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母穿着一身月牙白的職業套裝,烏黑的髮絲被盤成髮髻,素雅的臉上化着妝容,雍容高貴中透着幹練的氣質,沒有上次給人的隨意感,猜得到,她應該是從工作的地方趕過來的。
到底是什麼讓陸母如此憤怒……
回想起那本由沈晉函匆匆送來的戶口本,閔婧攀着陸少帆的雙臂不禁收緊,心臟因爲陸母對陸少帆的怒視而揪在一起。
“這就是你作爲陸家男兒的擔當?”
一張A4紙從陸母手中摔出,似一片殘葉,幽然飄落在地,閔婧目光追隨而去,在陸少帆懷中的身體猛然一怔。
“你以爲讓晉涵去偷就可以瞞天過海麼?”
陸母嚴厲的聲線不斷提高,卻始終保持着她的那份莊雅,即使是面對閔婧和陸少帆兩人鑄下的錯誤,她都只將錯誤歸結在陸少帆身上,而不去指責閔婧一句,連瞪上一眼都沒有。
陸少帆抱着她的手一緊,隨即就將她放在了地上,骨節分明的大手揉着她的捲髮,溫柔的眸子望着她,安慰一笑:“乖,去房間裡等我。”
陸少帆將她的身體扳過,輕輕地將她往房間的方向一推,示意她進去。
閔婧的胸口像被重物壓住,無法大口呼吸,驀然回頭,只看到陸少帆欣長的背影,擋住了她的視線,也將陸母隔絕在了她的世界外。
“要不是民政局的朋友通知我,你是不是打算瞞我,瞞陸家所有人一輩子!”
整間屋子的氛圍因爲陸母的厲聲質問而陷入僵冷中,閔婧一愣,不得不相信一個殘忍的事實:陸家人真的還沒有接受她。
“我從來沒有打算瞞什麼人,媽你說陸家男兒要有擔當,我現在就是在爲自己的擔當負責!”
陸少帆平靜的語氣,沒有一絲的情緒波動,卻已將陸母氣得臉色蒼白。
“陸少帆,你是不是想要氣死我和你爺爺才甘心?”
閔婧前行的步伐一頓,因爲陸母的呵責身體僵硬,本打算開門的手也緊緊地按在了門把上。
陸母的阻撓一直沒有停止過,只是陸少帆從未向她提起,他給她的從來都是溫馨的幸福,至於痛苦或難堪,都是他一人擋下。
就如此刻陸母出現在他們的家裡,他還是毫不猶豫就選擇將她保護起來,自己獨自面對母親的苛責和質問。
上一次在陸家,面對陸母綿裡藏針的話語,她落荒而逃,甚至想要放棄和陸少帆的婚姻;這一次,她還要像那次一樣,狼狽地躲起來,逃避陸母的阻止麼?
如果一場婚姻,只有一方在付出,那麼,遲早有一天,付出的那方會因爲疲倦而妥協在艱難的現實前,而她,不想失去陸少帆!
深吸口氣,閔婧沒有進房間,而是,轉身,快步走向爭鋒相對的母子面前,在陸少帆和陸母微愣的神色下,小手伸進了陸少帆的大手中,和他十指緊扣,像在給他信心也想是在爲自己打氣。
看到兩人親密地站在一塊,陸母的臉色比剛纔更加難看幾分,雙眉朝着中間攏起,脣瓣抿緊,可是,閔婧沒有退縮,而是勇敢地對上陸母嚴厲的目光。
“我是真心想要嫁給少帆,想和少帆一起生活,組建我們的家庭,希望媽能夠成全我們。”
誠懇的請求,真摯的神情,閔婧挺直脊樑,望着陸母,不再猶豫不決,即使是懇求,堅定的語氣也不容動搖。
一聲“媽”足以讓陸母臉上陰雲密佈,後面的話語更是讓陸母胸口起伏激烈,但是,她優雅的面容上卻沒有皸裂,因爲憤怒而扭曲。
陸母闔上眼,平復着內心的洶涌澎湃,再睜開眼,眸中只有平靜似水的淡然,不見一縷怒火。
“少帆,閔小姐年紀還小,很多事不懂,你怎麼可以這樣一意孤行,任意妄爲,拿閔小姐一生的幸福開玩笑,趁大錯還未釀成,適可而止吧!”
陸母所有指責的槍頭都對準陸少帆,對於閔婧一句重話都沒有,卻也是這份偏向,讓閔婧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閔小姐,我代我們陸家向你道歉,這場婚事,我和少帆他爺爺都不知情,要是早得到消息,一定不會讓他胡來,做出這等毀人姑娘清譽的行爲!”
陸母不惜放下身段,向閔婧誠懇地致歉,話語間,將閔婧置於高高的位置,斥責陸少帆的同時不忘將她褒獎一番,實則,卻是在預示她一個意思。
若是她就此了斷和陸少帆的關係,那她就是一個知情達理的好姑娘;要是跟陸少帆牽扯不斷,那麼,她就是恬不知恥,不顧聲譽的女人。
閔婧的五指被陸少帆扣得似要碾斷,似在擔心她因爲陸母的話語而再次逃離他的身邊,而這一次,可能真的再也不會回頭了。
閔婧一抿脣,沒有因爲疼痛讓他放開,而是,緊緊地回扣他的五指,給他的不安做出了最好的回覆。
陸少帆一直緊抿的脣線出現一刻的柔和,放鬆了禁錮她的力道,對上陸母的阻撓和反對,淡淡道:“這招離間計用在我身上,媽不覺得過時了麼?”
陸母因爲陸少帆的話氣得臉色變青,纖細的手慢慢收攏,直至握成拳,狠狠地瞪了一臉淡若的陸少帆一眼,轉身,拎起沙發上的皮包,在走之前,深味的目光掃過閔婧。
“既然我管不了你,那就讓你爺爺來管!你自己好自爲之!”
閔婧心頭一緊,她沒有忘記陸家還有一位參謀長,聽陸母的話,陸參謀長對她和陸少帆的婚事也持有反對的看法,是不是預警着未來困難重重?
陸母隱忍着一肚子的怒氣,高雅的身影消失在公寓門口,但是從巨大的關門聲可以聽出陸母此刻的心情。
閔婧本挺直的身板因爲陸母的退場瞬間軟化,忍不住扯扯陸少帆的手臂,不安地問道:“我們這樣是不是會得罪很多人?”
陸少帆嚴肅冷硬的神色也因爲閔婧的一聲詢問而柔和下來,溫柔盈上五官輪廓,深邃的黑眸內冉冉升起淡淡的愉悅,大手撫着她因爲緊張而紅彤彤的臉頰,脣邊,漾起一道優雅的弧度。
“得罪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閔婧會不會再一次縮回自己的龜殼中,不論陸少帆再怎麼叫喚,都不再出來。”
閔婧心頭一顫,感動在眸底伸延開來,輕輕地邁出一步,雙手圈住陸少帆的身體,將自己的頭依靠在他精瘦的胸膛前,一字一頓地給以他認真的答覆:“龜殼已經被陸少帆扔了,以後,閔婧再也無處可躲了,除了陸少帆的懷抱。”
她的一番認真話語換來陸少帆的一聲輕笑,只是,擁着她的手臂有不斷收緊的趨勢。
當閔婧洗好澡從浴室出來,看到陸少帆正坐在牀上看雜誌,清俊高雅的臉龐在燈光下,散發着淡淡的柔和光暈,俊美而迷人。
“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陸少帆將視線從雜誌上轉移,望向浴室門口,因爲熱氣的薰染,白皙光潔的臉頰透着沐浴後的紅暈,纖長稠密的睫毛上掛着溼氣,本該是如火的紅蓮,在這一瞬間,猶如清水芙蓉,站在他面前。
放下手中的雜誌,陸少帆優雅地起身,衝正在擦拭溼法的閔婧微微一揚脣角,進了浴室。
聽到浴室裡響起的水聲,閔婧擦頭髮的手不禁放慢了速度,目光看向被陸少帆放在牀邊的雜誌。
是政治類的雜誌週刊,看着封面上的傑出政治家,閔婧有些黯然,娶了她,陸少帆的政途到底會是如何的前景?
舉步維艱,步步爲營,亦或是止步不前……
無論哪一種結果,都不可能會是扶搖直上,這一點,閔婧清楚,陸少帆豈會不明白其中的利害關係?
浴室門打開,陸少帆從裡面出來時,閔婧已經躺在了牀上,輕闔着美眸,蝶翼般的睫毛微微顫抖,一頭墨黑的捲髮在枕頭上鋪散成一幅水墨畫,明媚乾淨的小臉顯得嬌憨而孩子氣。
本溫暖的被子裡進入一道冰涼的空氣,也讓昏昏欲睡的閔婧一個戰慄,清醒過來,揉着沉重的眼皮,撐着雙手坐起來,慵懶地靠在牀上,模模糊糊地看到身邊的身影,便懶懶道:“你洗好了啊?”
“嗯。”
帶着鼻音的男聲傳入她混沌的意識裡,閔婧輕打了個哈欠,沒有完全睜開惺忪的眼,依着感覺,湊近身邊的熱源。
因爲對陸少帆有了異樣的感情,所以,此刻他躺在她身邊,她就忍不住地想要撒嬌,享受他的關懷和寵愛。
雙臂像藤蔓纏繞上陸少帆的腰身,柔軟的身體不住地往他身上靠,想要尋找一個最舒服的依靠角度,光澤的紅脣一嘟囔:“老公,抱!”
溫暖的房間內,陸少帆無奈地看着賴在懷中的懶女人,好笑地一彎脣角,不敢大幅度地亂動,只得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聽令地擁着她柔軟的身子。
脣邊,露出甜蜜的笑意,閔婧將腦袋朝陸少帆的身上蹭了蹭,小手胡亂一抓,用被子將兩人捂住,才滿意地繼續環住陸少帆的腰。
淡淡的薄荷香在鼻間縈繞,閔婧的意識有些甦醒過來,卻還是不願意離開陸少帆溫暖的懷抱,只是揉揉難受的眼睛,眯眸適應刺眼的燈光。
“老公,你爺爺很兇麼?”
輕拍她後背的手一頓,陸少帆的笑聲在房間內輕輕地飄蕩,修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捏住她的鼻尖,嘆道:“不就是一個老人家,哄哄他就好了。”
閔婧不滿地嘟了嘟紅脣,伸手拍開陸少帆捉弄的大手,繼續摟着他嚷道:“要是你爺爺是個老頑固,那我不是很慘?”
陸少帆一聲輕笑,澄澈美麗的黑眸微微地彎起,不顧她的焦慮,將她緊緊地拉入懷中,薄涼的脣印上她溫熱的額頭。
“傻瓜,順其自然就好。”
只是本安分的某人像打了雞血般,突然離開陸少帆的懷抱,驚喜連連閃過美眸,興奮地看着一臉怔愣不解的陸少帆道:“電視裡不是都這麼演的麼,一對不被家族接受的苦命鴛鴦,等過個一兩年的,抱着剛出生的孩子回去,苦苦哀求,然後,家裡人就答應他們了!”
狡黠地一掩嘴,閔婧笑眯眯地湊近陸少帆俊雅的臉龐,徵詢道:“要不咱們也試試?”
“試試?”陸少帆一挑眉梢,端詳着閔婧笑得沒心沒肺的小臉,反問道。
閔婧大大的桃花眸一轉,還沒想好怎麼回答,身體就往前一傾,視野中天旋地轉,纖柔的身子已被一具高大挺拔的男性身軀壓制在身下。
“要試的話,必須得先造人,我說得對不對,老婆?”
“別動!”
“老婆,爲了咱們以後日子過得舒坦些,少些打擾,咱們還是先把飯煮熟吧!”
他說得頭頭是道,句句在理,閔婧的小臉卻因他的話“轟”地一下,火紅似血,紅脣微微哆嗦,卻發不出一個音,潤澤的脣瓣微啓,只讓陸少帆黑眸中的熱度節節攀升。
陸少帆一隻手緊緊地扣住她的纖腰,讓她更貼近他此刻已經熾熱的身體,完美的脣線一彎,薔薇色的脣瓣輕輕地落在她開啓的紅脣上。
“陸……”
“陸少帆!”
“叫老公……”
“老公……”
“別怕!”
“婧……”
“少帆……老公……”
“婧,別怕……”
冰涼的夜風吹拂起紗簾,卻無法吹散房內不斷上升的溫度……
清晨的陽光傾灑進安謐的房間,閔婧輕嚶一聲,悠悠地醒過來,熟悉的房間,熟悉的大牀,甚至是熟悉的被子,只是唯一不同的是,被子下,她纖細的腰際上還被一隻大手霸道地禁錮着。
美眸輕輕合起,昨晚瘋狂的一幕如潮水涌進腦海,臉頰突然一窘,爲自己昨晚奔放的行爲羞赧,忽然,後背挨近溫熱的男性身軀,讓她的害羞只停留片刻,就被驚慌取而代之。
陸少帆沒有醒過來,只是稍稍動了一下,將她擁得更緊,清俊的臉龐埋入她的發間,帶着薄荷清香的均勻呼吸,溫熱地噴在她的香頸間。
閔婧伸手輕輕地拿開了陸少帆的手臂,看他沒有驚醒,纔敢掀開被子的一角,輕手輕腳地下了牀,當雙腳一落地,卻差點站不住跌倒在地。
吃疼地一咧脣,閔婧低頭看着身體上某人留下的犯罪證據,一夜驕縱的下場。
回頭,望向還在熟睡的男人。
閔婧微微一揚紅腫的脣瓣,凝視着陸少帆的目光羞澀中帶着淡淡的幸福。
雍容高貴的俊美容貌在晨光下,顯得安詳而恬靜,卸去了成熟和沉斂,陸少帆的脣邊,掛着淡淡的弧度,就像個孩童那樣,洋溢着幸福的意蘊。
坐回牀邊,深情繾綣的目光落在他不比她好多少的脣瓣上,俯低身子,蜻蜓點水般,在他紅腫的雙脣上落下一吻,就像是偷腥成功的小貓,愉悅地一抿嘴,才滿意地起身,走進了浴室。
花灑裡溫熱的水噴灑在她身上,紅斑因爲熱水的澆灌慢慢褪下,明媚的小臉被水流清洗着,輕顫着閉上眼,脣角,是不由自主勾起的弧度。
擦拭乾淨身體,閔婧才發現自己一時大意,竟忘了把換洗的衣物帶進來,回想起陸少帆似乎睡得很沉,應該還沒醒過來,閔婧悄悄地打開浴室門。
一隻腳剛踏出浴室,身體就被一股強大的力道拉出門外,一擡頭,迎面襲來的便是一個火熱的親吻,後背襲上冰冷的牆壁,美眸微睜,只看到陸少帆促狹得意的黑眸。
“嗯,你放開啦!”
她撒嬌般一拍他的手臂,發現他也沒穿衣服,就這麼大大咧咧地站在她面前,不禁羞惱地命令道。
“從來都是我向別人下達命令,還沒有人敢指揮我做事。”
清俊斯文的臉上是痞子般的壞笑,閔婧眨巴着眼,再三確認才知道自己真的沒有看錯,不禁嬌嗔地揚起下巴:“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可以指揮你做事?”
面對她撅起的紅脣,他不置一語,揚揚眉梢,忽然靠近她,在她的耳邊,誘惑般吹着熱氣,沙啞的嗓音讓她耳根泛紅:“行是行,不過,你也得付出代價,老婆,就像昨晚一樣,我不是很聽你的話,嗯?”
“陸少帆你個臭流氓!”
她羞惱地跳腳,他卻不動聲色地放開她,勾着一個壞笑的弧度,關上了浴室的門。
等陸少帆從浴室出來,房間裡早已沒有閔婧的嬌影,目光瞟到牀上擺放好的西裝和襯衫,陸少帆愉悅地彎起脣瓣。
“時間不早了,快點來吃早飯吧!”
穿好襯衫,扣上袖口上的扣子,一顆腦袋就出現在了門邊,一手趴在門框上,一手拿着一把鍋鏟,陸少帆記得,就是上次那把和他親吻的鍋鏟,也是壞了他好事的罪魁禍首。
閔婧察覺到陸少帆意味不明的目光,臉頰一紅,乾咳一聲,不敢再直視着他,訕然地轉身,跑回了廚房。
餐桌上是簡單的稀飯和涼菜,沒有精美的西餐式早點,卻足以讓他幸福地揚起嘴角,因爲那是他的妻子親手做的。
“多吃點,不然工作沒力氣!”
看着飯碗裡不斷增加的涼菜,陸少帆無奈地一笑,深邃的黑眸望向閔婧,後者卻在接受到陸少帆的目光時,慌忙地垂下了頭,活像是嬌羞的小媳婦。
那張明媚的小臉稚氣褪去,一夜間,多了成熟女人嫵媚的風情,猶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火蓮一夜盛開,而她,從今往後,只屬於他一個人。
想到這點,陸少帆心情愉悅地吃下了所有的涼菜,儘管很鹹,可是,心頭卻像抹了蜜般,甜蜜而幸福。
“今晚,我們回陸家。”
在送陸少帆出門前,他突然握住她的手,慎重地望着她,認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