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婧靠坐在牀上,轉頭眺望着窗外灰濛濛的天色,等待陸少帆的歸來,左手一遍又一遍,若有似無地拂過微涼蒼白的右手。
房門被悄聲打開,閔婧聽到動靜望去,便見陸少帆走進來,俊逸儒雅的面容經過簡單的收拾,頹廢之態盡消,只是眉宇間有些許疲憊,對上閔婧詢問的眼神,微微地輕扯嘴角,朝着牀畔走過來。
“只是有一個病人不小心摔了一跤,剛纔護士已經扶他回病房了。”
閔婧對陸少帆的話不疑有他,在他在牀邊坐下時,自己坐直身,避開受傷的右手,用左手去拿牀櫃上的勺子,然後擡起手臂想要去盛一碗粥,卻發現動作笨拙而麻煩,差點擱倒一旁的水杯。
“別動,讓我來!”
陸少帆看着閔婧困難的一系列舉動,憐惜幽深的眼眸掃過那隻無力地仰躺在牀單上的右手,卻未多做停留,像是不願讓她注意到自己的不便,接過她手裡的勺子,動作優雅地開始一勺一勺往碗裡裝粥。
滿滿的一碗粥被陸少帆端在手裡,眼看他又要舀起來給她送來,忙伸手推了推碗,解釋道:“你還沒吃東西,就把剩下的粥都喝完吧!”
陸少帆望着閔婧笑盈盈的小臉,無奈地垂眸輕嘆了一聲,攪拌着碗裡已經不再滾燙的燕窩粥,脣角是勾勒出的微妙弧度,突然擡起頭,盯緊閔婧凝視着自己的眼睛,挑起眉梢,悠然道:“一起吃?”
閔婧瞅着陸少帆討價還價的模樣,脣角是倏爾放大的笑容,儘管她已經吃得夠飽了,但對上他充滿期待的溫和目光,還是蹭了過去,和他一人一勺地吃起來。
溫熱的粥咽入喉嚨,閔婧不可遏止地翹起了脣角,幸福猶如入口的暖粥,滑過她的身體,點亮了她心底最深處的那一角的晦暗。
這樣被牽着鼻子走的閔婧,是陸少帆的專屬物,而這麼溫柔體貼的陸少帆,也是隻有她纔有機會看到的。
夜晚,安謐溫暖的病房內,狹窄的病牀上,是一對相擁而眠的男女,男子的脣邊噙着一抹淺顯的弧度,祥和安逸的睡顏上,絲毫未見會被巡查護士抓住的自覺性。
溫熱的體溫從背後徐徐傳來,被褥下,是男人精瘦有力的長臂,緊緊地圈錮着她仍然不夠豐盈的身體,閔婧並沒有入睡,睜眼望着氤氳着淡黃光線的檯燈,黛眉間是微不可見的摺痕。
剛纔的一幕清晰地殘留在腦海中,即使她閉上眼,也無法將之從大腦中揮去。
在喝完最後一口粥時,她抽過幾張紙巾,細心地爲他擦拭着嘴邊,當她大功告成地縮回手,還沒來得及擡頭,佔有性地吻便覆上她的脣瓣,輕揉慢捻,溫柔地吮吸啃噬,讓她喘不過氣地依靠在他的胸前,任由他癡迷地和她纏綿碾磨。
白皙的長指撫摸着她美麗的眉眼,戀戀不捨地放開她,在她的脣角輕啄地一吻,他才滿意地擁她入懷,俊臉整張都埋入她的發間,輕輕地摩挲。
“以後不會有人敢這麼傷害你,小婧!”
悶聲的喃語裡,是強壓着恐慌的心痛,還有溫柔背後隱藏的狠絕,那是他不想被她知道的,當她聽出他的言外之意時,所有來自心底的甜蜜卻摻雜了或多或少的憂慮。
陸少帆應該是一名優雅磊落的政客,不應該因爲她而沾染上那些違背原則的事情,那怕是她窮盡一生都想維護的東西--讓陸少帆的仕途能一帆風順!
溫馨的房間內,是女子輕微的嘆息,慢慢挨近身後的懷抱,閔婧稠密似蝶翼的睫毛撲閃着闔上,閉上美眸,帶着淡淡的無奈和惆悵,還有此刻暗暗做出的決定。
倘若一定要有那麼一個人,需要在黑與白之間的灰色地帶遊走,那她希望,就算是她也不該是陸少帆,不該是那樣一個玉樹芝蘭的男人!
當她沉浸於夢鄉之際,並不知道,本熟睡在她身邊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輕柔地起身,在爲她蓋好被褥後,徑直走了出去。
第二天等閔婧醒過來,牀上早已不見了陸少帆的人影,甚至是整個病房內都無法感受到他的氣息,閔婧莫名地失落了一秒,隨即便對自己離不開陸少帆這個認知苦笑不已。
當她坐起身靠在牀欄上,便注意到牀櫃上的字條,那是陸少帆留給她的,挺雋有力的字體映着雪白的紙張,言語間是讓她心暖的關心和愛護。
“我去上班了,早飯在旁邊放着,別自己下牀,梅姨晚點會過來的。”
感應地瞅向櫃上被包的嚴嚴實實的飯盒,閔婧單手去解上面的結頭,看得出來綁得人是特意用了可以單手抽開的打打結方法,掀開飯盒,裡面是分量充足的生煎包,還冒騰着香噴噴的熱氣。
聞着生煎包特有的蔥香,閔婧夾了一隻放進嘴裡,慢慢地拒絕,心口被陸少帆所賦予的溫柔呵護填充得滿滿的。
他問她想吃什麼早餐,她閉着眼,模模糊糊地亂說一個名字,繼續躺在溫暖的被窩裡,他卻真的去買了。
她說得每一句話,他都銘刻在心底,即使是她隨口的玩笑之言……
明明已經吃得差不多見底,她卻未有任何不適的脹痛感,臉上掛着淡淡的甜澀笑容,這將會是她吃過最好吃的生煎包子。
在梅姨的幫助下,閔婧簡單地梳洗了一番,正打算早些讀物來看看,病房的門便被打開,相繼走入的是甄妮還有穿着白褂的沈晉函,兩人在看到醒着的閔婧時,臉上是愧疚多餘開心。
閔婧是在他們婚禮上出事的,更重要的是,陸少帆是幫沈晉函送客纔會留下閔婧一個人,纔會讓歹徒有機可乘,傷害了閔婧,這樣的事實,讓兩人都無法在面對閔婧乃至陸家時,沒有內疚自責的心態。
而閔婧在看到面色尷尬的兩人時,便一眼看穿了兩人對自己存在的歉意,她並不會遷怒於沈晉函和甄妮,就如她說的,有些事會發生即使怎麼躲都躲不掉,只是時間正好湊巧了而已。
甄妮一看到閔婧那被紗布纏得嚴實的手腕時,眼淚便嘩嘩地下來,和平常大大咧咧的爽快性子到時迥然不同,最後閔婧這個病號不得不反過來安慰來探病的人。
閔婧心想,你要是這麼哭下去,你身後的男人也快維持不住那副沉穩的樣子了,瞟了眼滿眼擔憂心疼,卻猶豫地上前安慰甄妮的沈晉函,一邊擦着甄妮的淚痕,一邊極度溫柔地安撫道:“別哭了,甄妮,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閔婧不說這個“好”字還好,此刻一提,甄妮立刻憋住哭腔,氣惱地大力一拍牀鋪,咬牙切齒地恨恨道:“婧,你放心,這一次我一定幫你討回公道,讓閔婕那個死女人吃不了兜着走!”
閔婧擦淚的動作一愣,眉心擰起,看着甄妮甘願爲她赴湯蹈火的壯舉,眸底是因她一番話引起的疑惑,而沈晉函及時接話道:“嫂子,那幾個劫持傷害你的歹徒已經落網了,他們也交代出背後的指示者,正是閔婕。”
閔婧沉思地低垂下頭,看在甄妮眼裡那是難過失望,不由地挪動身子,鼓勵性地握住閔婧的雙手,信心滿滿地開導:“婧,別難過,那樣的姐妹有還不如沒有,這次要是還有人敢爲她撐腰,我就讓我家老爺子也爲你撐腰!”
甄妮還欲繼續發表她的義氣壯言,後腦勺忽然捱了一記打,捂着被打處,甄妮紛紛地轉過頭,瞪着一臉孺子不可教的沈晉函。
“你幹嘛打我,我哪裡說錯了,那個女人突然間消失不見了,一定是暗地裡有人幫她,否則以警方那麼多人力怎麼就抓不到她?難不成她還會土遁術不成?”
沈晉函臉上是罕見的嚴肅,即使打了甄妮自個兒也心疼,卻沒有如往常狗腿地上前進行愛的關切,而是肅了神色沉聲道:“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即可,但一經口說出,便又是另一番味道,被有心人聽取,難免不會藉此大做文章。”
閔婧是贊同沈晉函的說法的,陸沈兩家的關係,一直讓人捉摸不透,陸崢嶸和沈老的相鬥是衆所周知的,兩人不和在軍區也是傳開的,這恐怕也是這兩位老者營造的煙霧彈。
若是在閔婕的事情上,陸沈兩家公然聯手,怕是會找來一些興風作浪之人,借題發揮爲難陸家或是沈家,也會讓他們在處理閔婕時,錯失一定的優勢,以權壓人這種現象,必定會引來社會的怒斥,到時難保會有一部分人站到閔婕那邊。
甄妮是關心則亂,被沈晉函一點撥,也馬上反應過來,背後也滲出了一陣冷汗,也不再怪沈晉函打她,反倒是感激地望了他幾眼,而後者則得意地揚起長眉,臉上寫着“瞧你那猴腦,能懂這些深奧的道理嗎?”
閔婧稍稍理了理頭緒,通過甄妮和沈晉函說的,她能確定幾點,第一,傷害她的歹徒已經被抓;第二,背後主使當真是恨她入骨的閔婕;第三,閔婕失蹤了,連警方發佈通緝令都無法找到。