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藍富才惡聲惡氣的質問,藍葉成並沒有鬆開捂住許珍嘴巴的手。
他回過頭,對藍富才說道:“一切都只是我媽瞎猜的,她根本就還沒有證實。”
“哼,證沒證實有什麼關係?”藍富才揚了揚眉頭,不耐煩的揮了揮手,警告着藍葉成說道:“臭小子,你別給臉不要臉,趕緊給我滾到一邊去,我最近牌桌上輸了很多錢,正需要有人來幫我還這筆帳。我不管她到底是不是那個死丫頭,我只是想弄到錢。”
看到藍富才的態度,許珍一愣,她想到藍葉成剛剛說的話,沒錯,就算楚欣怡是她的女兒,她們也相認了,女兒也很孝順的給了她錢花,但那些錢絕對不會到她的手裡。
再多的錢,也不夠藍富才輸的。
這種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每一次前車之鑑可都是血淋淋的教訓啊。
如果不是藍富纔好賭,自己嫁給他之前,辛苦攢下想留着給兩個孩子上學的那筆錢怎麼會一分不剩?
雖然許珍並不認爲自己想找回女兒有錯,但她現在卻覺得至少不應該讓藍富才知道,可現在想再改口已經爲不及了啊。
聽藍富才的意思,他根本不在乎那個女孩子是不是葉美玉,他只是想從某個人身上弄到點錢《一》《本》《讀》小說 ybdu。
可是,楚欣怡的背景可不是好惹的啊。萬一她是根正苗紅的軍人血統,一切都是自己的癡心妄想,那不論是她孃家還是婆家的勢力都不會放過自己了。一想到這兒,許珍打了個冷顫。
“我之所以不想讓我媽去找那個女孩子,是因爲我確信她根本就不是我失散的姐姐,而且,她的背景也不是我們普通老百姓惹得起的。”藍葉成想不出別的辦法,他所能做的就是利用楚欣怡的背影,希望可以嚇住他們,“就算是你活夠了,我和我媽可沒活夠,我們可不想因爲你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而惹上麻煩。”
“我就說你是個小白臉狼,一到了關鍵時候只知道吃裡爬外。”藍富才罵了一句,也沒脫鞋,直接就上了炕,一腳踢開藍葉成,扯住許珍的頭髮問道:“說,你到底懷疑的是誰?”
到了這時,許珍哪還顧得了許多,剛剛的後悔轉眼就忘在了腦後。
爲了不讓自己再受皮肉之苦,她連忙說道:“是……是楚……楚欣怡……一個大作曲家……”
“媽——!”藍葉成大吼了一聲,一聽到許珍說出了楚欣怡的名字,他幾乎已經要崩潰了。
藍富才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聲,藍葉成到底才只有十九歲,他還是個孩子,所以,他根本掩飾不了太多東西。
通過他的表情,藍富才幾乎已經認定了許珍所說的楚欣怡,就是當年從家裡逃走的葉美玉。
而藍葉成他早就知道這一點了,所以,他纔會千方百計的阻止許珍去找她。
“哈哈哈哈哈……”藍富才突然狂笑了起來,他的手一下狠過一下的拍着許珍的頭,嘴裡還自顧自的說道:“許珍,你這個二手貨總算有點用了,也不枉我浪費那麼多米飯養了你這麼多年。真沒想到啊,你居然生出那麼有出息的女兒,老子今後的日子可就有指望了。”
一看到藍富才喪心病狂的模樣,藍葉成想要保護姐姐的**漸漸佔了上峰,童年的陰影和對這個男人的恐懼被壓制了下去。
鼓足勇氣爬起來,藍葉成衝到藍富才的面前,扯着他的衣領吼道:“你別想再去傷害我姐姐,我不會……”
他的話還沒說完,藍富才就甩開了他的手,還順勢狠狠的扇了他一記耳光。
藍葉成向後退了幾步,這一巴掌打得他耳朵嗡嗡直響,嘴角也滲出血來。
“誰也別想阻止老子的發財路,你也趁早憑着年輕力壯的時候,給我去傍個富婆,當小白臉也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要不你也是個小白臉狼。”藍富才的話越罵越難聽,卻沒發現藍葉成的拳頭越攢越緊。
“我說了,我不會再讓你傷害我姐姐。”藍葉成緩緩直起身,突然一拳揮向了藍富才。
“啊——!”許珍嚇得大叫一聲,不論是她還是藍富才,誰都沒想到藍葉成會出手打人。
這一拳頭打得還真是狠呢,把藍富才從炕上打到了地上,幸好他以前是做力工的,身體還算靈巧,突然從那麼高的地方蹦下來,除了稍稍崴了腳,就只是受到了一點驚嚇。
“小兔崽子,你給我滾下來,我今天要好好的教訓教訓你。”藍富才四下張望着,想要找到自己的皮鞭。
藍葉成不給他機會,從炕上跳了下來,又向藍富才揮出了一拳。
這一拳頓時把藍富纔打倒在地,他捂着自己臉哇哇直叫,也不知道是因爲太痛了還是因爲太生氣了。感覺到口中有腥味越來越濃,他啐了一口,居然吐出來一顆牙。
“你居然敢打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藍富才一向只有他打人的份,還從來沒被人這麼打過,尤其還是被他從小打到大的藍葉成。
許珍回過神來,連忙下了炕,走到藍富才身邊想要扶起他。
可一見他氣急敗壞、惱羞成怒的樣子,她又不敢靠前了。
“小成,你怎麼能出手打人呢?還下了這麼重的手。”許珍訓斥着藍葉成,想讓藍富才知道自己是與他站在一邊的,以省得自己受連累捱打。
藍葉成似乎沒有聽到許珍的話,他看了看自己剛剛揍過藍富才的拳頭。
我……真的長大了呢。我已經有足夠的力氣來反抗他了。那麼,這是不是說我也可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了呢?
擡起閃閃發亮的眼眸,藍葉成緩緩走向藍富才。
“你……你別過來……你想幹什麼?”藍富才從藍葉成身上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他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此時此刻,他居然會覺得藍葉成很可怕。
“小成,不要,你不能再打他了。”許珍拉住藍葉成的胳膊,想阻止他繼續犯錯。
藍葉成甩開許珍的胳膊,走到藍富才面前,再次向他揮出了手。
拳頭在離藍富纔不到兩公分的位置停下了,藍葉成冷冷的說道:“我不是你,不會對沒有還擊能力的老人出手。但是,我希望你記住我今天的警告,以前都是姐姐在保護我,現在換我來保護她了。如果有人敢傷害她,我會不惜一切代價來保護她。哪怕是爲了她去殺人,我也在所不惜。”
說完,他收回拳頭,看向許珍,“媽,我再說一遍,楚欣怡不是我姐姐,我不許你再去騷擾她。”
出了院門,藍葉成心情前所未有的輕鬆,他低下頭,看向自己一直顫抖着的右手,稍稍活動一下紅腫的指關節,現在才感覺到有些痛了。
這是他第一次有勇氣反抗藍富才,也是他第一次爲了保護自己的姐姐而向藍富才揮出的拳頭。
他回頭望了一眼緊閉的大門,喃喃的說道:“姐,這一次,我或許真的可以保護你了。”
突然之間,藍葉成的心裡多了幾分自信,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弱不經風的小孩子了,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成長爲可以保護自己所愛的人的男人了。
嘴角揚起自豪的微笑,他看了看手錶,雖然還不到上班的時間,但他決定要回酒吧一趟,他心裡有了個計劃,想和裴盛威談一談。
許珍把被藍葉成打倒在地的藍富才扶到了炕上,拿過藥水給他清洗傷口。
整個過程,她都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到藍富才發飆,自己的兒子把他打成這個樣子,他不拿自己出氣那纔怪呢。
可是,直到她上完藥,在炕上坐了很久,藍富才都沒有出手報復她的跡象。
他只是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天花板,如果不是偶爾眨一下眼睛,許珍真的以爲他是死不瞑目了。
藍富才雖然全身痠痛,心裡對許珍和藍葉成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但他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考慮。
那個什麼作曲家應該就是當年從家裡逃走的小丫頭片子吧?藍葉成那個小白臉狼沒有發現最後的警告已經說漏了嘴。
如果真是那樣,那自己就可以大賺一筆了。
不要說他欠下的那些賭債了,他甚至可以到澳門的大賭場見見世面。有了那麼一個好女兒,就等於有了一個提款機了嘛。
不過,他必須小心行事。他不是怕了藍葉成,而是在事成之前,能少一個阻礙就少一個。
等到他拿到確實的證據,不論是那個小丫頭片子還是那個小白臉狼,哪個還敢把他怎麼樣?
想到這兒,藍富才陰森森的笑了幾聲,只聽得許珍直發毛。
趙恆毅趕在三點前忙完了工作上的事情,正準備離開畫廊去酒吧,就接到藍葉成的電話,而來電顯示的是他家裡的座機號碼。
“你還沒有上班?不舒服嗎?”趙恆毅的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不是,你是不是要去酒吧了?能先回家來一趟嗎?”頓了頓,藍葉成才緊張的說道:“有點事……想和你說一下。”
“好啊,沒問題,等我十分鐘。”趙恆毅說話間就已經在穿外套了,只是,他心裡隱隱有些不安。
結束了與趙恆毅的通話,藍葉成回到自己住的客房,從裡面拿出一個小行李包,那是他提前回來收拾好的行李。
趙恆毅一進門,就看到沙發上屬於藍葉成的行李包,他心頭一緊,不好的預感驗證了。
他快步走進客廳,四下張望,在看到藍葉成端着杯水從廚房裡走出來的時候,他才鬆了一口氣。
“我還以爲你不告而別了呢。”趙恆毅苦笑一下,他知道藍葉成終於要走了,從一開始他就知道自己是留不住這孩子的。
“你明知道我就那麼一點家當,怎麼可能不把東西拿走。”藍葉成輕輕笑了笑,眼角眉梢卻流露了幾分歉意,“我……有些話想和你說。”
“好啊,我們坐下吧,我幾乎是跑回來的,有點累了。”趙恆毅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脫下外套,舒舒服服的坐到了沙發上。
藍葉成也走了過去,不過卻是選擇了趙恆毅對面的沙發。
他不說話,趙恆毅也不催促,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對自己來說,他很希望對方一直不開口,或是因爲難以開口而拖得很久,那樣自己就多一些時間與他單獨相處了。
而這,或許就是最後一次的單獨相處了。
“這麼多天,謝謝你。”藍葉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由衷的把自己心裡的感激說了出來,“如果不是你收留我,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可以去哪裡。”
“那麼,你現在知道了?”趙恆毅打量着藍葉成,他突然有種感覺,這個孩子似乎成長了。
今天之前,就算藍葉成想掩藏,他的眼神卻出賣了他內心的不安、彷徨和恐懼。
可在此時此刻,那些負面的情緒都煙消雲散了,他變得勇敢、堅定和自信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趙恆毅雖然好奇,卻又習慣的沒有把問題問出口。
忽然驚覺,似乎自己在與藍葉成相處的時候,對他的事都不敢輕易開口去問呢。是怕他生氣離開,還是自己想要保持他的神秘感?
藍葉成不想對趙恆毅有所隱瞞,如實回答了他的問題,說道:“我從裴老闆那裡預支了三個月的薪水,在酒吧附近租了一個插間,地方雖然不大,卻很乾淨,最關鍵的是房租可以月結。”
“你要一個人住?”趙恆毅原本以來他是要回家,沒想到卻是選擇了獨立。
“是啊。”藍葉成輕輕的點了點頭,一雙大眼睛平靜的看着趙恆毅,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把自己的心裡話說了出來,“我這段時間太依賴你了……我……家裡的事情有些複雜,那天來找你的時候,我真的是走投無路了。幸好你收留了我,還照顧生病的我。”
說話間,他環視着房間,認真的說道:“你這裡,真的是我住過的最好的地方。除了溫暖的房間、舒服的大牀,以及熱氣騰騰的飯菜……最讓我留戀的,就是那種安全、安心的感覺,是我從小到現在都不曾有過的……”
趙恆毅聽着藍葉成說話,緩緩的站起身,示意他繼續講下去,自己卻走向客廳一角的櫃子。
拿着一個藥箱走回來的趙恆毅坐在了藍葉成身旁,拿出消毒水和藥水,才拉住他的手,輕聲說道:“嘴角和手都受傷了,我幫你擦藥吧。”
藍葉成點了點頭,看着趙恆毅仔細的爲自己的指關節上藥,嘴脣動了動,低聲說道:“我和人打架了。”
“嗯。看得出來。”趙恆毅輕笑,謝謝他爲自己解答心裡其中一個疑惑。
“那是個我從來不敢反抗的人。”藍葉成又說了一句,“在今天之前,我想都不敢想自己會反抗他。”
趙恆毅上好了藥,他把藥水放回到藥箱裡,心裡卻已經有些明白了,這或許就是讓藍葉成看上去成長的原因了。
“所以,我覺得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了。”藍葉成說了自己最後想說的一句話,他站起身,想要離開了。
突然間,趙恆毅拉住他的手腕,直視着他的眼睛,認真的問道:“如果我想讓你留下呢?難道由我來照顧你不好嗎?如果你心裡只是在意世俗的眼光,如果你心裡也有和我一樣的感情,那麼我可以帶你離開這裡的,我們去丹麥、去挪威、去荷蘭……或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可以接受我們的地方。”
“這是我第一次有信心去過獨立的生活,我剛剛也說過,我前幾天太依賴你了,明知道你對我……與我對你的感情不同,卻還是接受着你的照顧,我今天才察覺到自己的殘忍。明明不可能,卻還是給了你希望,這也是我對你最愧疚的……”藍葉成從趙恆毅掌心抽出自己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不想去任何地方,因爲這裡有我想要保護的人。”
趙恆毅看了看自己空掉的掌心,覺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空了。
明明不可能?是啊,他自己也是知道的,藍葉成和自己不一樣,但是,他還是願意陪在那個孩子身邊。
不是他給了自己的希望,是自己不願去面對現實,幻想……不,應該是享受着這種曖昧的關係。
自己雖然每天都光顧酒吧,但對藍葉成也只是偶爾的調戲,卻從未向他表白或施加壓力,也是因爲從一開始趙恆毅就知道他和藍葉成的結局一定是be。所以,纔不急着要個結果,甚至不急着有所發展。
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趙恆毅仰起頭,看向站在自己的藍葉成,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他揹着光站身,讓自己看不清楚他的臉,但此時此刻的他,卻給自己從未有過的一種男人的魅力。
這樣的藍葉成,已經更適合做他趙恆毅的朋友,而不是戀人了。
“如果有什麼事,你還可以來找我的,雖然你不能接受我的感情,但我希望你可以接受我這個朋友。”趙恆毅向藍葉成伸出了手。
“你早就是我的朋友了。”藍葉成也伸出手,與他的手緊緊相握。
“那麼,你就快回你的家收拾一下吧,一會兒還要上班呢。”趙恆毅依依不捨的放開自己的手,就如同他的心裡正在放開藍葉成一樣,“抱歉,我就不送你過去了,我覺得,暫時我還是不要知道你家比較好。”
藍葉成知道趙恆毅還需要時間來轉變二人之間的關係,他點了點頭,走向沙發的另一邊拿起了自己的行李。
“我走了。”他最後與趙恆毅道別。
“慢走……不送。”趙恆毅低下頭,沒有看着藍葉成離開,只是沉聲拜託了他一件事,“幫我和盛威說一聲,我這幾天可不會去酒吧了。”
藍葉成回過頭,抱歉的看了趙恆毅一眼,默默的點了點頭。
沒有以說的方式答應他,是因爲藍葉成心裡很清楚,趙恆毅的話,不是說給裴盛威的,而是在說給這房間裡的兩個人的。
他,和自己。
離開了趙恆毅的家,藍葉成第一次坐着公交車前往自己租下的房子。
從今以後,他就要開始獨立了。
偶爾回那個算不上家的地方看看許珍,若她想離開藍富才,他就接她過來一起住。
等三個月後,還清了借出來的工資,他再攢幾個月的錢,就可以租一間便宜的獨立公寓。
之後,他會一直裴盛威的酒吧打工,因爲這裡楚欣怡偶爾會來。
而他,可以遠遠的看着她,又可以近近的守護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