幹什麼!”驪瑤看着扶蘇如着魔了一般向那圓形小臺走去,心中一驚。
扶蘇轉過頭來,盯着她的眼睛道:“這便是毀掉‘廻魂罍’的方法,相信我!”
驪瑤將信將疑地伸出手來,同扶蘇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向圓形小臺走去。連日的疲憊,讓扶蘇眼中早已暴滿了血絲。此刻他似乎已完全將心神‘交’給了腦海中的聲音,不再考慮這些行爲,是否會給自己帶來不好的後果。
“……此間左右兩側……各有一枚機關……須得同時觸動……方能將投料口開啓……”
扶蘇和驪瑤向小臺左右兩側,果然在遠端的牆上,又分別有兩枚相互正對着的,凹陷的掌印。扶蘇看了看,兩枚掌印不禁離地很高,且期間的距離,遠超過了一個正常人的臂展。
“這就是爲何,氐人國先王,讓你同我二人一同前來的原因!我左你右,聽我的號令同時將手放上去!”扶蘇已經對腦海中的聲音深信不已,向驪瑤命令道。
二人將“廻魂罍”擺放在圓形小臺的前面,隨後分頭來到了兩側的機關處。看到機關,扶蘇便已知道了‘操’作的方法——自己這一側的機關上,是一條凹槽,恰好可以‘插’入和氏璧;而驪瑤在對面也大聲描述了自己一側機關的樣貌,上有一孔,應是放入隋侯珠的地方。
即將開啓機關,將“廻魂罍”徹底毀去,二人都有些緊張,又有些‘激’動,拿着珠璧的手都顫抖。可就在二人各持珠璧已經就位的剎那間,扶蘇彷彿聽見腦海中的聲音輕嘆了一聲:
“……反應爐投料口……爲加密構造……若無防護措施……不可擅自開啓……唉……”
他不是很明白,究竟會有怎樣的後果,但他清楚,一定會有危險。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扶蘇稍稍遲疑後,使勁搖了搖頭,向對面的驪瑤發出了指示。
二人同時將珠璧分別‘插’入了機關中,圓形小臺上的蓋子,幾乎是在同時,便已經被機關觸動彈開。只聽嗤地一聲,從那投料口中,噴出了一股極爲灼熱的氣流。二人登時感覺呼吸的空氣變得灼熱起來,每口呼吸都幾乎要把口鼻燒焦一般。在熱‘浪’中,人的‘精’神也變得萎靡不振,大腦幾‘欲’放空。
投料口的蓋子似乎有另一組計時的機關控制,打開後沒多久,便開始自己緩緩關閉。扶蘇見狀,狠狠‘抽’了自己兩個耳光,強打起‘精’神,急忙衝向放在圓形小臺下方的“廻魂罍”。驪瑤也反應了過來,踉踉蹌蹌地跑了起來。
可就在他們快要奔到“廻魂罍”左近時,二人卻同時感到腳下發軟,一陣難以抑制的暈眩,從腦‘門’到腳底迅速蔓延開來。
扶蘇只覺得自己像中毒了一般,忽然撲倒在地,渾身都蔓延着麻痹的感覺。他使勁擡頭去看驪瑤,只見她也倒在地上,痛苦地掙扎着。很快,扶蘇的眼前出現了一道不斷旋轉的五彩斑斕的流光漩渦,視線也逐漸模糊起來。
“離……沉嶽……是……太晚了嗎……莫非……這就是……你說的……擅自開啓……的後果……”扶蘇的意識又短暫地掙扎了一番,隨後,他便覺得意識被從身體中,一絲一絲被剝離開來,彷彿落入了一片虛無,再也觸碰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