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果然澹臺謹說到做到,不顧自己還沒有復元的身體,便要告辭。
晏子蘇得到了她想得到的,自然希望我越快走越好。
我悄悄地將娘留給玉佩編在一個如意結中,放在浩的窗臺上。
不管此生是否還能相見,這樣如露水一般消失在他的生命中,總是不甘心,希望留下些什麼來見證我們曾經的愛情。
而我,從此以後,便無慾無愛,守着孤寂的靈魂靠回憶和他在一起的日子來度過這漫漫餘生。
所幸浩也前來相送。
他的目光客氣地掠過過,如燕子掠水一般一晃便過。
我癡癡地盯着他,只想把他銘刻在腦海中。
這時雪已經停了,萬丈光芒照在雪峰之上,映出一弧綺麗的彩虹。
貂皮的風毛拂過我的臉,卻毫無溫度。
我因不能騎馬,便坐在轎上。
有侍衛掀起了簾子,正在我彎腰上轎的時候。
浩竟朝我走了過來。
晏子蘇一愣,謹也緊張起來。
我微微張嘴,怔怔地看着他。
他上前,將一支錦盒遞給我:“這是長白山雪參,對娘娘的身子極有好處。”
我接過雪參,淚水緩緩地滴下,語氣平靜地說:“多謝公子。”
轎簾落下,將我與他分隔成兩個世界,從此與君成陌路。
轎車一顫,我們要啓程了,掀見轎簾最後一次凝眸,將他玉樹臨風,白衣勝雪的模樣塹刻在腦海中。
等我們下了山,走到官道,澹臺謹便立刻命要換了豪華的馬車,雖然現在已經是初春,但仍寒冰凍結,仍需炭盆火爐之類的相畏驅寒。
一行人行了數十日,離皇城越來越近,集市也漸次繁華起來。
經歷了生死之劫,再次看到生機勃勃的人羣,我這才感覺到生命的美好和可貴。
再加上腹中的孩子已經有四個月了,已經能感覺到胎動,偶爾會踢一下腿,伸一下手,給我帶來許多意外的驚喜。
倘若不是孩子轉移了我的注意力,恐怕我會陷在悲傷中不能自拔。
快到要皇城的時候,我們已經走了將近一月的腳程,於是便在一家客棧中歇息下來。
因爲有孕,因爲上次孩子的失去,不但是我,就連澹臺謹也格外謹慎,生怕有半點閃失。
安頓好之後,澹臺謹命人退了下去,親自添了炭火,擁着我道:“這個孩子真是得來不易,你說叫什麼名字好?”
我撫着肚子,歪着頭道:“不如叫易安好啦,讓他以後的生活簡單而平安。”
澹臺謹皺眉搖頭:“他可是以後的皇太子,怎麼能叫這麼平凡的名字。不如叫拓,希望他以後能開疆拓土,將項國的國土擴大。”
我不滿地說:“什麼太子不太子的並不重要,只要他活得快樂就好了,我纔不讓他像你這樣,性格陰暗,脾氣火爆,風流多情,簡直糟透了!”
澹臺謹越聽臉色越暗,終於忍不住道:“喂,我有這麼不堪嗎?”
我斜眼看着他道:“不止,你還……嗚”
猝不及防地,脣被他吻住,懲罰性地狠狠輾磨着,讓我有種窒息的感覺。
“澹臺謹!你不要臉!”好不容易獲得自由,我擡起右腳,胡亂地朝他踹去
“唔!”悶哼一聲,澹臺謹鬆開手,痛得蹲下身去。
我一怔,審視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道:“我只是踹了你一腳,有那麼痛嗎?你別裝了。”
“‘只是踹了一腳’?”澹臺謹捂着下身擡頭狠狠瞪着我,黑眸中幾乎噴出火來,“蘇妤是,你知不知道男人的命根子有多脆弱!”
他的額上開始冒出冷汗,莫非真的很痛?
見他痛苦得有些扭曲的面容,我心裡大驚,剛纔確實挺用力,難道真的把他踢得以後不能人道了?
這……那他的三宮六院豈不成擺設了?
“你怎麼樣?”我一邊問一邊開始向門邊移動!
澹臺謹眯着眼看我,扶着桌沿坐下,深吸幾口氣平緩下身的痛楚,纔出聲道:“過來!”
“你想做什麼?”我戒備地盯着他,不肯移動腳步。
“我想怎樣?”澹臺謹的眼眸眯成一條縫,危險地盯着我,倏地扯住我的手臂讓我跌坐在他腿上。
“你--”我驚了一跳,想掙脫起身,卻被他牢牢鉗住腰。
“你什麼你?你踹痛了我,是不是該有誠意做一點補償?”澹臺謹的黑眸灼灼發亮,似蘊含着詭異的光芒。
“補償?”我蹙眉,他一向得寸進尺,猶其是這一月慾求不滿,更喜歡吃我的豆腐,讓人防不勝防。
“踹同我哪裡,你就摸到它不痛爲止。”澹臺謹嘴角慢慢勾起,掩不住的邪惡。
我片刻才緩神,伸出手指,指着他的鼻子大罵:“澹臺謹!你是淫賊!色胚!混蛋!”
“不肯?”他一手環抱着我,另隻手停放在我的衣領邊,威脅的意味十分明顯,“既然你不肯動手,那不如就換我摸。”
“你根本就是個無賴!”我奮力扭動身子掙扎,但他的手臂猶如鐵鉗,牢固地桎梏着她。
我不敢太大動作,怕傷到寶寶。
澹臺謹也不反駁,手掌輕輕地往我衣襟內遊移一寸,手指像一條蛇,讓我畏怕地揪緊衣領。
“住手!”我沒他無賴,只得說:“你先放開我,那我就做。”
“不行,我放開你,你還不馬上溜之大吉?”澹臺謹不爲所動,大手不客氣地繼續往下探去。
“你快住手!我摸就是!”我怒極,他說那是他最脆弱的地方是吧?那我就讓他痛死!
“早點這麼乖不就對了。”澹臺謹滿意地揚脣,放下手,轉而握住她的柔萸。
“你捉着我的手,讓我怎麼摸?”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打着什麼算盤!”
澹臺謹睨我一眼,握着我的手牽引我往他下腹摸去。
碰觸到那隆起的一處,我頓時臉色漲紅,羞憤交集。混賬澹臺謹!
澹臺謹的呼吸開始有些急促,黑眸顯得愈加幽深。分明寫着他想要幾個字!
“已經摸了,你快點放開我的手!”我的嗓音有點打顫,臉漲得通紅,雖然和他同處三年有餘,但是在這件事上,尤其放不開,而且我們又是這樣勉強地修好,湊在一處的彆扭夫妻。
“不放,不想放。”澹臺謹低聲道,壓抑的慾火熊熊燃起,已是難以撲滅。
感覺到掌心下的長物正在逐漸脹大,熱燙的溫度透過布料清晰傳來,子的臉頰更是欲滴出血來,只覺腦中轟地一聲炸了開。
澹臺謹的喉間逸出一聲輕哼,忍無可忍地將我橫抱而起,往牀榻而去。
等他把我放到牀上的那一剎那,我忽地擡起手肘往他下腹撞去!
“啊--”
暴烈的吼聲霎時響起,方纔的春情迷霧,瞬間退散,估計澹臺謹心裡只剩下滿腔熾烈的怒火!
我剛要逃走,已經被他再次抓住。
他的眼,明顯是怒火夾雜着慾求不滿的怨氣。
“你,惹怒我兩次了!”他瞪着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這次真的怕了,誰敢對準帝王的龍根連撞兩次?
“你,你想怎麼樣?大不了我服侍你就寢。”我堆出笑意商量着。
“你想得倒美!”他生氣地瞪我一眼,“今晚,我要你乖乖地張開腿!”
呸,我臉再次漲紅,這個男人邪惡起來簡直比市井之徒還流氓,讓人防不勝防。
我急中生智:“太醫說,那個,我們不能……”
他眯起眼淫笑:“沒事,我問過太醫,過了前三個月可以行房事。我會對你很溫柔的!”
冷汗直流,汗毛倒豎,我怒道:“你已經有很多女人了,再忍幾天就到皇宮了,找誰不行,幹嗎對我這樣?”
“哦,從今往後,我只對你一個人色。”澹臺謹戲虐地勾起脣角,輕薄地摸了我的臉頰一把。
我惱怒地拍開他不規矩的手,嗤道:“登徒浪子!”
“放着美人在側不讓我碰,難不成你要我當和尚?”澹臺謹極度不滿地抱怨。
“當和尚好,清心寡慾,就不用招那麼女人進宮,讓人家深宮寂寞了。”我反譏道。
“我當了和尚,那你怎麼辦?難道你要陪着我出家當尼姑?這樣也好,我們就一起敲鐘唸佛,茹素吃齋。在某種意義上,也可以算長相廝守了。”他摸着下巴認真地說。
“你當和尚關我什麼事?別拉我下水!”誰要陪他當尼姑了?他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怎麼不關你事?我是爲了你纔出家的,你多少也該爲我付出一點吧?”
“等你剃度了再說。”
“我若真剃度了,你卻反悔不肯落髮出家,那該怎麼辦?”
“澹臺謹,你真無聊!”我惱火,忿忿斥道:“原來說着正經話題,你又找碴了!”
“是誰先開始出家這個話題的?”澹臺謹長嘆一口氣,道,“果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我輕哼一聲,駁道:“我是女人,那你就是小人,半斤八兩。”
澹臺謹揚脣一笑,回道:“你是牙尖嘴利無理取鬧的女人,我是光明磊落寬大爲懷的小人。”
“好處都讓你佔盡了,你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我不服氣地撇了撇嘴,反正說不過他。
“我都佔了什麼好處了?”澹臺謹笑望着我問道。
“你是項國最有權有勢的男人,還有後宮三千,金銀無數,你還不滿足?”
“我的不就是你的,你氣什麼?”
“你這是要我把你的女人也當成自己人?”
“說來說去,你就是吃醋。”
“我就是吃醋!我決定了,你有幾個女人,我也要找幾個男人。”我針鋒相對地說道。
“我!你再說一次!”澹臺謹的眸光頓時陰冷,磨着牙警告道,“你要是敢這麼做,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你等着看我敢不敢。”我揚起下巴,挑釁地看着他。
“看來你是皮癢了。”澹臺謹眯起黑眸,眸中泛着危險的光芒,傾身慢慢地俯近我。
“是啊,你想動手?”我綻脣而笑,有恃無恐地道:“如果傷了寶寶,你後果自負。”
“揍你?我怎麼捨得。”澹臺謹的眸子眯細一分,薄脣勾起詭異的弧度,俊臉再逼近我半寸。
“我只捨得吻你!”他話音俯落,已經吻住了我。
綿密的吻如炭火灼熱而明烈,我被禁錮在他身上,被動地承受着。
最終,他也沒有強行佔有,只是深吻了一遍,強壓着慾望抱着我睡去。
終於,在行了一月有餘後,在二月份,破春時分,我們回到了久違的皇城。
因爲澹臺謹挑起回鶻和土厥的矛盾,因此,兩個邊境國家忙於戰事,一直沒有侵擾項國,再加上冬季樑國休養生息,倒是太平無事。
朝中的事情和宮殿的翻修也已經完畢,迎接澹臺謹的,是跪地的士兵和臣子,煥然一新的宮殿,還有,衣錦明媚的妃子。
她們個個衣飾鮮明,全無一月前狼狽不堪的模樣。
每個人,都在用最明麗的胭脂塗抹自己,用最華貴的衣衫包裝自己。
她們要儘快抹去那段陰暗的日子,那段不快的歲月。
如果可以刪除記已,我想,她們一定會把人生中最悲慘的一段刪除,並且永遠不願再想起。
澹臺謹這次雖然說不算大勝,但也除去了長孫一族,除了心頭一患,再加上將澹臺琿父子處決,朝堂氣息煥然一新,軍中新任的參將都是他的心腹,倒也算大功一件。
因此一回來便大擺宴席論功行賞。
肖家得了不少的賞賜,而肖婉菇,也即將被封爲皇后。
張妃經過上次一劫,便終日深閉宮門,不見外人,其父因有功被封爲護國大將軍。張妃被封爲夫人,只是這些對於一個身心俱殘的女子也不過浮支一抹,她是根本不會在意的,連謝恩也沒有出現。
澹臺謹對她十分寬容,並不苛責,命人好好服侍她。
常綠蕊因保胎身體受損,磨難衆多,因此連升兩次,被爲封爲妃,妹妹也跟着晉了一級,晉爲貴人。
吳夜影由於替我綁在柱子上,受苦良多,因此也升爲婕妤。
宋雪珍之父爲國捐驅,追封爲忠勇將軍,宋雪珍又救人有功,因此澹臺謹倒十分欣賞她,竟直升三級,封爲婕妤。
辛蘭月保護皇子有功,破例晉爲貴人。
其餘人仍是原來的名份,各自住回原來的宮殿。
由於這次受封者衆多,又有肖婉菇的封后的大事,因此辦得極爲隆重。
盛大的儀式繁瑣冗長,一直延綿持續到巳時末,纔算大致結束。
澹臺謹曾私下寬慰我不要介懷,我卻淡淡一笑,只說已經到頂,並不作他想。
他便安慰我等生下皇子,再行論討封夫人之事。
澹臺謹又宣佈讓我協理六宮,算是對我的一點補償,我本要推辭,但一想後宮險惡,不比戰事,有權利傍身倒是不錯,更何況身懷六甲。於是便默然接受了。
這次算肖婉菇最忙碌,不但要從水月殿挪到鳳儀殿,據說她不願意挪,但是皇后乃後宮之主,必須要入住鳳儀殿,這才挪了。還要要升鸞座接受嬪妃叩拜,接着在鳳儀殿須另外設宴款待六宮妃嬪,以賀封后之喜。、
鳳儀殿內坐着大半殿的人,東西六宮的妃嬪們都已悉數到齊,燕瘦環肥、夭桃穠李,盛裝麗服下的各色女子,或清麗,或嬌柔,或溫婉,恍若春日裡爭相綻放的滿園繁花。
席間衆人言笑不斷,極是熱鬧。除了肖婉菇和新升爲夫人的張妃,便是我份爲最尊,但張夫人卻是不出席的,因此不斷有嬪妃上來給我敬酒,多飲了幾杯,臉上便有些微泛紅暈,被澹臺謹按下,說孕中不宜飲酒。
而一身大紅描金鳳衣的肖婉如,戴着五彩寶石點晶,九尾鳳翅的鳳冠更是地位尊寵,越發顯得笑靨如花、顧盼生輝,奪目的麗色幾乎濃到有些化不開。
這次回來,顏熾自然跟了回來,限於他的特殊身份,自然是不能再裝宮女,於是澹臺謹特准他爲淑華殿的帶刀侍衛,貼身保護我的安危。
而步輕塵則升爲淑華殿太監總管並專用太醫。
小蝶自然是管事姑姑,四人再重逢,俱是又喜又泣,高興得緊。
“娘娘,要不要喝一點?”小蝶捧了一盞醒酒湯過來,不合時宜的問道。
我剛嗔她幾句多事,卻覺得小蝶的目光另有所指,順着方向看過去,只見劉碧巧正在黯然飲酒,眉眼間似乎隱隱藏着鬱氣。
此次冊封的妃嬪數目不少,幾乎覆蓋東西六宮所有正主,沒有升到低位妃嬪亦有不少賞賜,頗有些皆大歡喜的意味。
認真說起來,後宮中最不遂心之人便是劉妃,妃子除肖婉菇和辛蘭月便以她資歷最深,服侍皇帝時日最長,而且對澹臺謹一往情深,大封六宮之日卻沒有她的份,想來心中傷感的非同小可。
我想了一想,低聲囑咐輕塵幾句,命他拿一些金銀之物來交給小李子送到蕪莞殿中,只說澹臺謹賞的,只怕會解了她幾份怨氣。
看着滿堂的歡喜,不知爲何,我突然傷感起來,於是假裝酒力不盛出來憑湖臨望,似乎那些笑容都與我無關。頗有一種冠蓋滿京華,斯人獨憔悴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